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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燕肃虎着脸呵斥。

燕渊几人离开后,阵法仍在继续,麻衣道人盘膝而坐守在一旁,也不去理会边上的燕西楼。

燕西楼怔怔地望着面前被阵法包围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无法靠近……

聿叔骂的不错,自己每一次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都在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

什么尊重她的选择,什么故作潇洒的放手,不管他面上伪装得多深明大义、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这些东西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自己,打从心底里,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甚至,他从未想过放她离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太清楚汣儿的性子了,倘若自己真的一意孤行地将她强行留下,那么便是二人间仅有的那几分情谊也将不复存在,往后余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恨了。

走到这一步,与其说是自己尊重她的选择,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她会怨恨自己而做出的妥协,当然,还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侥幸。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比起她的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离开……

是,他后悔了。

却也仅仅是后悔而已。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他定然不会往北翟走这一遭,但,如果汣儿执意要走,他仍是无法阻止……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做不到枉顾她的心意。

他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明知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却仍是不肯死心地抱有一丝幻想,幻想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幻想她会顾念着彼此相识以来的那点情分,顾念着两个孩子而留下。

从信心十足到小心翼翼,这场豪赌他输得一败涂地。

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归根结底,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只是这份情被她控制得太好,从不外露半分,或许,连她自己都瞒过了。

这样一份全然被理智掌控的感情,远不足以让她放弃她原来的世界,更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时至今日,他才算是看清了这一点。又或许,他早有预感,只是一直不肯死心罢了。

青汣,青汣……

燕西楼跌坐在冰冷冷的地砖上,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在自己心头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名字,心痛如绞。

门外日头渐渐升起,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进祠堂,明亮得有些刺目。

整个祠堂静得仿佛一潭死水,而那玲珑阵中的银铃声便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声声催人醒。

阳光照进祠堂,落在男子背上,古朴的地砖上留下一道萧索的光影,茕茕孑立,无端落寞。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静默的深渊里,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写满了黯然伤情,再不复往日潋滟光彩。

青褐色的地砖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枚血玉,燕西楼的眼睛被雪灼伤,看不太真切,却隐约瞧出几分熟悉来。

他缓缓将血玉拾起,轻轻摩挲着,眼角流露出一抹温柔的怀念——

这是他们初识时自己用来答谢她救命之恩的谢礼。

当时只想着留个信物,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离开蓟州时便将这血玉给当了,区区五万两银子,当真是无情得很!

后来还是魏乘恰好去到那家当铺,认出了这血玉,这才将其赎了回来。

再往后,便是二人的大婚之夜,自己亲手把这枚独属于英国公世子妃的血玉交到了她手上。

往昔之事仍然历历在目,一转眼却已物是人非。

从前觉得她性子冷清,而这血玉的颜色鲜亮炽热,又天然触手生温,配她再合适不过,如今冷眼瞧着,只觉那红色刺目伤神……

他闭了闭眼睛,用力地攥紧掌心,血玉明明就躺在他手中,却已然感受不到它一分一毫的温度,只觉冰冷入骨。

银铃声渐渐弱了下来,那层包裹着青汣的光圈一点点淡去,青汣的身体慢慢落下,封焰镜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汣儿!”燕西楼急忙上前接住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汣儿,汣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麻衣道人睁开眸子瞧了瞧外头的阳光,掐指一算,末了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句“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不来,强求不来啊!”

燕西楼眸光颤了颤,艰难地看向他,问“道长,汣儿她……”

“玲珑阵已闭,贫道也该走了!”说完,麻衣道人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从腰间取下酒葫芦饮了一口,笑着出门而去。

“道长留步,”燕西楼突然叫住了他,像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般地问“敢问道长,汣儿可还有机会再回来?”

麻衣道人只笑了笑,没有转身“玲珑阵虽有扭转时空之力,却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有这样千载难逢的际遇,一而再,再而三地穿梭于异世之间。”

“小子,你当这是你们家后花园,可由得你随便逛吗?”

说完便不再理会身后的燕西楼,喝着酒哼着小曲儿,神神叨叨地走了。

从祠堂出来后,青汣便一直处在昏迷中,不管怎么唤,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燕西楼请了无数医术高明的大夫前来,却都说不出一二。

最后一位大夫诊完脉,又是扼腕叹息,又是连连称奇“这位姑娘脉象平稳,无病无痛,亦不曾中毒,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昏睡。请恕老朽医术有限,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

三日了。

这短短三日内,燕西楼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这样类似的说辞,从煎熬到麻木,仿佛钝刀子割肉一般,疼痛不断累积。

他一动不动地握着青汣的手,即便形容疲倦,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半刻。

旁边的燕渊见状也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朝习凛使了个眼色“送这位大夫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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