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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成果如何?”李延庆伸出筷子,从盘中夹起一小块炙烤兔肉。
司徒毓坐在李延庆对面,有气无力地趴着饭:“就那样吧。”
此时正值晚餐时间,两人一个刚从衙门里回来,一个刚从城外归来,正好凑到一起吃饭。
平日里,司徒毓很注重餐桌礼节,可今日他实在是又累又饿,一回来就见到一桌熟悉的家乡美味,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二十名的证词都拿到了?”李延庆略感惊讶,今天他安排司徒毓去调查的囚犯,犯罪地点离滁州城都有点距离。
司徒毓停下碗筷,喝了口淡茶:“没有,就拿到了十五人的证词,眼见天将黑我也只好回城,剩下的明日再说吧。”
李延庆抬头瞧了司徒毓一眼:“那就顺延到明日。”
“嗯?”司徒毓警觉地挑了挑眉:“你今日怎么如此好相与?”
李延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你这几天并未偷懒,通融一番也未尝不可。”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司徒勉勉强强相信了李延庆的好意。
“嗯,本来我想安排你休沐一天,不过州衙人手实在短缺,再加上你又没什么别的公务”
司徒毓是滁州司法参军,执掌州狱以及刑罚,但是这两样职权目前都被赵匡胤设立的临时军巡院拿走了。
即便司徒毓不帮李延庆去搜集罪证,去了衙门里,也无事可做,赵匡胤甚至没有给司徒毓安排胥吏做帮手。
李延庆话音未落,司徒毓就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明白,明日我会继续的,而且这事也不算枯燥,这几日我可是看遍了滁州的山山水水,比开封美太多了。”
滁州山川秀丽,若是不被公务所扰,李延庆其实也很想出城踏青。
看起来这几日司徒毓成长了不少啊,不光勤勉上进,心境也有所成长,嗯,未来可期李延庆刚想开口鼓励司徒毓几句,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三声轻敲后,门外传来李石的浑厚嗓音:“郎君,赵匡胤派人来找你。”
“嗯,我这就来。”说着,李延庆放下手中碗筷,对司徒毓说道:“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望着李延庆匆匆离去的背影,司徒毓吃了口米饭,暗暗想到:这么晚了那赵匡胤还派人来找三郎,莫不成是什么要紧公务?而且李家与赵家不是关系很差吗?这几日怎么没听说三郎与赵匡胤爆发什么矛盾?有点不对劲
李延庆跟着李石来到府中的会客厅,厅内正坐着一名魁梧健壮的黑脸大汉。
见李延庆进来,大汉连忙起身,低头拱手:“下官见过李推官。”
这大汉的口音,和楚昭辅的很像啊李延庆点了点头:“壮士如何称呼?”
大汉应声回道:“某乃太尉麾下都头,王仁赡。”
王仁赡?那不就是当初与赵普、楚昭辅共同入京,最后投靠了赵匡胤的家伙么?就是你啊?李延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两眼王仁赡,心中感慨:看起来孔武有力,面色深沉,应该是个有能耐的人才,啧啧,却被赵匡胤招募了过去
收拢思绪,李延庆再度问道:“不知太尉派王都头来,有何吩咐?”
大汉沉声道:“回推官,并非太尉有吩咐,而是寿州行在传来大捷。”
“寿州大捷?”李延庆面露疑惑:“难不成,是寿州城破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李延庆心里却是一万个不相信:不会吧,若是寿州城破了,那淮南之战基本就可以宣告周朝的胜利,但这可能吗?寿州城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周军攻克,历史上的淮南之战,又怎会打到显德五年?
李延庆虽然知道淮南之战历史上持续到了显德五年,但并不清楚历史上寿州城破的具体时间,只是认为寿州城不应该如此早就被周军攻克。
“正是如此,朝廷刚才传来捷报,寿州城已于昨日夜间被我军攻克。”说起捷报,大汉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语气也带上了两分激动。
但凡懂点军事的人,都清楚攻克寿州城对周朝的重要意义。
如果寿州被周军攻克,南唐就会丢掉在淮河南岸最坚固的前沿坚城,柔弱的淮南腹地将会完全暴露在周军面前。
周军深入淮南的数万大军,将不再有被截断后路的风险。
寿州城对南唐边防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函谷关对秦国的重要性。
这座坚城的丢失,将会沉重打击南唐军队的士气,并使周朝在淮南各地的军队士气大振,对战局的影响不可估量。
这李延庆来不及整理心中情绪,焦急地问道:“寿州城当真被我军攻克了?”
虽说仍旧未完全相信寿州城已破,但既然有朝廷的捷报,那想必就是板上钉钉的大捷,由不得李延庆不相信。
李延庆不由想到: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的时间线发生了变动呢?
若是寿州城破,那滁州面临的大多数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缺少胥吏、大族不服、粮食短缺这些都不是事!
李延庆甚至已经开始遐想:当寿州城破的捷报传遍滁州,那些地方大族肯定会眼巴巴地找到州衙来,哭喊着要重归州衙为胥吏,甚至献出家中藏匿的海量粮米,乞求州衙的垂青
王仁赡敞亮的嗓音将李延庆拉回现实:“寿州城已被我朝攻克,若是推官不信,可赴州衙查阅捷报。”
李延庆哪有不信之理?压制住心中激动,微笑着说道:“我已知晓,辛苦王都头了,我正在用餐,若不嫌弃,王都头不妨用过晚餐再走。”
“下官已经用过晚餐,就不在推官府上叨扰。”王仁赡拱手道:“下官告退。”
见王仁赡去意已决,李延庆对李石使了个眼色:“李石,送王都头一程。”
“是,郎君。”
送走了王仁赡,李延庆踏着碎石路,返回餐厅继续用餐,一路上脚步轻快,甚至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恭喜司徒毓。
毕竟州衙内人手短缺的问题马上就不再是问题,司徒毓也不用再每天都如此辛苦地收集罪证。
而且,自己每天也无需再花大量时间审讯罪犯,可以腾出更多精力用来解决城内的失业问题,甚至还可以抽空去城外踏青
李延庆的想法固然美好,但打死他也想不到,这所谓的“寿州大捷”竟然是一份虚假的捷报。
司徒毓自打李延庆离开后就停下了碗筷,静待三郎归来。
约莫一刻钟后,餐厅门被推开,李延庆步入厅内。
瞅见李延庆脸上的一抹喜色,司徒毓不由问道:“三郎,何事如此高兴?”
与李延庆相处一年多,司徒毓自忖很清楚他的秉性。
在司徒毓看来,自己这位同窗最是不喜形于色。
即便李延庆过了明法试,司徒毓也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笑意。
可此时,李延庆的脸上却挂着很明显的笑意,这就令司徒毓很是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朝攻克了寿州城,捷报刚刚送到滁州。”李延庆笑着坐下,并提起筷子。
司徒毓歪了歪头:“攻克寿州城?这事值得你如此高兴么?”
你不对劲,很不对劲李延庆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何意,你难道不明白寿州城对我朝的意义?”
“这寿州城,难道很特别?”司徒毓愈发疑惑了:“我记得,那寿州城已被我朝禁军团团围困,外无援军相救,攻克它不是早晚的事吗?我朝攻克扬州时,那我是真心高兴,那可是扬州!如今攻克区区寿州,有何可高兴的?”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道理,原来你小子压根就不懂军事,我压根就不想和你辩驳,和你辩驳我感觉自己会变蠢李延庆顿觉兴致全消,板着脸端起碗:“吃饭吃饭,吃完早点睡觉,明早继续出城搜集罪证。”
见三郎恢复了常日里的严肃模样,司徒毓这才安心拿起碗筷,继续用餐。
一桌饭菜已然冷却,李延庆吃得很不是滋味。
用完晚餐,李延庆返回自己屋中,摊开今日收集的证词,翻阅起来。
虽说州衙缺少胥吏的问题即将成为过去式,高兴归高兴,但李延庆作为滁州的主官之一,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翻阅着证词,李延庆不由又想起了寿州大捷:
真想不到,前些天看似牢不可破的寿州坚城,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周军攻克,父亲到底是用什么法子破的城?
而且这几日可是连日阴雨,攻城难度也是直线上升,周军驻扎在城外,受阴雨影响,士气应该也不会太高
越想,李延庆就越觉得这捷报不太对劲,但又有朝廷捷报在,赵匡胤总不可能伪造一份捷报骗人吧?
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赵匡胤处决囚犯都不敢独断专行,肯定没有这个胆子伪造捷报,所以,这份捷报必然是由朝廷下发的真捷报
也对,都有朝廷的捷报作证了,自己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寿州城定然是破了,自己还是先顾着眼前这些案子一念至此,李延庆埋头继续批阅证词。
夜深时分,李延庆房中的灯光仍未熄灭。
两名黑衣人却靠近了李府的后门。
李石匆忙赶到自家郎君房门前,轻轻敲门:“郎君,邓二来了,还带来了方志和。”
“方志和来了?”李延庆腾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速速将他们带来。”
来得好啊,我朝攻克寿州的捷报,正需要传到江宁府去,方志和来得正是时候!李延庆不免有些激动:这就是好事成双么?
过了片刻,李石领着方志和以及邓二进到屋中。
一进到屋中,方志和与邓二就单膝跪下:“属下见过郎君。”
半年多不见,方志和还是熟悉的模样,李延庆先是打量了他一眼,旋即扶起两人:“无需多礼。”
说罢,李延庆对李石吩咐道:“快搬椅子来。”
三人各自落座,李延庆坐在书桌后,方志和与邓二分坐其下,李石则在屋外把风。
李延庆关切地问道:“方三啊,在南唐这半年多,可还习惯?”
方志和家中有两位兄长,在家中排行第三,拱手回道:“属下以前就在南唐待过几年,倒也还算习惯。”
“嗯。”李延庆轻轻点头,又问道:“最近江宁城中情况如何?”
“江宁府目前已实施宵禁,常日里也有兵丁巡逻,最近正在大肆抓捕北方商人,郎君交给属下的商铺也没法再开下去了,幸好属下和弟兄们都学会了江南口音,倒也不惧兵丁。”
寿州大帐中,郭荣正在用餐。
最近寿州攻城不利,郭荣的心情就像是帐外的天气阴云密布。
昨夜李重进献上良策,郭荣立刻招来诸位重臣商议,诸臣皆认为可行。
郭荣顿觉堵在心头的一团闷气烟消云散,决定今日大宴群臣,一扫连日阴霾。
郭荣既然采纳了李重进献上的“无中生有”之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自己人他也要骗。
做戏就要做全套,唯有这样才能骗到南唐。
王仁赡去世以后,宋太宗在谈到三司财赋时,于是对宰相赵普等人说:“王仁赡管理国家计财几年,放纵属吏为奸,诸场院官都隐藏贪污官钱数以千万计,我命他全部罢免,重新任命官吏分掌。王仁赡再三劝阻,说怕又亏空旧数,我拒绝了他。不过一年,以往得一千缗的得到一二万缗,以往得一万缗的得到六七万缗,其利数倍。用度既然充足,如果遇到水旱灾害,就可以免除百姓的租税。王仁赡心里知道自己的过错,我宽恕了他。”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王仁赡侦得宋太宗亲近的大臣和皇亲国戚在秦、陇间买竹木,用巨筏运至京师,每过渡关,都假称诏令免税;竹木运到京师后,重贿有关部门,全部卖给官府,加倍收其价格。范旻、杜载供认欺骗宋太宗卖竹木给官府之事;吕端受秦王赵廷美的亲吏乔琏请托而承办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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