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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剑死后,向倦飞把卓老婆子接到县城享福,不单是作为挡箭牌,隔离与卓豹的正面联系,还像围棋高手一样,为生活的苟且做了另一个“眼”。
此举让卓家姐妹少了赡养的累赘,她们本是举双手欢迎的,不过事有蹊跷她们开始也有些疑惑。按农村习俗看,媳妇是买来的,孙女是胎中带来的,孙子又来路不明,男人死后,这场婆媳情分也算了了,就算生辰节气带点礼品回家看看婆婆也讲了人情。现在将婆婆接到身边照顾,不是明摆着捉个虱子放在脑壳上——自寻麻烦嘛。她们猜测,莫非这个古怪精灵、不按套路出牌的兄弟媳妇要报当初霸王硬上弓之仇?
为此,卓家姐妹暗地问过母亲情况。母亲说,同在一张桌子吃饭,吃的用的不曾瞒她,对她比卓剑生前还要尊敬。她平素聊家常也问过儿媳为啥要养她这个非亲非故、无权无势的老婆子。
儿媳的回答及实际行动,打消老人及子女的顾虑。她说,第一,她在卓剑墓前发过誓要把母亲照顾好,现在她有这个经济能力了,她得兑现诺言。第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这辈子没脸回老家了,就只有婆婆妈疼了。她还说她经济宽裕些,老的生疮看病由她出钱,几个姐姐跑腿就行。这让靠鸡屁股赚盐巴钱的卓家姐妹甚是感动,自然时常带着土特产进城探望母亲;向倦飞投桃报李,经常给几个姐姐捎带廉价衣裳作为回礼。一来二去,卓家姐妹与向倦飞的关系就越过非侄男侄女障碍融洽了,还回家不时夸弟媳仁义、孝顺,就连陈斌夫妇也认为舅母这个人靠得住。
“陈主任,办公室好气派,舅母都不敢进来了。”向倦飞就在这个当口走进陈斌办公室的。那天下午她穿着淡灰色时装,肘挎黑色皮包,气质高雅得像进出县政府大院的国家干部。
“啊哟,舅母,这不是在羞辱外甥吗?陈斌再怎么混账也不会不认舅母吧。”陈斌见是向倦飞,一道惊颤的光波滑过心际:惊的是这位能干的舅母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有事找他吧;颤的是这个尤物绝对看不出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寡妇,难怪卓豹被她驱使,如果不是受地位、辈分限制,说不定他都要沦为石榴裙下鬼。陈斌毕竟是官场中人,心中有波澜但脸色如常,泡茶、让座等亲民做派一样没落下,还追加一句问候,“外婆她们还好吧?”
“都好着呐,外婆还能抱梓真上街呢。”向倦飞的回答并不上心。果然有事!这时,她起身将办公室门关上,从皮包里掏出信封揣进陈斌裤兜里,“这是农资店的分红,里面有账目清单。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就算我向倦飞吃牢饭我也不会吐的!放心收下,就不拉拉扯扯的了,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陈斌果真没有推辞。这是多年合作惯例,要翻船也不差这一次,这是其一;其二,这是在办公室,万一愣头青进门看见与美女拉扯,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其三,根据多年考察,这个舅母嘴巴牢靠,就连卓秀、第芬都不知道他与舅母有农资分红这档事。
手上动作没有,嘴上却要装装样子滴。陈斌说这几年都没怎么出力,钱就不用分那么清楚。向倦飞说她这个人文化不高,但她最崇拜关羽秦琼,当初要不是外甥动用关系提携舅母买肥料,舅母恐怕还在卓家院子采茶叶、编竹筐,“越是亲戚越要把账算清楚,要不亲戚就心寒了!”陈斌道,他也是这种人,最看重亲戚情谊。今后无论做到什么官,只要不犯国法,帮舅母绝不含糊。向倦飞说正有事要与他商量,陈斌说都是至亲有话直说。
向倦飞略微沉思说,这次她上门想征求外甥的意见,如果外甥没意见,她打算把平阳农资店打给第芬做。原因是服装生意战线拉得太长,她没精力管农资店这档事,怕中间出纰漏;其次呢,第芬跟了她五六年,她想帮第芬一把。陈斌装着很随意地说,他任主任后事情特别多,也没精力管农资店这档事,按舅母的意思办就是。
这时,陈斌夹烟的手微微发抖,一撮烟灰掉在他西裤上。向倦飞瞧在眼里,接着说,她想关掉连锁店后在隆岩开梓语菲服装厂,现在在土地、资金上遇到困难,还想请外甥搭把手。“像农资店一样,舅母不会让外甥白辛苦的!”
陈斌的手不发抖了,而且眼神里有光!
向倦飞见此将隆岩建厂方案拿给陈斌看。
陈斌边看边问边盘算着,就像九曲黄河水流经他踌躇百转的肚肠,掀起阵阵骇浪。入股服装厂年赚百万,这个蛋糕跟平阳农资店是没法比的,谁不想啃一口。她能做成吗?她有贴牌生产、开连锁店经验,并且都赚到钱,这事成功可能性很大。“当官不经商”,她咬我一口,前途就完了。不会的,这些年的交道,舅母人品还算可靠。舅母为人聪明,她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要操作得当,这个风险可以避免。他走到今天位置也许可靠才华与运气,越往上走越是人精,不用钱活动谁认得你这个寒门子弟?何况这些年运作的钱也需要一种方式再见天日。
舅母这个财富计划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支持舅母的想法,亲戚不帮帮谁呢?”陈斌将第五个烟头摁熄后说,“外甥身边正好积攒了点余钱,不多,80万,想请舅母帮忙打理。巧了,隆岩开发区一把手是我大学同学,我可以在拿地、融资、做方案等方面上出力。不过,舅母,先说断后不乱,分红比例上我想占三成半。”
向倦飞心想,邀你入股无非想留给后手,你还真不客气,要鲸吞三成半股份,心子不小啊!
“舅母,我帮你分析分析,再看我外甥值不值这个价?”陈斌也是人精,他看透向倦飞犹豫神色,继续说道,“第一,比如在山区拿地上,一般毛地平整成可用地在40-50左右,如果地块好,可用地率可提高到70左右。如果拿到好地,舅母你算算可赚多少?第二,企业融资挺难,我可以帮你拿到低息贷款,你又赚多少?第三,你这个投资方案很糙,在园区很难拿到地,我可以帮你办到。舅母,这是技术活。据我所知,隆岩园区是要算投资产出比的。第四,你这个方案还有个致命的地方。舅母,你的连锁店在周边区县有一定声誉又能维持运行,你关掉干啥?服装批发处于价值链低端,开连锁店却是提升品牌价值的途径,我建议要壮大它,让它承载品牌运营,让贴牌走批发,双轨运行嘛。实在没人,我叫白娟辞职来帮你!”
战场无兄弟,商场无父子。向倦飞掏出计算器与纸笔一笔一笔算着;在每个关键点,陈斌结合政策环境一一讲着他的想法。在数据面前,在方案细节处,向倦飞最后不得不承认有文化就是好,同时觉得陈斌虽贪但确有真才实学,看来找他入股是对的。
“要得,就按你说的办。”时近黄昏,向倦飞拍板。
“可以。这些事情,我和白娟都不好出面,让白娟妹妹出面与舅母签协议。舅母,做这些事嘴巴要严,不要让卓豹知道,不然你我都有麻烦,甚者还有牢狱之灾。”陈斌叮嘱道。
“那自然!这些年农资店这档事,除了你和白娟又有谁知道?合作愉快!”向倦飞起身告别。
“合作愉快!”陈斌起身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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