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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事件’后的两天,国子监在悄悄发生着一些改变,虽然这种改变并未引起多大震动,但让人惊喜却是肯定的。
什么能让人惊喜?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来一顿美食。好比这日午膳,可谓是太学开校以来,最让人意外和惊喜的事情。虽然食材还是那些食材,只是改变了烹饪方式,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玉米当仁不让是美洲人的主食,没有之一,所以ta才会流传至今。其实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在处理玉米时加些碱面使之软化,软化后的玉米面拍成饼子烘烤。烘烤之后ta柔软而有弹性,而且能包尽天下一切荤素食物。
这日午膳说来也很简单,就是ta,配了一份甜酱,几片熏肉,外加一份时令小菜,凉拌长命菜,又叫马齿苋。宫里五月也会吃马齿苋,还吃加蒜过水面,还有端午的粽子。
国子监饮食是管饱的,所以这顿可想而知,只要是能吃的皆被一扫而空。熏肉无法充足供应,但甜酱和马齿苋又不值几个钱,用ta蘸上甜酱或者包上马齿苋,一样能大快朵颐。
其实曾懋林的感受最深刻,因为他清楚这种改变是怎么来的,但同时也庆幸,自己选择了站在邬阑这边,所以才有这样美妙的回报。
知恩图报是邬阑一贯坚持的原则,与人为善也是她为人处世的标准,这在生存压力极大的古代,尽管它显得是那么不合时宜。
邬阑并没有凭借手段黜落馔堂的膳夫,而是真的派了抚莱阁的大厨来指导交流,那可是邬阑亲自调教出来的厨艺高手。体现大厨水平的高低,并非是会做食材昂贵的大菜,而是会用极其平凡的食材做出天下最美味的菜式。
美洲舶来的玉米能在海拔高、气温低、缺水的山区扎下根,但有明一代也只限于山区,直到晚清才突破山区,在富庶的江、河中下游地区广泛传播,甚至突破长城进入内蒙和东北。
舶来的物种想要让人接受并且快速传播,最好的办法是以此来制作美食,就像加了碱的玉米更好吃,所以后来的传播速度也更快。
邬阑的确有加快玉米推广的想法,但仅凭一己之力完全不可能,所以就想着改变思路,利用一技之长来做。首先要考虑的是将玉米转化为汉人自己饮食能接受的方式,比如清香的玉米饼、细腻的玉米窝头、蓬松的玉米发糕、筋道的玉米面条、香甜的玉米烙、酥脆的松仁玉米等等。
这些在抚莱阁及海底捞都作为常备小吃来供应,有些甚至还声名远播,像松仁玉米,早已成为南京各官方酒楼、秦楼楚馆的必备菜式。
在新菜式风靡应天府南京的同时,其周边地区同时也在扩大种植范围,好比就是如此。
隶江北,其境东、北多低山丘陵,封城逼仄,物产硗瘠,桑蚕不登于筐茧,田亩不足于耕耘,蓄畲所就复与他郡相灌输。所以才会民多商贾,但大都俭约敦朴,虽近金陵,唯此不像金陵之奢靡、时尚,江北犹存古风。
邬阑的家乡就在滁河东南片的灵岩山脚下的西陈,临篁河,距县城不过五里路,向东有一条驿路经横梁可达仪真的青山三十里铺。而南京的赛马场则建于练山,此地原本就是马场,属于南太仆寺管辖。
向西经县前总铺过梁塘铺、骆家铺可到达浦子口的西门铺,此处是江淮驿下的一个急递铺。江淮驿是南北陆路孔道上一节点,南下到江东驿至南京,北上经浦口东葛驿、滁州滁阳驿可到清流关铺。清流关是出入金陵必经之地,北控江淮丘陵,素有‘京道’之称。
过了清流关是大柳树驿,此驿是皖东连江接淮重要驿站,这条连接帝京与帝乡的路上,有完善的行政和军事设置。之后再是池河驿,此乃南北官道上中途食宿、换马的驿站,过了此驿又是临淮县红心驿、凤阳会同馆。
再从凤阳府出发,一是经宿州到徐州,过徐州黄河东岸驿可达兖州府滋阳县昌平驿,再至德州安德马驿,过了德州就是顺天府地界。二是经宿州到河南归德府、开封府再北上可至太原。
此条路线便是跨越南北的主要陆路。
而相邻的仪真又是长江如漕的第一入口,湖广、江西等处的运粮船及两淮运盐船皆从南门码头出入漕。沿江停泊的船只层层叠叠,船桅密集,白天打眼望去犹如森林,夜晚则灯火辉煌繁星漫天,有谚语称‘船到仪真小,人到扬州老’,亦有‘真州城南天下稀,穿河东吃河西’之说。
漕运实实在在给仪真带来了繁荣,商贾巨富也多半云集于此,漕帮的一个重要堂口也设在南门河西街上。
话说邬阑在报馆约见李道汝的第二日,谢三多便从天津返回京师,结果还没喘匀气又被舒代宗叫来贾哥胡同。
舒代宗先把事情交代一番,又将邬阑的信件交于他,而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之后舒代宗再细细叮嘱一道,这才让他着手准备钱粮衣物,准备再次外出办事。
谢三多骑马走陆路日夜兼程,他单人单马行进得很快,不消四日功夫,便已经坐到了县衙黄师爷公房里的‘宝座’上。
黄师爷自然认识他,去年邬阑还在时就多有交集,但黄师爷好儒雅,对他这种‘粗俗的武人’时常要嫌弃两句。
“你这武人怎么还是这德行?”
谢三多悠然自得……
“你下来!”
谢三多撩起衣服袍角掸掸灰……
“你大老远从京城跑来就是坐着不说话的?”
谢三多这时摇摇头,语带戏谑,调侃道“小董师傅常说你黄师爷能言善辩、能说会道、口若悬河、伶牙俐齿、油嘴滑舌……”
“哟,不错啊,成语学了不少?”
“嗤……爷虽习武,但也是文武兼修!”
“别废话了,有事说事!”
谢三多这才慢吞吞的拿出信件,又将事情经过简单交代了一遍。
黄师爷一听,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考虑了一番,道“这事我得和县尊商量一下,还不忙做决定。”
谢三多也干脆道“明日爷再过来。”
黄师爷又想起他大老远来,还是要尽一尽地主之宜,问道“晚间安排个席,给你接风?”
谢三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免了,爷待会去马场溜溜。”
都到这里了难道不去马场?傻的才吃你衙门办的席。
黄师爷索性不劝了,只说随他,然后又客套两句便将这粗鲁的武人送出了公衙,而后又急匆匆的衙门后堂去。
县衙带有后宅,后堂过去是仪门,仪门两侧是东西耳门,从西耳门入可到花园,花园再往里走就是后宅。此时方四维正和妻儿一起,忽听有人来报说师爷急事找他,他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衙门都下值了,师爷此时来找难不成有大事?
虽说纳闷但也没耽误,跟妻儿交代了两句便出了后宅,径直往仪门走去。
出了仪门就是衙门的后堂,五开间,而方四维的日常办公地就在东里间,也是他处理机要事情的地方。进到东里间就见黄师爷已在,而且来回不停的踱步,似乎心事重重。
黄师爷想得太入神,没听见动静,忽然间抬头才看见方四维,愣了一瞬,然后开口就说“有大事了!”
就在黄师爷喊出‘有大事’的时候,谢三多已经走利涉街出了北门,往天长县方向去。其实从县衙有一条北向驿路接天长县瓜蒌铺,这条路类似于县级公路,其道路配置就比主干线的驿路差许多,包括路况。
北面是群山丘陵地貌,风景倒是不错,而练山就在这条路上,它与平山连成一片。县内的马场大小有十九座,练山马场算是规模较大的,有十七顷十三亩多。而小的就很小,像灵岩山场就只有一顷四亩大。
马场荒废的很多,事实上十九座只是南太仆寺登记在案的马场,而实际有些已经荒废,而有些却是官田私占。即便是现存的马场,抛荒的地也很多,因为朝廷的牧马政策改变了,而南方又不盛产马匹,也就没必要存在那么多马场。再者山地并不太适合种植庄稼,如此就更没人愿意佃田,除了邬阑。
以至于在她租下这片马场前,整个县的草场岁赋不过四十六两九钱三分二厘二毫九丝一忽,姑且算作五十两吧。
谢三多并不着急,他慢悠悠的骑着马,一路走来,一路欣赏。让他惊讶的是,现如今的县变化大大出乎他意料,也就半年时间没来而已。
好比这条通往赛马场的道路明显宽了不少,而且路两旁大至酒楼客栈茶楼、小至豆腐铺、茶摊,仿佛是一夜间冒出来的,还有各行各业的小贩,就沿着道路两旁叫卖,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也让这条路的人气及旺。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眼见两旁立的油灯都亮了起来,而且蜿蜒一路,把灰色的天空都照的如同白昼。
灯下被照亮的地方更是人声鼎沸,嘈嘈杂杂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简直让人无所遁形。往来各色人等,要么骑马坐轿,要么坐上最新式的四轮马车,来往穿梭……
简直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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