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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李延庆摊开纸,提起笔。
“牛富田。”牛二坐在椅子上,双手绑在后边,耷拢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李延庆认真地写下名字,继续问道“哪里人。”
“沧州,南皮县。”
和契丹交界的州啊,李延庆将州县名写在名字下,边写边问道“所属部队呢?“
牛二抬起头,看了李延庆一眼“殿前司,铁骑军,第八指挥,第三都,第五队。”
铁骑军,是殿前司这支禁卫军中的野战部队,顾名思义,是一支铁甲骑兵部队。
在李延庆的记忆中,铁骑军在编制上有十个指挥,共五千骑兵,若是加上侍卫亲军中的马军司两万,再加上些零零碎碎的,那么此时的周朝有骑兵三万左右。
有这样一支骑兵部队,怪不得之后的北宋灭掉南方各国如此轻松。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李延庆接着问道。
“都头,都是我们都头指使的,我们也只是听他的命令干活。”牛二急言道。
李延庆冷哼一声“都头叫你们来节度使府抢人,你们也听他的?”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正是那张节度使府的地图。
李延庆扬了扬地图“这可是从你们身上找到的,你总不会说,你们不知道要来节度使府吧?”
汗水从牛二的额头滑落,他们几个人自然是贪图都头开出的二十贯赏赐,他一年的薪俸不过才五贯钱,二十贯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再加上都头宣称那院子就四个人看护,他们就仗着为贼多年,艺高人胆大,接下了这活,不然他们大可拒绝都头这没道理的命令。
看着牛二哑口无言的样子,李延庆在纸上写了几句,继续询问
“在当兵前,你做贼的时候,害过多少人命?”
“没有,我做贼的时候,从没害过别人性命。”牛二使劲地摇头。
李延庆微微后仰,侧过头询问身后的张正道“他之前说他杀过人没有?”
张正想了想,俯身在李延庆的耳边轻声说道“好像真没有说过,那三个确实是说了。”
“嚯,你这人还挺特别。”李延庆闻言笑了笑。
牛二面露喜色。
紧接着,李延庆又补充道“既然你说没有,那就给你上点刑。”
话音未落,两名护卫就抬过来几样刑具。
牛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身体抖得像筛糠,慌张地说道“别,别动刑,我都招了。”
“那你说吧。”李延庆在砚台上蘸了蘸毛笔。
五年前,八月,滨州安定镇,入室杀死一个男子六年前,七月,德州水务镇,被更夫发现,杀死更夫九年前,五月,齐州历城,奸杀一名妇人
没多久,李延庆就写满了整张纸,仔细数了下,竟然有十一起之多。
“还有吗?”李延庆声音沉重。
“还有些记不清了。”牛二满头是汗,声音低沉。
“既然犯了这么多事,一会死的时候,想必没什么可留恋的吧。”李延庆冷声道。
牛二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位少年郎,散发出来的杀意,他知道当他因畏惧刑罚,说出犯的第一件命案时,就难逃一死了。
但他还想试试,哀嚎道“郎君,饶我一命,我为你做牛做马,孟尝君当年都带着鸡鸣狗盗那样的人,郎君以后想成大事,我会有用的。”
“哈哈,还知道孟尝君的典故,还有点文化啊。”李延庆怒极反笑。
“在勾栏里听戏的时候听到的”牛二挤出一张难看的笑脸。
“你确实对我还有些用,一会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压下去,再带个人上来。”李延庆盯着牛二,正色道。
“你如何能判我死刑?天子都赦免我了,恕我无罪!,你不能杀我!”牛二眼见再无希望,气急败坏地吼道。
“天子不判你死刑,我来判你死刑,赶快拖下去!”
两名护卫听到李延庆的怒斥,架起面如死灰的牛二,快速离开了审讯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延庆依次审讯完了剩下的三人。
盯着桌上摆放的四张写满罪行的纸张,李延庆因熬夜而通红的眼珠中满是愤怒。
其中年龄最小的彭二,也在四年的为贼生涯中,犯下了三桩命案。
而罪行最多的孙三,甚至有十五人命丧其手。
“现在的军队里,难道都是些这样的人吗?”李延庆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不全是的,不过家世清白的人,确实没几个会参军。”张正立在李延庆身后,心情沉重。
张正也是在河东当了十多年兵的人,恶棍见过不少,但如此凶恶的,却也从未见过。
李延庆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刑房中未被烛光照到的黑暗,轻声叹息“世道竟崩坏至此么?”
这四个人,无论哪一个,放到后世,都会是凶名赫赫的杀人狂魔。
可如今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待在军队中,甚至还是守卫都城开封,护卫皇宫的殿前司。
每隔两三年,朝廷就要大赦天下,这些都是李延庆从四人的供词中了解到的。
为何?不是皇帝圣人仁心,而是除了开封周边的州县外,各地满是盗匪,许多监狱都是人满为患。
朝廷甚至都将判处死刑的权力下放到了州一级的衙门,实在是需要执行死刑的人太多了,朝廷没办法一一核实,判不过来。
现在的宋州,只要判官和推官同时署名,便可判决死刑,县一级的衙门可以判决死刑之下的所有刑罚。
而军队,也成了盗匪们躲避官府追捕的绝好去处,实在混不下去就投军,反正军队来者不拒,一旦从军,案底全部清空。
李延庆推开房门,来到审讯间外,抬头望向天空。
一轮残月悬挂在夜空之中,上半夜还明亮的星空,此时被厚重的乌云所遮蔽,星光晦涩难寻。
一丝凉风吹过,李延庆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长袍,下定了决心。
“张正。”
“在,郎君。”张正拱手道。
“去把那四人都杀了,带上他们的人头。”李延庆的眼中再无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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