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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城(顺京)的情况出乎意料的平稳。
近十万居民中,泰半是军属出身,在康王归降的情况下自然是屈服了。
也是如此,朱存渠直接大发府库,撒下五万银圆以作安抚,而对于功勋卓卓著的麾下士兵,则撒下了十万。
这直接造成了整个康城的畸形繁荣。
“可惜,本以为能打上一仗,丈量下训练的效果,如今倒是白费了。”
太子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蹉跎一年?”
朱静则不以为然道:“殿下,若非一年之功,岂能迫降康国?”
“譬如人吃馒头,吃到第五个就饱了,那只吃第五个就能填饱肚子吗?”
朱存渠有些汗然,不得不心中苦笑。
这位十三叔,倒是耿直。
“殿下,西边传来消息,达延鄂齐尔汗溃败,逃离拉萨,去往了日喀则整军,当雄、啊里、藏北等地道驻军也陆续归其领导,规模突破万……”
“李来亨呢?”
“他驻军拉萨,停滞不前,如今派来的使臣,准备商讨归降事宜。”
“哦?”朱存渠轻笑道:“他还算识趣,知晓事不可为,那么是什么条件?”
“善待康王,安抚诸将,赐予世爵。”
听得此言,太子眉头一蹙:“第一第二条倒是不要,但是世爵乃是显爵,非大功无以表之。”
“李来亨,我只能给他一个世爵,这还是看在三万大军的份上,其他人,子爵,男爵就够了。”
说到这,他露出来真心,满脸不屑:“不过是逼死崇祯的逆贼之后,岂能太过于厚待?”
“若是传扬出去,反倒引起争议。”
对此,朱静倒是赞同,但他深知政治的妙用。
瞥了一眼太子,他冷静道:“殿下,李来亨并非诸将其首领,若是薄待他人,怕是引起军愤,且如今卫藏国还在呢……”
说着,他带着太子来到了房内,里面摆放着一幅卫藏国地图。
偌大的卫藏国,呈现出一副半圆状,位于西南部分中心的则是拉萨。
同时,日喀则,当雄,阿里地区,藏北那曲,这四地都标注出来,以及最边缘的拉达克、不丹、锡金等其他教派小国。
“殿下,如今拉萨谷地入囊,但却远远不够,庞大的高原地区只不过些许罢了。”
朱静沉声道:“末将虽然不知晓陛下为什么对高原如此热衷,但想来也应有所道理,自然,咱们也要执行。”
“相较于我军,康军更适应高原气候,让他们囊括高原,我军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待其建功,封一些世爵想必朝廷无话可说。”
朱存渠看着偌大的高原,如此庞大的面积,似乎把整个川渝,湖广四省囊括都绰绰有余。
“朱将军,打下这里,又该如何治理?”
朱静听到这,也头疼起来:“末将读书不多,但想来应该跟草原一样,册封贵族,设立总督,屯练军户,尊崇佛教一类吧!”
朱存渠默然。
如此庞大的地区,对于朝廷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每年投入的不是少数。
但没办法,谁让当今皇帝喜好武功呢?
“让其使来见我!”
太子缓缓道。
片刻,一个灰尘扑扑的大汉走了进来,见到衣衫华丽的年轻太子,立马跪地行礼。
“小的代征西将军向太子问安……”
旋即,他也不含糊,直接就吐露了条件:“我等对王师不敢有丝毫作对之处,只求太平安稳!”
“这是献给太子殿下的礼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来。
朱存渠投目一瞧,毫无认识。
但他明白这是臧文,立马就寻来了通译。
“殿下,这是卫藏国的户薄,记录着卫藏国的贵族、寺庙多少,以及纳税的土地。”
朱存渠耳听着数据。
贵族大小八百家,七成是蒙古,而寺庙则达到了五百座,僧侣超过五千人。
至于普通的农奴,乃至于土地数据,一概皆无。
赋税倒是记录明显,年收约两百万克。
“何谓克?”
“殿下,一克约莫二十三斤(明斤),在高原上,土地分为三等,上等地撒下一克种子,就要缴纳十克的青稞。”
“中等田则是七克,下等田是五克。”
朱存渠心里默算了下,那就是四万石。
好家伙,这才多少吧?
如果全部算是中田,那也才三十万亩左右。
不可能,高原如果只有区区如此人口,当年怎么可能会与大唐争锋?
“贵族和寺庙不纳税吧?”
“是的!”通译认真道:“贵族们会将最好的上田纳入旗下,让农奴耕种,然后将一些中田下田交给自由民和农奴耕种征收赋税……”
广大的农奴分为三种,差巴、堆穷、朗生。
差巴占据了农奴的一半人数,他们向农奴主领取部分土地耕种,相当于大明的佃户。
其中顶尖的的“差巴”,充当把土地转包给其他农奴耕种的二地主。
堆穷则是第二等农奴,总数与差巴一样多,没有自由权,只有丁点的土地,世世代代为农奴主服务,类比是长工。
而比“堆穷”还惨的农奴,“朗生”,其本意为“家庭奴隶”。
这种农奴完全没有生产资料,也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基本等于农奴主的私人物品。
他们不仅世世代代要作为农奴主的奴隶,还会被随意地赠送、陪嫁、买卖甚至虐待、杀害。
三类农奴,都没有完全的自由权,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租赁贵族的土地过活,仰仗贵族和寺庙而活。
自耕农,小地主,商人等,根本就没有出现的可能。
而这些大贵族中,许多甚至是从吐蕃时代传下来的,几百上千年,可谓是世代相传。
“除了贵族,就是寺庙!”
朱存渠感慨万千:“偌大的高原土地被瓜分,达延鄂齐尔汗治理贵族,而两大喇嘛则管理寺庙,各安其位。”
这么一看,治理的难度就简单许多了。
管理好贵族和喇叭,就能安稳高原。
而这,也是未来大明朝廷的必修课。
但困难也在。
喇嘛都是从贵族家庭里选出来的,两者相互关联,勾结,互相帮助,说是两部分,其实就是一部。
所以和硕特汗国到了第二代达延鄂齐尔汗时期,就不得不向达籁让度权力,从大权独揽到平分秋色。
本来以救世主和主人的身份抵达高原的和硕特部,一下子就变成了保镖。
“难!”朱存渠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应付。
但他觉得,分封藩王倒是最合适的举措,但同化的命运却很难改变。
“告诉李将军,我对他仰慕已久,一应的条件自然不再话下,但我这是也有条件。”
说着,他手书一封,让其带去拉萨。
“什么?活捉达延鄂齐尔汗,奉上两大喇嘛,全纳藏地!”
李来亨没有想到,仅仅是侯爵,其条件如此苛刻。
但诸将们却对于战争依旧热衷。
田见秀说出来大家心声:“我们辛苦多年,区区一个子爵,男爵怎能安心,最少也要个伯爵,才能保住世代的富贵。”
“打吧,达延鄂齐尔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其余的小国也是反手之间。”
“打吧,继续打!”所有人都赞成去做。
用手底下小兵的性命来保障他们的富贵,这怎么算都觉得划算。
更何况,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想掳掠高原几百年积攒的财富,也不想轻易罢休。
“那就打!”李来亨对于信使道:“你去到顺京,告诉太子爷,我需要粮食和物资补给,只要这些不短缺,整个高原我都会将他拿下来!”
对于软化了几十年的和硕特士兵,他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二者联系时,北京城也等来了高原的消息。
此时已然过了夏收,各地的数据也上报,准备落实上缴国库的工程。
相较于南方各省,最让朱谊汐惊喜的莫过于辽东。
赋税,尤其是商税,大规模的增加。
去年四季度不过两百来万,多是由铁、酒构成,而如今又增添了一份:糖。
历时多年,甜菜终于在辽东普及,种植面积达到了数十万亩,几乎每个县,乡镇都有人种植,从而制造了大量的糖。
而这些糖,则通过草地,输送到了察哈尔和科尔沁二地,以及更北方的黑龙江和吉林。
在物资贫乏的时期,糖是最解乏的存在,甜味也是最让人开心的东西。
这些由甜菜煮成的糖,仅仅是今年两季度,其赋税就跨越到了三十万,这固然有征重税(三成)的缘故,但不可否认,其自然成了东北地区最大的制糖场。
往年输送到草原的三大件,酒,盐,茶,如今又添了一类糖。
也就是说,那些铁羊钱,转了一圈,最后还要回到朝廷的手里。
“很好嘛!”
朱谊汐夸赞道:“辽东地区冬天漫长,不缺时间来煮糖,更是不缺材木燃料,最是适合不过。”
内务府大臣段梦书则笑道:“从皇庄再到勋庄,如今在普及到百姓,甜菜已经不是稀缺玩意,糖也飞去了千门万户家。”
“此等万民幸事,全靠了陛下仁德。”
朱谊汐也就笑笑没说话。
说一句不谦虚的话,若不是依靠它的强力普及,恐怕等到甜菜占据北方,得等三四百年后了。
蒙古人想吃了糖,怕是有得等。
要知道,虽然如今台湾、吕宋,广东等地大规模的制糖,再加上民间的麦芽糖,导致糖类不缺。
但这也是大城市罢了。
像是冰糖,绵白糖,更只有南京,北京等寥寥几座大城市才有,普通的地主都很难吃到。
红糖不贵,但那是销售渠道少。
“辽东普及完之后,在科尔沁,察哈尔也得普及,糖这玩意得多,让普通牧民也吃得起!”
朱谊汐再三强调道。
制糖业再怎么发展,也不会有瓶颈的。
土地面积和生产力在这里限制着,反倒是越多越好。
“陛下,太子密匣。”
这时候,刘阿福就跑过来道,满脸紧张。
也由不得他如此紧张。
这可是太子啊。
“臣告退!”段梦书忙低头离去。
朱谊汐拆开木匣,一卷书信出现在面前。
寥寥千余字,说完了整个西南战事。
“西康省按照预定建立了,那川渝总督就不应该设置了,免得坐大。”
朱谊汐没有预想中的兴奋。
锦衣卫多年的侵蚀,让整个康国如同筛子,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取之如探囊取物。
这本来就是为太子特地设立的功勋,让其在军中建立威信。
川渝本就是一体,再让其紧紧相连则是不符合中央集权了。
故而,可以设为川康总督。
让四川帮扶西康,从而稳定局势,增强朝廷对于西康的控制力。
读到让李来亨等诸将攻略高原时,朱谊汐不由得颔首:“太子倒是知道借力打力了。”
“政治水平提升的很好。”
让这群闯军余孽将高原打个稀巴烂,朝廷最后来收拾局面,可以最快的建立在草原的统治。
这种捡便宜的事,他最乐意去做了。
至于一些爵位,朱谊汐反而不看重。
勋贵体系增加一些新血,这是有利的,同时也是增加太子对勋贵群体的影响力。
这些闯贼余孽,必然是亲太子的。
阅读完后,另一个木匣中则放了一张羊皮,与之相配套的,则是翻译的纸张。
“贵族,寺庙!”朱谊汐呢喃着:“好嘛,连地主也完全沦为了农奴,直接实现扁平化管理。”
这怎么行?
众所周知,封建社会的根基是地主阶级,而其中的自耕农,这样的中产小地主,才是统治基础,大地主则是毒瘤。
而高原的贵族,自然同样是毒瘤。
“分地,必须分地!”
朱谊汐耐不住,亲自书写,告诉太子,一定让李来亨等务必消灭大中贵族,只留下一些小贵族即可。
多余的土地,分给那些农奴即可。
这些人才是收税、军队的广泛来源。
“等等!”
忽然,朱谊汐瞥到了那张羊皮,双手不自觉的搓了起来。
“这是臧文?”
“臧文出现多久了?”
他脸色难看,旋即撕掉书信,重新书写。
臧文应当如云南焚文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从而维护统一与完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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