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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祯辞了妻儿老母,带了五六个人押了一箱珠玉黄金,揣着周天子的官文,一路朝着秦国都城咸阳方向而去。
秦国在周朝洛邑的密探,也不是区区蔡魁几个。先天子陵墓被盗,宝囊天机失窃,此事很快传了开来,虽不是人尽皆知,那秦国的密探们岂有不知之理,因此王祯等人一出了洛邑都城,一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盯梢的人正是秦国间子,王祯的情况早就被他们打探得一清二楚,平白送上门来的如此巨财,任何人也不会错过。王祯一行人平安的过了韩魏之地,进入了秦国,尚未走到函谷关,前面迎来了几个骑着战马的秦国官兵模样的人。
“请问前面可是周天朝虎贲郎王将军?”领头的一人迎面大声问道。
“正是小将!”王祯一愣,没想到秦国会有人认得他。
“此处离驿站不远了,将军请上前喝杯茶吧!”那人道。
“何以大人会识得小将?”王祯疑问道。
“在下原本不认识将军,只因元侯吩咐小人在此等候楚国使者,迎接贵客进关!我看将军有些像从是楚国来的,因此适才相问,不想果真是了!”那人说道。
“你说的可是樗里子?我正要去拜会他,他怎知我要来?”王祯觉得奇怪地问道。
“将军出发之前,周天子已经飞鸽传书告知了元侯。因将军身携巨资,元侯恐一路有失,特命我等前来迎接护送!”那人回答得甚是流利。
“原来如此!”王祯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心想从樗里子的态度来看,或许以财物交换宝囊的事有些妥当了。
没说几句话,一行人到了一处关卡前面。王祯等人一看,只是个临时的小关卡,旁边一个简易的亭子,摆了几张木桌和竹椅,甚是简陋。
“如今正是秦楚交战之时,因此这些临时关卡设得多些,将军忽怪!”那人见王祯等人似乎心中起疑,于是说道。
“无妨!”王祯随口应道,心想如今到了人家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给贵客们上茶!”那人对手下人吩咐道。
两个秦国士兵过来一一倒了茶水,王祯等人也确实渴了,一个个一饮而尽。士兵又一一满上,众人又是一饮而尽。没过多时,茶水中的药性发作,王祯等人随即一一瘫倒在地。
这些伪装的秦国士兵们一见,个个笑得龇牙咧嘴的,那领头的说道
“周朝都是这般窝囊废,岂有不亡之理!”
众人立即取了财物,撤了关卡,将王祯等人和桌椅木头挪到一处堆放起来,放了一把火,连人带物烧成了一堆黑炭。
周天子姬定等了许久,听不见任何消息,于是命人一路打探,又前往函谷关打听。差人回来禀报说,一路毫无消息,王祯等人从未入关,关上的人也从未见过周天朝的相关官文。姬定于是召司寇张大人前来问话。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如今那王祯音信全无,可是见财起心,私自逃跑了?”姬定责问道。
“启禀大王,依微臣之见,那王祯断不会如此!”
“何故?”
“那王祯重视妻儿,原本就是舍命保家之举,后又变卖家产,以图赎罪,可见也不是贪财之人!多半是在半路给人害了!”
“倘若给人害了,也该有些动静,何故音讯全无!”
“这┄┄如今兵荒马乱的,倒也不好说,亦或是被手下自己人谋了!”
“哎┄┄这如何是好?”姬定急得不知所措。
张司寇前番好不容易了了差事,生怕又要惹祸上身,不敢再出主意,因此憋着不说话。
“你退下吧!”姬定不耐烦道。
司寇退了下去,姬定心中不安,在屋中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了蒙婴,于是命人召蒙婴来见。
蒙婴见了姬定,也不下跪拜见,只拱手作揖道
“鄙人见过大王!”
姬定虽然刚刚即位,但做了几十年太子,宫中大小人物也十分熟悉,对于蒙婴,他虽然从未亲近,心里却是十分有数。自从蒙婴来到宫中,父王就在王宫不远处给他安排了一处独居大屋,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就连太子也不例外。多年以来,蒙婴深居简出,屋中除了两个和他一起来的年轻人以外,没有一个奴仆,和宫中之人也从无往来。姬定虽没有刻意打听过蒙婴的情况,但时间长了,总能听个大概,大体知道蒙婴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如今见了蒙婴,见他并不跪拜,也不在意,于是开口对蒙婴说道
“先生是世外高人,本不该打扰先生修炼,只因本王疏忽,致使先王临终宝囊失窃,如今已无计可施,还须劳烦先生相助!”
“先王在时,曾和师父有过一桩交易,先王和师父约定十年之中,蒙婴可以任由先王驱使三次。先王在时只驱使过鄙人一次,如今先王不在,大王还有两次机会驱使鄙人。”&nbp;蒙婴平静地说道。
姬定一听,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于是说道
“罢了,但愿一次也用不上先生,只是今日之事若不劳烦先生,他日我也无脸去见先王!”
“鄙人谨听大王驱使!”&nbp;蒙婴道。
“先王身上的那只布囊被秦人盗取了,如今恐怕已经到了秦国樗里子手中,你去帮我拿回来,但不能把他杀了!”&nbp;姬定说道。
“鄙人遵命!”蒙婴拱手应道。
姬定看了看蒙婴,欲言又止,蒙婴见姬定没什么话说,于是说道
“若无什么事,鄙人告辞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姬定见他要走,忍不住问道
“先生来了几年了?”
“五年。”
“你自称‘鄙人’,可是墨家子弟?”
“正是!”
“听闻墨家重诺胜于命,先生既答应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去吧!”
蒙婴出了王殿,进了他自己的大屋,刚一进门,两个后生迎上来道
“师父!可是大王交待任务了?”
“你们俩这么想出任务么?”&nbp;蒙婴一改刚刚的冷漠,微笑道。
“在这里呆好几年了,都快憋死了!”其中一个叫宋衡的说道。
“你们是来修行的还是来凑热闹的啊?”&nbp;蒙婴假意质问道。
“修行也可以换个地方啊!真要呆足了十年可就亏大了!”另一个叫邓锄子的也跟着宋衡说道。
“是的,有任务了,这下满意了吧!”&nbp;蒙婴道。
“好啊,好啊!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宋衡说道,二人均是十分高兴。
“赶紧准备准备吧,看你俩高兴的!”&nbp;蒙婴道。
“这次我们要去哪里?”邓锄子问道。
“去秦国元侯府取一个布囊!”
“要动用‘机甲战车’吗?”邓锄子又问道。
“区区一个元侯府,没必要动用战车吧?”&nbp;蒙婴尚未回答,宋衡抢答道。
“那也没什么准备的,都是平时用惯了的!”邓锄子道。
“我说过带你们去了吗?”吕婴故意说道。
“嘿嘿,师父开玩笑的,是不是?师父肯定会带我们去的!”宋衡调皮地笑着说道。
“好吧,都去吧!那秦国的元侯府也不是好闯的,少了你们俩可不成!”
“成!成!就凭师父的本事,一个人就够了,师父肯定是带我们历练历练!”邓锄子拍马屁的说道。
“要是师父把那招‘石破天惊’教给我了,我一个人去也成了!”宋衡脸朝天自言自语道。
“凭什么教你啊!要教也是先教我,我是大师兄!”
“咱们同一天同一时拜师,凭什么你是大师兄啊!”
“我年纪比你大!”
“做师兄可不是凭年纪大,只看进门早晚好不好,师父你评评理啊!”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较劲,去干正事吧!”二人越说越起劲,蒙婴也是实在听烦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背了个包袱,骑着快马上了路。出门之前,蒙婴在屋中做了一些布置,以防外人闯入。一旦有人推门而入,铁箭就会射中铁器引起火花,火花会点燃火药,继而点燃煤油将大屋烧毁,以防止墨家的独门秘密泄露出去。
三人快马走了数日,一路上倒算顺利,约摸中午时分进了咸阳城,沿路又问了几个人,就直奔元侯府而去,一口气未喘。
到了元侯府门口,宋衡骑在马上对看门的大声问道
“樗里疾何在?”
“大胆狂徒!活得不耐烦啦!”看门的怒道。
宋衡从马上一跃而下,随即一个劲步穿了过去,一剑刺死了那个说狠话的门卫,用剑指着另一个门卫的脖子问道
“樗里疾可在?”
“在┄┄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慌忙答道。
“想活命就滚远点!”宋衡收起剑说道,那人果然吓得滚在一边。
三人突然杀进了元侯府,向着主屋方向前进,一路上虽然有些侍卫阻拦,都被一一格杀。很快元侯府人声鼎沸,乱作一团,里面的侍卫闻声而来,人数也越来越多。宋衡和邓锄子拿出连弩,又是一一射杀,剩下几个也被蒙婴轻松收拾了。
这连弩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兵器。墨家失传之后,就再无人会造连弩,一直到了三国时期,诸葛亮左思右想,琢磨了很久,才把这连弩又造了出来。
侍卫很快向里屋的樗里子报了信,樗里子一惊,心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元侯府大开杀戒。樗里子也是武将出身,身手不凡,智勇双全的人,因此转身拿了宝剑,带着一班卫兵冲了出去。樗里子等人循着兵器碰撞之声而去,转过一处屋角,很快见到了来者,只见有三个人站在院落之中,身旁的卫兵躺了一地。
此时正当中午时分,太阳照在三人身上显得格外显目,而这三人气定神闲,岿然不动,毫无惧色。樗里子心中惊愕,不知这来者从天而降,毫无征兆的杀进元侯府究竟是想干嘛!他也不是等闲之辈,知道来者不善,因此定了定神,自己收住脚同时示意众人暂停进攻,向前走了两步并立住长剑平静地问道
“几位光天化日之下杀进我元侯府所为何事?”
“蔡魁可是你的手下?”宋衡大声问道。
“我秦国将士皆是我手下,区区一个蔡魁,我如何识得?”&nbp;樗里子一愣,随即冷冷道。
宋衡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于是看了看邓锄子,邓锄子接着道
“周天子丢了一个布囊,是你们秦国的蔡魁拿了,你老实交出来吧!”
“大胆!敢跟大人这么说话!”樗里子手下的一个侍卫头领抢道。
樗里子一听,示意那人不要冲动,表现十分冷静地说道
“倘若你们果真为此而来,本侯确实不知!”
“那你赶紧查查,我们就在这里等了!”宋衡双手叉胸,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来。
蒙婴一直虽未开口,樗里子的表现却是看在眼里,知道他所言有理,于是开口道
“元侯如果不在意,我等暂且避开,待丞相查清楚了,明日午时再来打扰!”
“如此甚好!请便!”樗里子随即答道。
樗里子心中自然明白,此时他们几乎是毫无胜算,如果等到明日,他就可以从容布防,到时候他们如果真的敢再来,无异于是来送死,如此划算的交易,樗里子自然是一口答应了。然而话虽如此,樗里子心中却更加震惊,这个道理不光是他明白,对方肯定也是明白的。“究竟这三人是狂妄到不知死活,还是有什么阴谋呢?”樗里子心想。
三人一走,一侍卫头领对樗里子道
“元侯,要不要查出他们的居所,今晚在城中埋伏击杀?”
“明天自会送上门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们要是就这么跑了呢?”
“在城中击杀会惊扰百姓,多有不便!”樗里子摆手说道。
樗里子心里有数,如果这几个人是来杀他的,刚刚就动手了,却要等到明天来自投罗网,一定有什么目的。至于蔡魁和那布囊的事,樗里子确实不知,于是准备立即先查清此事再说。
“速速召夷坚来见!”樗里子对一贴身侍卫说完,又吩咐另一人道
“去将黄蝮请来!”
夷坚是樗里子门下的密探首领之一,负责周朝间谍事宜,樗里子召他来见,自然是要弄清楚蔡魁和那布囊的事了。说到黄蝮时用一个“请”字,放眼当时天下,能当得起秦国元侯“请”的人,自然是不多的。
夷坚先来见了樗里子,向樗里子汇报了蔡魁失踪和洛邑城中的情况,樗里子命夷坚再去打探清楚,稍后再来禀报。不一会儿下人来报,黄蝮来了。
“先生来了?”樗里子见到黄蝮出门相迎道。
“蝮见过大人!”黄蝮见了樗里子立即作揖道。
“先生高义!请受嬴疾一拜!”樗里子向黄蝮鞠躬道。
“元侯言重了,谢元侯对在下抬爱!”黄蝮立即回礼说道。
就在几天之前,黄蝮的儿子杀了人,被人告到秦王那里,秦王碍于黄蝮的面子,想赦免他的儿子,黄蝮反倒不肯,亲自把自己的儿子杀了。
“先生舍子而护秦法,灭亲而彰正义,可敬可重啊!”樗里子真诚地对黄蝮说道。
“秦有秦法,墨有墨规。竖子寻死,怨不得旁人!”黄蝮正色道。
黄蝮是墨家第四代巨子,巨子是墨家的最高领导人。墨翟,人称墨子,是墨家的创始人,在春秋战国时期和儒家孔子齐名。墨家学派在墨子时期影响很大,门人众多,在当时有非儒即墨的说法,是诸子百家中影响最大的两个学派。墨子死后,墨家分裂成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三派,由于不受当政者欢迎,墨子门下弟子从宋国向各国迁移,影响力也不断下降。
从墨子到黄蝮的时代,墨家也逐渐形成了“文墨”和“武墨”之分,虽然墨家的影响力不断下降,但墨家武者的地位却不断被世人推崇。黄蝮是相里氏一脉的传承人,也是武墨的代表人物,墨家武者纪律严明,一诺千金,又以侠义著称,其机关术和守城本领当世无出其右。此时的秦国国君秦惠文王正是因为看重墨者的这些特点,才收留了黄蝮极其门下若干弟子,并加以重用。
樗里子作为秦国的元侯,既是一名政客,又是秦国江湖派的掌门人,对于黄蝮的本事,自然是很清楚的,而对于黄蝮杀子一事,更是由衷敬佩。但樗里子今天见到的三个人,是他平生从未见过的,因此他把黄蝮叫来。
“嬴疾今日请先生来,有一事相问!”樗里子道。
“大人请讲!”黄蝮回道。
樗里子于是将刚刚蒙婴等人闯进元侯府的事跟黄蝮说了一遍。黄蝮拿起宋衡和邓锄子的连弩射出的短箭看了又看,说道
“当今世上,这制弩的技术,以韩国为最,但据蝮所知,未有听闻韩国有人能够制造出可以连射的弓弩。”
“先生过谦了!韩国善造强弩,而先生对于夹弩、瘦弩、唐弩、大弩无一不精,这弓弩之技对于墨家而言,恐怕只能算是末技了吧!”樗里子道。
“在墨家之内,这‘连弩’一技倒是有所耳闻,却是亲眼未见,怕是出于云梦泽高人之手!”黄蝮道。
“先生既为墨家巨子,何以墨家之内还有先生不知道的人和事呢?”樗里子疑道。
“此事说来话长,当今墨者,多居于楚、齐、秦三国境内,齐国墨者多为相夫氏之后,文墨者居多;而楚国墨者多为邓陵氏一派,邓陵氏一派以攻为守,对圣祖的‘非攻’有所摒弃,人数虽少,却常有隐士高人,为我等所不及也!”黄蝮道。
“楚墨多有‘墨侠’之称,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你的意思是说,这连弩是出于云梦泽墨家隐士高人之手?如此说来,那三人很可能就是‘墨侠’了?”樗里子问道。
“云梦泽中的隐士高人不仅仅是墨家邓陵氏一派,但这连弩多半是出自邓陵氏后人之手,放眼当世,能有如此身手和胆气的武者,恐怕也只有墨侠了!”黄蝮答道。
“嘿嘿┄┄”樗里子冷笑道
“明日我以千人守卫元侯府,区区三人,任他身手再好,难道能攻破我这元侯府不成?”
“大人失言了!倘若果真是墨侠来攻,不要说是千人守卫的元侯府,即使是铜墙铁壁的王城,恐怕也难挡得住!”黄蝮道。
“巨子言过了吧!”樗里子不以为然道
“区区三人,何以挡得住我大秦的一千铁甲勇士,巨子也太小看我秦国士兵了吧!”
“大人若不信,明日我为大人守最后一关,果是墨家子弟,蝮可为元侯说之!”黄蝮道。
“哈哈哈哈┄┄”樗里子依然大笑道“如此有劳巨子了!”
墨家以守见长,樗里子请黄蝮来,原本是有些问询,顺便在元侯府的守卫布置上征求意见,向他学习。樗里子言语之中虽然不把那三人放在心上,但有黄蝮等人守卫最后一关,自然是更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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