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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仁浦出身低微,曾是枢密院的小吏,但他办事认真,没多久就成了枢密院兵房的首席胥吏。
在当枢密院兵房主事的时候,魏仁浦记忆力惊人,对于后汉朝境内一百多个州,所有军队的驻地、人数和主将名字,所有粮仓的位置和存量,都能脱口而出。
当时还是枢密使的郭威,见到魏仁浦如此强的业务能力,十分赞赏,将魏仁浦引为心腹。
魏仁浦自此平步青云,但郭威一直压着魏仁浦的官位,让郭荣登基后,再提拔魏仁浦为枢密使。
郭荣登基后照父亲的吩咐做了,也给予了魏仁浦足够的权力。
但李重进的分析指出,魏仁浦不过是郭荣用来压制几位宰相,以及怀有二心的节度使的。
郭荣在澶州当节度使时,节度掌书记名为王朴。
李重进认为王朴将在两三年后取代魏仁浦枢密使的位置,因为王朴还需要时间来熟悉枢密院的工作。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朴既是郭荣幕府元从,又是状元出身,比起魏仁浦这个连进士出身都没有的人,各方面条件都好太多了。
所以魏仁浦这个枢密使当不了几年了,到时候他大权旁落,还如何捞钱?所以趁现在要不择手段,加快速度赚取足够钱财。
这也解了李延庆心中最大的疑惑,那就是魏仁浦明明都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枢密使了,多得是方法捞钱,为何行事却如此急切鲁莽呢?
同时,李延庆还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大商人,基本都是依附于朝中权贵的。
为何?因为这个时代的过路税实在是太高太高了。
朝廷的法律上规定,过路税是两个点,交易税是三个点。
但过路税是每过一个县就要交一次,这是多么的可怕,比如走汴河经过宋州,就要经过四个县,交四次税。
在有些边远地区,朝廷监管力度比较弱的州,节度使为了赚钱,会提高过路税,甚至能达到五个点以上。
从南唐运粮食到后周境内的河北,如果一路交过路税,税费就能超过粮食价格的两倍。
而李谷和王溥他们的船队,是一文钱过路税都不用交的,所以没后台的商人,成本是他们的三倍,如何能和他们竞争呢?
若是不依附权贵,则只有像刘从义他们一家那样,做点经营短途贸易的营生,还能稍微赚点养家糊口的钱。
但后周的人口就这么多,能赚大钱的商机是有限的,魏仁浦加入高官的行列有些晚,蛋糕已经被瓜分完了。
魏仁浦要想大笔捞钱,就要打破现在固有的格局,那些节度使魏仁浦暂时不敢动,刚刚开罪过郭荣的两位宰相,就是魏仁浦最好的下手目标。
魏仁浦劫走粮船,就是向李谷和王溥两人宣布,现在走汴河贩卖粮食的权力归我了。
本来李谷和王溥都要认命了,毕竟魏仁浦现在权力大,能调动不少地方上的州军,又是郭荣身边的红人,有资格来分一块大蛋糕。
但现在宋州节度使李重进找上门来,提出要合作,对于李谷和王溥来说,那真是天赐良机,雪中送炭。
双方一拍即合,但是就事后如何分赃,双方如何出力,扯了一阵子皮。
所以一直到昨天,李延庆才收到李重进的信,要求李延庆想办法找出证据,配合宋州府衙的文官们,逮捕竹奉璘。
届时,开封城中的李谷和王溥,也将发动朝中力量,借此弹劾魏仁浦,想办法拉他下台。
而事后作为报酬,李重进的商队,将获得南唐到河北的粮食贸易的一部分份额。
这也是李延庆所要求的,半个月前,李延庆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李重进,即用粮店的外皮来掩盖武德司。
李延庆边摇边想,很快有了定策,起身走向刘从义养伤的院子。
刘从义已经在节度使府上养了半个多月的伤了,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本来刘从义受的刀伤就不是很深,因为那天晚上一路奔波逃命,失血太多导致身体虚弱。
陈郎中后来又开了几道补血养气的好方子,再加上李延庆对其好吃好喝地养着,双管齐下,刘从义好得很快。
“刘一,身体感觉如何了?”李延庆一进院门,就看见刘从义光着膀子在院中练刀,浑身古铜色肌肉,虎虎生威。
刘从义使的是一把短柄手刀,刀头如眉,刀身宽厚笔直,总长也就四十厘米的样子,单手即可使用,看起来既轻便又好使。
此时民间并不禁用兵器,短柄手刀是使用最为广泛的兵器之一,便宜又好用,几乎每个成年男子都有一把。
刘从义见是李延庆,立刻收刀入鞘,站直拱手道“郎君,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看着刘从义满身热气腾腾的样子,李延庆微笑道“我想也是,你这些天用的名贵药材可不少。”
刘从义闻言微微低头“郎君大恩,在下难以报答,还请郎君给在下一匹好马,些许钱粮,五天之内在下定能找来几位从前的弟兄为郎君效力。”
“很好,一会你去找张正要便是,钱粮任你支取。”李延庆点了点头道。
“喏。”刘从义再行一礼后,就转身回屋里,想必是更衣去了。
看着刘从义魁梧的背影,李延庆心中欣喜,种下的种子终于开始发出了嫩芽,不知何时能长成参天大树呢?
李延庆自然是不会怕刘从义逃跑的,从刘从义之前的话语中,看得出他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
给武德司发挥的舞台已经准备好了,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刀疤脸,揪出竹奉璘的破绽。
说起竹奉璘,李延庆这半个月来,再也没听说有船只在汴河上被截的消息,想要找到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是挂着‘魏’字旗的大型运粮船,一批一批地从北而来,驶往南唐。
这些粮船上除了驾船的船工,什么都没有,倒也不是魏仁浦不想运些东西去南唐卖。
而是北方生产的产品,在南唐完全没有竞争力。
北方历经多年战乱,优秀的工匠都大批地逃亡南方,导致现在南方生产的各种产品质量都远高于北方。
无论是纸张笔墨,丝绸布匹,还是陶瓷漆器,稍微高档点的都需要从南方进口。
李延庆房中的那些用具,基本都来自南方各国,甚至那张厚而透光的窗户纸,北方都生产不出来。
北方制造业唯一强于南方的,就是各种盔甲、兵器和攻城器械了,只不过这些东西,禁军自己都还没装备全呢,又是国之重器,不可能出口的。
所以这些天,看着这些空空的船只顺流而下,李延庆感觉,对于南唐的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这贸易逆差大到不能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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