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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秋水家住和平门附近一个三室一厅的住房。
老庆赶到他家时已经很晚,黄秋水拖拉着拖鞋,老眼昏花地开了门。
“老庆到了,庆爷,里边请。”
老庆走进客厅,桌上饭菜狼藉,东西零乱。左侧书房内密密匝匝地摆满了书藉,多是五十年代的文学名著,也有一些俄文书,褐色的地面上摆着一堆拖鞋。
大卧室内一张双人床,被子已多年未叠过,上面铺着紫红被罩;屋角有一架黑钢琴,又旧又老,活像一具棺木。茶几上放着景泰蓝花瓶、瓶内插着一束枯萎的红玫瑰。
壁上挂着一副沙龙书法家郑久康的墨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笔势磅礴,气象万千。
“您把陆羽,陆老夫子的像给请到哪儿去了?”老庆劈头就问。
“唉哟,庆爷,那塑像还有两天就完,我保证亲自送去。”黄秋水堆了一脸笑。
“庆爷,看座,您是喝咖啡还是可乐?”
“老规矩。”老庆落座。
“好,沏咖啡。”黄秋水到厨房里去了。
“别加糖,省得得糖尿病!”老庆冲厨房喝了一声。
“好,不加,不加,不过,吃糖跟得糖尿病没什么关系。”
黄秋水依旧锁着一个房间。
黄秋水和一个叫伊人的少女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后来伊人远度重洋。她在山腰埋葬了黄秋水的情诗,也埋葬了一个动人的故事。黄秋水为此大病一场,他在家中开辟一间曾与伊人生活过的房间,锁住了那时刻。他曾和伊人在这间屋内谈人生,谈理想,谈诗歌……伊人在他的董陶和教诲下也成长为一名诗人。
老庆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有点紧张,手出了汗。
厅内吊钟敲了二十二下。
猫头鹰的眼睛亮了,转动着,骨骨碌碌。
黄秋水把煮熟的咖啡端到老庆的面前。
老庆说“黄老,我最喜欢您弹吉它,您来一段。”
黄秋水从墙上取下吉它,拭了拭尘土,盘腿坐在沙发上。
“庆爷,想听什么?”黄秋水秃脑壳就像鸡蛋壳,晶莹透亮,汗津津的。他的两个眼珠又黑又亮,就像水银。他瘦得就剩一副骨头架子,可是喜欢穿紧身背心。
黄秋水干脆席地而坐,轻弹吉它。
老庆显然被黄秋水的吉它声所感染。他甚至有些恍惚,他的思绪从这间房间撞破,徘徊在茫茫的夜空,仿佛在那遥远的夜空中闪烁着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那眼睛闪动着光泽,好像里面有更广阔的世界,是太阳系的其它星球,那些未知的世界,是人的灵魂栖息之地,飘荡之地,还是新的生命空间。
“黄老,您相信人有灵魂吗?”
黄秋水放下吉它,悠悠地点点头,我相信,灵魂是不灭的,有时候我打开那座深锁的门,仿佛又走进那个情爱世界,我觉得伊人,我的真爱,就在我的身边,她的笑声,她的歌声,她的呼吸,她肌肤散发的香气……。
黄秋水缓缓地站起来,摸出钥匙,打开了那座门。
门徐徐推开,黄秋水亮了灯。
奇迹出现了。
屋内一片辉煌。
柔软的席梦思双人床,绣有鸳鸯的床罩,红木卧拒,大梳妆淡,床角有一个精致的小脸盆,放着半盆水;水底是一个火红的牡丹图案。床头晾着两条新毛巾,壁上有一幅双人照,半米多长,是当年黄秋水和他的情人伊人的玉照;当时的黄秋水容光焕发,伊人留着短发,文静娴雅,一双杏核眼闪着神奇的光泽。
床头柜上散落着一叠叠诗稿,还有一个塑料小手电筒。
地板上有一层灰尘。
“这就是我的世界,我是天底下真正的男子汉,哪一个男人有这样真挚,我始终保留着我的初恋……”黄秋水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
“那你同你的妻子难道不是初恋吗?”老庆问。
黄秋水摇摇头,“我同我的妻子只是一种亲情。在我们那么年代,选择的余地很小,由于年龄的原因,还有一种需要,我们就结合了。由一种感情发展到亲情,我不能否认,我跟我的妻子是有感情的,她是一个好女人,这也正是当时我没有跟妻子离婚的重要原因,我的妻子也是一知识分子,她善良,善解人意,对我也很好,但是我们始终进入不了恋情那种状态,认识伊人后,我找到了这种感觉,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黄秋水双目炯炯,老庆从来也没有见他的眼睛有这么灼人,就像阿里巴巴发现了宝藏。
“伊人认识我时只有23岁,她第一次来我家,我们就在这门口,一见钟情,她凝视着我,我凝视着她,我们虽然相差20岁,但是似曾相识,她能熟练地背出我的诗。我记得他脱口而出‘黄老师,还记得吗?我们虽然生活在不同的空间,但我们的心早已相通,有你的灵魂相伴,我不会寂寞……’她居然能大段大段地背出我写的诗,我太激动了,她飞快地扑向我,我也飞快地扑向她,我感到我充满了青春的力量,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青年时代……我们这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啊!”
老庆感动地说“这就叫缘份。”
黄秋水说“她喜欢真实,不喜欢雕饰和掩盖;她经常赤条条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着身体弹吉它、作画。她到北戴河在夜间裸泳,在黄山之巅裸身高歌,我们在香山红叶丛中。在那段时光里,我简直发疯了。”
说到这里,黄秋水的眼睛里显出了忧郁。
“几个月后她跟我提出结婚,她说没有我她简直生活不下去,要与我朝夕相伴。可是我怎么面对我的妻子,她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她是个好女人啊!我怎么向她开口呢?就这样伊人离开了我,她失踪了,就像一场梦。她到了国外……。”
老庆劝说“别伤心,是你的,她永远跑不了,就是天涯海角也会心相印;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说溜就溜,比兔子溜的还快。就是同床也是异梦,恨不得把她踢下去。”
两个人重回座位。
黄秋水凄然地说“后来一场车祸,我的妻子成为植物人,几年后离开了人世,你要知道,这时候我的心境是多么的糟糕,喝了凉水都塞牙。”
老庆道“世有渊明,菊花无憾也;世有白石,梅花无憾也;世有稽康,琴瑟无憾也;世有伯牙,子期无憾也。世有伊人,你黄秋水亦无憾也!”
黄秋水道“你说的有道理,后来有一天伊人神奇地出现了,一天晚上,有人按我的门铃,我开门一看,是伊人,她比以前成熟多了,历尽泡桑,风尘仆仆,已经脱去了稚气,显得更加优雅。原来她远度重洋,后来在澳大利亚定居。她曾经嫁给一个美国人为妻,但后来分手了。”
老庆喜道“我说怎么样,她心里有你,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要回来。”
黄秋水道“这些年她在国外受了不少苦,她最初在美国纽约一家中国餐馆打工,老板对她不错,为了生存后来委身于老板。以后老板把餐馆交给了她,餐馆办得非常红火,后来她认识一年美国绅士,是个风流倜傥的纯种美国人,他看中了伊人,要与她结婚,可是遭到他富有家族的强烈反对,于是二人跑到澳大利亚悉尼,在悉尼的教堂里完成婚礼。但是这个美国丈夫花心不死,经常夜不归宿,酗酒,对伊人实施暴虚,有时甚至带着女人到家里当着她的面大施淫威。她实在受不了,于是逃出了这个充满秽气的家,与那个美国丈夫离婚。到一家公司工作……。”
老庆叹道“到国外也不容易,那么多做着出国梦的人,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部辛酸史。”
黄秋水道“她的思想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喜欢家庭、不愿意把自己拴在一个战车上,她喜欢情人般的情感,喜欢浪漫,无拘无束。”
老庆道“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现在有些人就是想当单身贵族,不愿意建立家庭,不愿意负更多的责任。”
黄秋水道“伊人不是考虑责任问题,她是想永远享受情人般的浪漫,如果没有爱,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老庆道“黄老,你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你有了真爱,而且是两厢情愿,真心实意,互相依存和欣赏。虽然你不像有些人家有巨财,也不像有些人权力很大,但是你得到了人类生活中最宝贵的东西。人类从前有一个误差,就是通常把人的生命与物性的身体本能等同了,忽略了人的最珍贵的理性的一面。以生命就是追求动物性满足的观点看,世界上充满了理性与存在之间的生存斗争,互相残杀;一旦承认自己的幸福存在于对他人的爱之中,这一悲惨的图画立刻会得到改观,我们将会看到世间真爱的情景,个人动物性躯体满足的单调无聊会被对他人的爱这一崇高感情取代。最后,人对于死之间恐惧也会因此消失。一个人在躯体的幸福之外,还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幸福,那就是爱,它是人间的光束;爱就是生命本身,但是我说的生命不是没有理智的、充满痛苦的、必将死之的生命,而是幸福无限的生命。”
“说的好,”黄秋水听了更加神采奕奕。
“黄老,我和雨亭有时议论,你在北京无亲无故,如果有一天你老人家驾崩了,躺在自己的屋里,也没人知道,那可怎么办?”
黄秋水微微一笑,“成为木乃依更好,更说明人的躯体就是一具臭皮囊,只要你们帮我通知一下伊人,她便立刻飞到北京,有她为我主持后事,我就心满意足。我想为我送葬也是很威风的事情,沙龙的那些女孩,前呼后拥,每人手执鲜花,簇拥着壅容大度的伊人,也是非常壮观。我还嘱咐伊人,我若离开人世,在香山万安公墓,造一座双人穴碑,碑身是一部著作造型,碑文是秋水之墓;以后伊人仙逝,与我合葬一穴,碑文便是秋水伊人,岂不浪漫?”
老庆道“你倒会选风水宝地,那万安公墓里名人如林,松柏簇拥,红叶叠现,曲径通幽。”
黄秋水笑道“更有曹禺、朱自清、戴望舒、王力众大师与我结伴而行,还有董海川、姚宗勋等武林老英雄为我保驾,我何乐而不为?庄子之妻病逝,庄子为妻鼓盆而歌,庆贺她摆脱世俗。佛家也认为死是摆脱痛苦,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庆爷,咱们喝两盅!”说着,黄秋水去了厨房,一会儿拎着一瓶二锅头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庆爷,来,一醉方休!”
老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卫生间里的马桶是被他坐歪了。
深夜,他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醒。
“哪位?”
“是我,穗子,我被警察扣了。”穗子带着哭音。
“庆哥快来,我跟一个海南的老板去雅克玩,老板送我回家,在雍和宫大桥底下被扣了,我忘了带身份证。你快来救我!”
老庆一听,一骨碌爬起来,酒劲也醒了。他从抽屉里摸出记者证,这是一家报社给他的发的特邀记者证。
老庆连滚带爬地下了楼,走到大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朝雍和宫大桥飞驰而去。
穗子也是沙龙的常客,她来自重庆,大专毕业,起初在北京一家报社当记者,后来报道上出了问题,被报社辞退;以后自己办了一家穗子足疗,生意还不错,要说穗子也算是个佳人,丰乳肥臀,皮肤白皙,为人热情仗义。老庆有时囊中羞涩,卖几幅画给穗子,穗子都一一收下,付给他数百元至数千元不等,穗子也知道这些画值不了几个钱,大都是京城三四流画家的应酬之作。老庆有时也到亚运村穗子开的足疗中心泡脚,赊账多,付现金少,穗子也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决不会翻白眼。有时老庆来了兴趣在足疗小姐凸处捏一把,穗子也装做若无其事,猫头鹰立树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足疗小姐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也是敢怒不敢言或者是不敢怒亦不敢言,只当做搔痒罢了。那些足疗小姐不似夜总会的“三陪女”,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乃良家女子,因而见到喜欢动手动脚的老庆都是惹不起躲得起,只有当值的饱受其搔痒之功。老庆对穗子的美艳也是仰慕已久,但穗子虽然装束时髦,喜欢袒胸露背,浓妆艳抹,但不是浮浪之女,只是对真情之人或真正对她有价值的男人,她才会以身相许。她喜欢有真知灼见、真才实学,也喜欢那些靠聪明智慧真正有权力的人。老庆起初对穗子想入非非,有一次沙龙聚会散后已晚,老庆提出送穗子回家。他趁穗子在车内熟睡之机,让出租车司机七绕八绕,绕到了自己的家门口。穗子一觉醒来见到了老庆家门口。禁不住老庆三劝两劝,于是同意进屋歇脚。可是一进屋门,老庆就像饿虎扑食一般将穗子扑到床上。穗子更不示弱,一脚踹倒老庆,三声大吼,声震环宇。老庆登时吓住了,自此以后对穗子敬畏有加,不敢冒犯。
老庆赶到雍和宫桥下时,正看到穗子跟两个警察抹泪,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躲在一边吸烟。
老庆一看穗子顿时明白了,她今晚的装束确实惹目。黑色的短裙紧紧箍住的她的身体,低领处露出一对银白半乳,睫毛贴得过长,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化妆打扮得有些像“三陪小姐。”
老庆大遥大摆地走到警察面前,亮出记者证。
穗子一见他,就像见到了亲爹,哭得更厉害了,说道“我们报社的领导来了……。”
老庆装模作样地跟二位警察解释一番,一位年长点的警察说,现在正是“严打”时期,出门要带证件,在执行公务时,这位女士态度蛮横,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好像有很大的来头,严重影响了他们执行公务,希望报社领导对她进行批评教育。
老庆连忙表示回去后要加强对属下管理教育,警察同志辛苦了,这么晚了不回家搂孩子睡觉,还要加班加点保卫首都的安全,双方表明态度,然后放行。
老庆见这老板鬼头鬼脑,生怕穗子动了真情,有个闪失,于是也随车而行。
车到亚运村穗子家门口,老庆陪穗子下了车,老板吩咐司机前往天伦王朝饭店。
老庆知穗子家住在15楼,此时电梯已停止运行,于是扶穗子摸黑上楼梯。
楼道里漆黑一团,月光通过门窗依稀漏进一些光亮,老庆和穗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相互扶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着。
“那个老板是哪儿的?我怎么看他贼眉鼠眼的。”老庆问。
“海南的房地产商,人家可有钱了,我准备让他投点资搞一个选美比赛。”穗子吁吁地说。
“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这年头骗子太多,瞎吹乎的多。你难道忘了?去年有个姓周的家伙,自称是画家,实际上就是腚在宣纸上一坐,然后涂点粉颜色,画个杆,两片叶,就是一个水蜜桃,号称‘周蜜桃’。他弄了一幅百米长卷,都是名家的伪作,什么白雪石、范增、李可染、傅抱石……实际上都是从潘家园旧货市场弄来的假货,还要卖250万,差一点把雨亭坑了,幸亏雷霆一眼拆穿,要不然麻烦可大了。”
穗子道“我从17岁就闯江湖,掏了几十年大粪,还识不破花边屎克螂!”
“你歇菜吧,你21岁那年自以为找了个如意郎君,号称家有几千万,借了辆大奔,带着你满街兜风,照着毛片上的那些杂耍儿,把你上下玩个人仰马翻,后来怎么样?泥牛入海无消息,就是抠遍了全世界的沟沟缝缝,连个影儿也找不着了。急得你满大街转悠,哭得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一样。”老庆一喘一吁地说。
穗子掐老庆胳膊一把,气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呢?小雏毛没长出来就剃挑子一头热,人家都玉体横陈了,你还傻乎乎的不知从哪儿入手呢?你甭提你过五关斩六将,怎么就不提走麦城?”
老庆一听羞红了脸,说道“我这是为你好,不是朋友我不会劝你。”
穗子“哎哟”一声,说“老庆,你先走两步,我在这方便一下。”
老庆说“都走到六楼了,你就忍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行,你可不知道我这毛病,说来就来,你可不许偷看……”穗子说完,挣脱了老庆,在那转角处蹲下身来,急流如柱。
老庆往上走着,听到那“哗哗”的水声没了,才转过身来。
穗子站起身来,朝上疾走,刚走了几步,“哎哟”一声,倒了下来。
老庆急忙走过去,扶起她,问“怎么了?”
“脚扭了。”穗子说。
老庆道“我背你。”说着背起穗子,一步步往上走。
到了15楼穗子家门口,老庆背上已湿一片,双腿也有点打颤了。
“你可真够沉的。”老庆道。
“一天到晚尽吃乌龟王八蛋,还能不沉?”穗子摸出了钥匙开了门。
灯亮了,老庆把穗子背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
房内一片芳香,细纱帘,梳妆台上化妆品琳琅满目;墙角一人高的雕花漆木大瓶内插着一丛鲜花,以红玫瑰居多,杂有满天星、月季花、蔷薇花等;菠萝蜜地板亮盈盈的,壁上有一幅穗子海滩的裸照,夕阳西下的海滩上,晚霞万道,金光烁烁,一望无垠的大海鳞光闪闪,穗子半卧在银色的海滩上,妩媚地笑着。这幅宽一米长三米的照片颇有些油画效果,周围白柜环绕。
老庆找来酒精为穗子揉着受伤的左脚,穗子看着老庆熟练的动作,说“你这手法还真熟练,比足疗中心的那些小姐还强。”
老庆头也不抬地说“我受过专业训练,穴住找得准,沙龙里的女孩都喜欢我的手法。”
“说你胖你就喘。”穗子微微地笑了。
老庆从卫生间里拿了脚盆,倒了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调温,找过肥皂盆和脚巾,来到穗子面前。
“来,洗洗脚。”老庆招呼着,扶过穗子的双脚放进盆里。
“你想得倒挺周到。”穗子的双脚一触温水心头一热。
老庆仔仔细细地洗脚,说“来,把这对小猪蹄洗白一点。”
穗子说“这么晚了,老庆,你就别回去了。”
老庆抬起头,问“我睡哪儿?”
“随便。”穗子回答。
“我睡觉可打呼噜。”老庆说。
“就是地震了我也不会醒,我睡觉死。”老庆给穗子洗完脚,把脏水倒进卫生间的马桶里,冲掉,然后又回到穗子房间。
“老庆,你该找个老婆了。自从心蕊离开你以后,我看你挺孤独,生活也没个规律,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穗子认真地说。
“找老婆还不容易,但是找一个好老婆难啊!”老庆怔怔地望着墙角那丛大簇鲜花。
“找个能心疼你的伴儿就行,别找模样大靓的,太靓的招风,也不会安稳,像一块香肉,谁都惦记着。长得端正就行,品质一定要好,别在床头安一颗定时……”
老庆一听乐了,说“定时?咱们沙龙的崔局年轻时挑老婆非找一个靓丽的,结果和一个女演员结婚了,没想到人家在他枕头底下埋了一个窃听器,结果给举报了,崔局的乌纱帽没了,两口子也离婚了。”
穗子说“你说崔局,还有比崔局惨的呢!我认识一个周局,他的婚外恋被老婆知道了,老婆怀恨在心。一次,周局帮人家办事,介绍了一个工程,拿了10万元中介费。回到家他跟老婆吹嘘,又得了10万。老婆问他钱在哪里,他说钱换成了国库券,在某某朋友那里。结果老婆向检察院举报了,检察院搜查那个朋友的家,从书里搜出了十万元国库券;周局被判8年徒刑,开除党籍和公职。”
老庆道“这叫大义灭亲,扫除贪官!”
穗子道“你送我回家,把我的美人计给破了,刚才那老板带我到雅克,在包厢里他对我真动了心,说他老婆中看不中用,他长年在外跑生意,老婆花藏深宅,没准养了个小白脸,他一回家就推说身体不适。我看他色迷迷的,借口跳舞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正放长线钓大鱼呢!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要钓着他把70万元打进我的账号。”
老庆道“你也不要忘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穗子道“男人的心思我摸得最准,他那眼神里能看出故事。”
老庆笑问“你能看出我的故事吗?”
穗子“噗哧”一声笑了,说“不用扒皮,我能数出你有几根肋骨!”
老庆笑道“还用你说,这是人的定数。”
穗子道“我这床能睡3个人呢。”
老庆到卫生间洗浴去了。
穗子听着哗哗的水声,一忽儿睡着了。
半夜醒来,老庆并没有睡在她的床上。她一瘸一拐地下地,推开屋门,只见老庆卧在客厅的沙发上鼾声如雷……第二天早上穗子醒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条的油菜叶间趴着一汪鸡蛋,旁边的小碟里有几块红油油的酱豆腐。
老庆端着脸盆笑呵呵走进来,说“穗子,醒了,来,洗把脸。”
穗子笑道“你倒挺会伺候人,新颖真没这个福份,她鬼使神差地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老庆帮穗子洗了脸刷了牙,穗子端起面条,“嗬,真香,还放了辣椒油。”
“知道你是川妹子嘛。”老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老庆的手机响了。
黄秋水打来的。
黄秋水告诉老庆,茶圣陆羽老夫子的塑像到了,让他火速赶往什刹海金蔷薇茶屋跪迎茶圣。
穗子说“老庆,你去吧,我从足疗中心调一个小姐过来。”
老庆赶到金蔷薇茶屋时,雨亭和银铃已经到了,雨亭对老庆说,陆羽的塑像一到,就可以正式开业了,应该扮一个别有特色的开业典礼。
老庆说,黄秋水主意多,让他想出一个不落俗套的开业典礼。
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雨亭道“黄秋水到了。”
几个人走到门口,正见一辆小货车停在门前,车厢里跳下黄秋水。
黄秋水抹了抹额门,说“陆老夫子到了。”司机跳上后车厢,揭去塑像上的裹布。老庆见这塑像工艺果然高明,陆羽端坐,手中举着一个茶杯,面容安祥。司机和几个服务员把塑像搬进茶屋,按照雨亭的吩咐,将其置放茶屋中央。
黄秋水左右端祥,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怎么样?这茶屋顿时生辉吧,陆老夫子都请来了,这金蔷薇茶屋还能不兴旺吗?”
雨亭叹道“这工艺果然精巧,特别是风韵浓厚。”
银铃跪于陆羽像前,揖首道“陆老先生,我给您请安了。”
老庆拿起一个茶壶,来到陆羽像前,说道“陆老先生,弟子给您斟茶。”
银铃道“老庆,你尽充大辈,人家陆老先生的弟子是唐朝人,你要是他的弟子,那你都是千岁人了,早成茶精了。”
黄秋水从厨房找来一块布,轻轻试去陆羽塑像上的灰尘。
几个人坐定,商讨开业事宜。
雨亭建议就在8月28日上午10时举行。
黄秋水还真出了一个好主意,开业典礼举办一个诗词会,以北宋诗人黄庭坚的《满庭芳》咏茶词为首,大家任意对词,由书法家当场抄录。
大家都说这个建议好。
8月28日上午9时50分,老庆赶到茶屋,只见已到了不少朋友,有四十多位,雨亭、黄秋水、银铃、新颖、牧牧、飞天、穗子、洪强、雷霆、婀娜、平安、夏君等才子佳人都坐于席中。
老庆见新颖穿了一件蓝底镶牡丹的旗裙,显得更加风雅,十分欢喜。他疾步赶到新颖面前,说道“新颖,以后有朋友饮茶就来找我。”
新颖埋怨道“你这个大经理怎么姗姗来迟?罚茶三杯。”
老庆涨红了脸道“好说,好说。”说着,拿过新颖的茶杯,斟满,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
新颖撅着嫣红的小嘴道“你怎么拿我的茶杯?”
老庆笑道“好香,好香,我最爱吃你的口红。”
新颖道“讨厌鬼,还不快去见主席。”
老庆去见雨亭,雨亭看看表道“10时准时开始,由婀娜主持,我已交待了。”
老庆道“我叫弄玉找了几个姐妹,表演一个采茶舞,免费助兴。”
来客中有一位书法家在陆羽塑像后挂起一幅书法,老庆凑过去一看,正是北宋诗人黄庭坚的《满庭芳》词
北苑龙团,江南鹰爪,万里名动京关。碾深罗细,琼蕊冷生烟。一种风流气味,如甘露不染尘凡。纤纤捧,冰瓮莹玉,金金缕鹧鸪斑。
相如方病酒,银瓶壁眼,波怒涛翻,为扶起樽前,碎玉颓山。饮罢风生两腋,醒魂到明月轮边,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窗前。
两侧各有一个书案,铺着毡布,摆设砚台、毛笔、大红印泥等,地上有几捆宣纸。
这时,弄玉引着4个姐妹鱼贯而入,个个生得如花似玉,眉目生情。
老庆引她们到后屋去换服装。
10时正,雨亭宣布开业典礼开始,电视台主持人婀娜穿着典雅,向来人介绍来宾和典礼内容,黄秋水讲话希望大家把茶屋建成金蔷薇之家,让茶香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才气,劝君更尽一壶茶,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弄玉带领几个小姐妹兴致勃勃地表演了采茶舞。婀娜多彩的舞姿,欢快的音乐,眼花缭乱的表演,让来人流连忘返,博得阵阵掌声。
雨亭叫来老庆,轻声说“这采茶女怎么一个个都露着肚脐眼儿?”
老庆神秘地一笑,说“这才叫时尚呢。”
婀娜在一旁说“这哪里是采茶,有点像下河捉虾。”
老庆白了她一眼,说“知道你是科班出身,人家这是业余的,而且分文不要,是为咱哥们两助插刀。”
对词开始,雨亭拿起毛笔,沉了墨,在宣纸上挥洒自如,只见对道
秦月汉砖,南阁北寺,茶香一缕穿烟关。西窗剪烛,酒酣诗如烟。万千话语欲说,宦海深不如平凡。一叶愁,霜染之竹,千秋载,一宿斑。
太白方饮醉,拥樽卧焦,嬉笑怒骂,将靴落诗池,覆海颠山。捉月笑谈太近,千帆过尽天无涯,谁知晓,金陵未寝,流泪铜镜前。
雨亭书毕,将笔一掷,大家连声称佳。
银铃轻轻掀起,挂于一侧。
黄秋水于右侧书案前也完成词对
白菊丛中,竹影潇潇,似梦如烟是乡关。碧螺春细,紫砂壶生烟。脱却乌纱千顶,骑疲驴又归尘凡。辟幽径,精植新竹,节节硬,点点斑。
小宛今何去?青灯孤院,落花流水,为红颜知已,碑隐东山。携茶寻觅故地,倩魂随时月天边,梅花堆,秋水伊人,举杯卧墓前。
众人都觉这词对得悲凉,董小宛九泉之下,可以笑慰。
著名青年诗人飞天也对上一首
花亦落泪,烛亦涕零,伴茶踏遍边关。山高寺深,辛酸已如烟。泪眼问花不语,寻寻觅觅不平凡,西厢记,红楼春梦,孽海花落斑斑。
数痴情女子,黛玉葬花,十娘沉宝,圆圆出家,看珍妃井满,逃遁西山。饮茶千盏不醉,书魂画魄荡无边,今相聚,蔷薇几朵,飘洒茶圣前。
众人都说这首《满庭芳》词历史与现实融合,显得更加亲切自然。
老庆笑道“我也和一首,请雨亭写书法,我这两笔刷子还不过关。”
老庆吟,雨亭写。
提笼架鸟,携翠抱玉,一时惊动京关。小巷深处,凭栏览云烟,别有风流韵味,弃香车不染尘凡。莫缠绵,情云反覆,天外芳草斑斑。
西门公子太甚,金瓶紧锁,梅香泛滥,荡秋千白鸟,羞煞颓山。遥想凤仙侠义,追魂蔡君东瀛边,烹茶晚,绣鞋一对,凝眸小窗前。
老庆吟晃,雨亭也潇潇洒洒写完。
雨亭说“平时小看了老庆,想不到北大毕业的是武二郎开店——专收高人!”
黄秋水笑道“别把武大郎不当神仙。”
飞天道“这首词虽有几分艳丽,但是别有思绪,不比柳亚子、郭沫若的差。”
老庆听了,脸红了一半,自谦道“不敢当,不敢当。”
银铃道“老庆,给你个棒槌,你就当针(真)人家这是捧杀!”
雨亭道“不能这样说,老庆的这首《满庭芳》词的确填的不错。”
婀娜挤上前道“白老师的书法也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锦上添花,狗尾续貂。”
老庆一听,急白了脸,叫嚷道“我这词可不是狗尾!”
雷霆是婀娜的未婚夫,一看老庆有些急,于是圆场道“这狗尾的狗,决不是一般的柴狗。”
洪强道“是名贵的哈巴狗。”
雷霆摇摇头,“不是。”
记者平安道“那是日本的银狐,这品种可珍贵了,以前夏君养过一只,后来走失了,夏君哭了三天三夜。”
夏君撅着薄薄的小嘴道“平安君,你怎么又说起我的伤心事来了,那只银狐就是我的小夫君。”
雷霆道“你们说的都不对,我说的天狗,珍贵吧?那是二郎神的杀手锏,是七十三变。”
老庆一听,咧着大嘴呵呵笑了。
弄玉看到老庆作出如此奇妙的词作,顿生敬意,她觉得老庆比平时仿佛高了半尺。
中午,雨亭让厨师准备了几桌酒席,全是素食,多是老北京的小吃,酒足饭饱,宾客尽兴而归。
雨亭见老庆也忙了半天了,提议到附近的郭沫若故居看看,老庆欣然前往。
两个人沿着岸边的清幽的小径往南而来,只见什么刹海水面宽阔,弯柳环绕,水中荷花一片,绿水荷花别样红。
雨亭道“什刹海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唐代是海子国的一部分,元代为南北大运河的终点码头,明代水面缩小,形成三个相连的水面,称之什刹海,清代已成为消夏游乐之地。”
老庆道“雨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历史的,上历史课时我可没学过。”
雨亭笑道“这都是看杂书看的。老庆,如今你当了茶老板了,干什么吆喝什么,我问你,茶叶的品种共有几大类?”
老庆的目光正怔怔地盯在对面款款走来的一个秀丽少妇身上。
“老庆,我问你呢。”
老庆嘻嘻笑道“雨亭,我的小帐篷都支起来了。”
雨亭气道“你呀你,扶不起来的阿斗!”
老庆道“我这是生命力强的表现。雨亭,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茶叶有哪几类?”
“茶叶有红茶、绿茶、花茶……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老庆支吾道。
雨亭道“还有乌龙茶和紧压茶,江南人喜欢喝绿茶和乌龙茶,北方人爱喝茉莉花茶和红茶,长城以北的人经常喝紧压茶,江南的茶叶店就地取材,北方的大茶叶店,一般都在江南开有茶场,雇用当地工人采捐茶叶,用茉莉花自熏小叶花茶,运到店中,零售或批发给同行的小户。以北京而论,清末民初时,有名的大茶叶店,首推西华门北拐角的景春号,但景春茶纯洁,香味不浓,以香洁而论,当数齐化门南小街的富春茶馆和鼓楼的吴肇祥茶院。”
“磨剪子,抱菜刀!”
“磨剪子来抱剃头刀子咦!”
胡同里传来一阵吆喝声。
拐进胡同,正见一个肩扛板凳的中年汉子晃悠悠而来;板凳上放磨刀石、抱刀,悬挂一个小水筒儿,里边放一把小水刷子。他一边走一边晃击手提的铁板。
老庆上前好奇地打量来人,说道“这老北京民又恢复了。”
雨亭道“你我别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人家,这行业挺重要,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需要。”
老庆问来人“老哥,从哪儿来?”
中年汉子停止击板,操着浓重的口音回答“宝坻县的。”
老庆上眼皮一搭下眼皮,道“噢,宝坻县的,离这儿不远,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宝坻县的剃头的,三河县的老妈子。”
中年汉子咧开大嘴,露出烟熏的确良黄牙,笑道“您说对了,俺也推头。嘿,嘿。”
老庆又说“您这牙是喝茶熏的吧?”
“俺不喝茶,俺抽烟,抽卷烟熏的,有点寒酸,是吧。”中年汉子抿住嘴。
雨亭催促道“老庆,走吧,前面就是郭老故居了。”
二人买了门票,进入红门,有座小土山,院内有九棵银杏,金光灿灿。
雨亭指着其中一棵银杏树对老庆说“这棵叫妈妈树,是当年郭老从大院胡同5号移来的,最早是西郊大觉寺的银杏树苗,当时郭老的妻子于立群正患神经官能症,郭老希望妻子能像这棵银杏树一样坚强地经受住疾病的磨难。1979年2月,郭老逝世未满一年,身体一直虚弱的于立群不幸也相继病故。或许真是草木有情,第二年,妈妈树便大病一场,树皮整片整片地暴裂,濒临枯燥。缓了好几年,才又生出新树皮来。10年后又遭劫难,在一场暴风雨里被刮断了主枝。”
草坪上有一对雕刻生动的石狮子蹲在海棠树下。与石狮遥遥相对的是垂花门前两口铜钟和门前两株古柏相伴为伍。这些别致的点缀给传统的四合院添了几分新气。
走时垂花门,穿过两株枝叶交错的西府海棠北房正中是郭老的客厅一沙发摆成马蹄形。钢琴前面的单人沙发是郭老当年接待外宾时的习惯座位。沙发后面是山水大师傅抱石的巨作,写郭老游九龙渊诗意,远处山云相吻,近处瀑布飞泻。画下端巨石站立着郭沫若和同行。在这幅巨作下面,陈列着郭老生前喜欢的石头,造型自然古朴,且有神韵。
雨亭说“郭老曾有诗云我亦爱石人,爱石之性坚。纵使遭磨砻,以方寓于圆。”
老庆道“石头也是蛮可爱的。”
雨亭道“于谦有诗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老庆道“石头烧成石灰,其志不改,真是可贵。”
客厅西面耳房衣帽间,也是为客人备茶的地方,东面与郭老办公室相通。一排双层书柜倚西墙而列。书柜上方横挂着毛的真迹《西江月·井冈山》。对面是于立群的隶书中堂,录毛词《沁园春·雪》。中堂两侧墙上,有新砌的痕迹。靠南窗的地方面对而放着两张书桌,东侧书桌上摆放着黑色的墨盒,北京牌的蓝黑墨水,普通的极品狼毫,都是常见的文具。
郭老办公室东边的小门通着他的卧室,这是东耳房。一张棕绷床,床上铺着绿格子的床单,窗前排着一部百纳本的《二十四史》。
二人穿过一个小院,吓了老庆一跳,他大叫一声“蛇!”贴于墙壁。
雨亭笑道“那是蛇爪。”
老庆缓缓转过身来,凝眸细瞧,只见一条条就如长蛇的瓜飘逸于瓜架之间,地上还栽着苦瓜、丝瓜。不禁嘿嘿乐了。
穿过瓜架,后罩房中间是于立群的写字间,三面墙上挂着郭沫若夫妻的书法作品。左边是于立群的大篆条屏;右侧是一幅青铜器的拓本,器型、器铭之间是郭老隽秀的行书。写字间正中挂着另一幅郭老为于立群书写的墨宝《咏武则天》,笔墨酣畅,神采飞扬。
雨亭道“郭老生前为不少人翻案,其中就有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老庆道“都说武则天荒淫暴虐,我看不然,她一个唐代女子,坐稳江山那么多年,百臣依服,经济繁荣,肯定是有道法的高人,郭老为她翻案,我举双手加双脚赞成!至于说她每日戏弄一个美男,第二日推出宫门秘密斩首,我想可能是聊斋,即使不是人云亦云,我看也没有什么,这正是妇女的解放。男女应该平等,男人能够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够做得出来。就许你隋炀帝养有一万宫女,修筑京大运河,龙船千里下扬州,让那些江南女子赤身引纤而行,惹尽风光,就不许人家武则天养几个美男,岂有此理?”
雨亭笑道“女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男人未必能做得出来,就说生育。”
老庆道“随时着高新科技的发展,早晚有上天,孩子能从男人的肚子里跳出来。现在都有变性手术,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还有克隆人,科学的发展,远远比我你二人预想的要神奇的多。现在人的寿命都延长了,平均能活到小80,再过若干年能活到120岁,也许若干年以后,人果真能长生不老,何必吃什么唐僧肉。”
雨亭道“每个人都长生不老,地球上岂不是生源大爆炸。人口大爆炸?”
老庆道“可以向外星发展,茫茫宇宙之间有那么多银河系、太阳系,那么多星球,可以就近改造火星,让火星上的温度适合地球上的人类生活,还可以把宇宙载人飞船发得更远,我就不信地球上有生命,有高级动物人类,别的星球就没有。”
金蔷薇茶屋开业一周,生意惨淡,只进了两千多元钱,这可急坏了老庆和银铃,照这样经常下去,算上房租、经营工作人员的开支、茶叶的本成等,肯定无法维持。
这天晚上,老庆看到一对情侣只要了两杯茶,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不禁来了气。他寻思“这女人也真瞎了眼,怎么找这么一个吝啬鬼,30块钱两杯茶,干果小吃也不点,晚饭也不吃,就在那里神吹海聊。”他愈想愈气,索性拿过一个苍蝇拍,在那对情侣周围拍来拍去,把廊柱拍得“啪啪”响。
银铃走过来,对老庆说“你把刚进来的几个顾客都拍跑了,人家以为你在这儿发癔症呢!”
老庆没有理睬她,依旧在那里有节奏地拍打着。
那男人终于视不住气了,站起来说“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人家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
“我拍苍蝇呢。”老庆心不在焉地说。
“还有蚊子。”他又补了一句。
“那我们又不是苍蝇蚊子,我说,同志,您眼神不好吧?”那男人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我眼神,1点5,能看见苍蝇的腚门、蚊子的小……”老庆斜睨着他。
那女人小声嘀咕道“晚间不早了,肚子也饿了,咱们走吧。”
男人道“咱们到鼓楼大街买碗炸酱面吃。”
男人起身,瞪了老庆一眼,拉着女人勿勿出了茶屋。
老庆拿着苍蝇拍在那男人和女人坐过的椅子上使劲拍击。
银铃过来说道“你也别拍了,小心胳膊骨折。我去请一个佛爷过来,明天到云居寺开开光,供在茶屋里,茶屋准火!”
云居寺位于北京房山区南尚乐乡水头村,距市区75公里,这里被称为“北京的敦煌。”此处有两大奇迹,一是有世界之最的佛教石经,二是在附近石经山藏经洞发现了佛祖释伽牟尼的佛祖舍利两颗,轰动世界。
云居寺坐西朝东,依山而健,呈阶梯式。这座宏佛壮观的寺院建于隋代大业年间,由幽州智泉寺高僧静琬法师创建,北魏的废佛运动深深地刺激了当代的僧人,静琬便在京西小西天发起创刻佛经,就是把佛教经文镌刻在石头上,世代铭记。刻经历经隋、唐、辽、金、元、明千余年,经数万僧人及书法家的艰辛,终于成功,此中流传着唐玄宗的女儿金芝公主千里送经、辽郑十一娘护宝等可歌可泣的故事。隋唐经版藏于石经山九个藏经洞内,辽金经版多藏于云居寺内南北两个压经塔下。云居寺有山门、天王殿、毗卢殿、大雄宝殿、药师殿、弥陀殿和大悲殿等六层殿宇和五进院落,此外还有钟楼、鼓楼以及配殿、僧寮、行宫等建筑。可惜云居寺在抗日战争中毁于日军飞机的轰炸,当时日军以为这里是八路军指挥部。近年来云居寺得到部分修复。80年代初期,宗教研究工作者孟昭在石径山残片中获悉雷音洞内藏有佛祖舍利,于是找来民工挖掘,果然现一个石函,内有佛祖舍利两颗,珍珠一颗。史籍记载,明朝一个皇帝曾将佛祖舍利奉养宫中三日,后遗失一颗,故以珍珠一颗充替。遗失的那颗佛祖舍利碾转传到清康熙皇帝信佛的母亲手中,后随她葬于北京天宁寺塔下。石径山云居寺由于这两大奇迹,扬名天下,香客不绝。
银铃捧着如来铜像来到石经山下时已是中午,他正在惨徨之时,遇见两个年轻乡民。她间云居寺住持何在,其中一个乡民说“大师正在雷音洞内烧香。”他们愿带银铃前往。
银铃头番参拜石经山,见这山上奇松苍翠,怪柏蓊郁,凉风袭人,飞鸟其鸣动人,小塔忽隐忽现,别有一番风景,十分怡然。
那两个乡民对路途十分熟悉,带她逶逶迤迤来到山腰一下去处,银铃见这里十分荒凉,杂草丛生,树木雕零,顿生疑惑。
银铃问“大师在哪里?”
一个乡民目露凶光,拔出一柄匕首,将她逼入一个山洞,另一个乡民守住洞口。
“你们要干什么?”银铃问道。
“你向家里发个信息,让他们带5万块钱,明天中午11时到石花洞第二层罗汉堂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如果报告公安局,立刻撕票。”
银铃从兜里拿出手机,她的手有些发抖。
打给谁呢?
银铃在北京独身居住,她与丈夫离婚多年,唯一的一个儿子到马来西亚留学。
只能打给老庆了,她拨迫了老庆的手机,将情况说明。
老庆听说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凉窑里的蟑螂。他打电话告诉雨亭,雨亭道“赶快报案呀!”
老庆着急地说“歹徒撕票怎么办?”
雨亭说“那也得依靠公安部门。”
老庆向公安局报案,公安人员根据案情分析,剐订了几套营救银铃的方案。
外地歹徒一般不会流窜到房山云居寺一带,很可能是当地的歹徒。
他们一定对当地情况熟悉。
从索要的钱款额来看,不是训练有素或深谙其道的歹徒,因为只有5万元。
银铃长相一般,歹徒的重点是索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票。
当晚老庆在家里犯了愁,公安局让他准备5万元现金,可他手头只有300多元钱了,存款也花光了,寄出的几篇稿子,稿费要到2个月后才能寄来。让雨亭拿钱,他知道雨亭的钱都同妻子柳堤掌握着;找黄秋水,黄秋水刚打了一场官司,输掉几万元……他知道新颖有钱,可是又不好向新颖开口。牧牧成立新家后,又添了一个男孩,一是要负担上大学女儿的生活费用,二是要负责新儿的生活,罗锅上山——前(钱)紧。他想到了飞天,于是给飞天打电话,飞天让他妹妹开车送来两万元。
还差三万元。
正在老庆像一条丧家犬在墙根溜来溜去愁眉不展之时,门开了,弄玉进来了。
弄玉见他一副狼狈相,忙问何故。
老庆把缘由说了。
弄玉埋怨道“银铃喜欢求神拜佛,实际上事在人为,你们什刹海那块地,光喝茶还不行,要组织一点项目。现在有多少文人墨客、闲人雅客?喝一壶茶就要80元,有的几百元,自从过后,好多行业比较萧条,生意不好做,挣钱不易,谁还有那么多闲情逸去喝茶?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我起先以为你们茶屋当中摆着的是个糟老头子,我还想,怎么弄了一个老棺材瓤子充门面,后来才知道是茶圣,一般的老百姓有谁知道茶圣陆羽?老百姓瞧着墙上挂的那些蝌蚪文发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银铃求佛开光,城里有的是寺庙,法源寺、广化寺、广济寺、智化寺、雍和宫,非要坐火车到那么远的云居寺。”
老庆道“她说那里有高僧。”
弄玉问“还差多少钱?”
“三万。”老庆小声地回答。
“跟我走。”
“上哪儿?”老庆小心地问。
“跟我走就是了。”弄玉说完,轻盈地下楼。
老庆锁了门,亦步亦趋。
弄玉在胡同里轻飘飘地走,就像一团白色的影子,一朵白云。
老庆追逐着这朵白云,就像在抓一个希望。
弄玉在街上飘。
老庆在后面追,他穿着一个黑领衬衫,像一朵乌云。
弄玉在工商银行的自动取款柜前停住了,从挎包里摸出了储蓄卡。
老庆在一旁偷偷摸摸地瞧着。
一个拿着大蒲扇的老太太挤到弄玉旁边,“姑娘,小心点,我看那个胖脑袋的家伙来头不善,你可防着点。”
弄玉一听“噗哧”乐了。
“大妈,你放心。”
“我的心都在嗓子眼儿了,能放得下来吗?”老太太举起大蒲扇挡住弄玉数钱的手。
老庆思讨“这个老太太真是瞎操心,可能是小脚侦稽队吧?”
老太太驶过身,露出了左胳膊上的大红箍儿。
果然是小脚侦稽队的。老庆想。
弄玉收好钱,笑着对老太太说“大妈,他是我的保镖,您放心。”
老太太搔了老庆一眼,嘟囔道“保镖哪儿子有戴眼镜的?就他这一身松肉,一拳头下去骨头架子还不散了?”
老庆陪弄玉又转了几个储蓄所的自动取款机,才凑足了三万元。
夜里,老庆总是听见弄玉房里有动静,他心里不踏实,挤到弄玉的房门前细听,只听到她翻身的声音。
老庆的手机报时响了,他起了床,正见床前的写字台上放着一碗鸡蛋羹,还有一碟炸馒头片。
他正进厨房,见弄玉穿着一件大花裤衩,正收拾着灶台。
“弄玉,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老庆搡搡眼睛问。
弄玉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壮士要出征了,我为壮士送行。”
老庆憨憨地笑了。
“我就喜欢你这么笑。”弄玉说着,搂着老庆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老庆说“我还没洗脸呢,洗完脸,你再亲我吧。”
“美得你,快去洗漱,别耽误办正经事。”弄玉说完,进屋去了。
老庆随着两个公安便衣人员来到石花洞二层汉堂时,是中午10时40分。他们开始熟悉地形,老庆坐下来,左手工艺紧握着那个皮包。两个便衣装做游客的模样,在附近照像。
石花洞位于房山区河北庄南车营,这是个新发现的五层窑洞,洞内景色琳琅满目,秀丽怡人。第二层在第一层下30多米的深处,由很多支洞相连;沿着酷似一朵莲花的曲径循级而下,大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再往下走,布满在花钟乳,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下沿地下河干涸以后留下的洞隙夹道穿行。很多高约20多米的石柱,参差错落,有如华表,雄伟壮观。沿壁挂满石帘,石幔,敲击有声,悠扬悦耳。罗汉堂显得幽深神秘。
11时整,周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几个外地游客在摄像,还有一对情侣窃窃私语。
老庆有点紧张,心口突突地跳,胸前的皮包也一起一伏。
他左右环顾,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只有一个小伙子倚住一角。
老庆有些疑惑,两眼目不转睛望着他的背影。
哗哗的水声。
“随地大小便,怪不得洞里有骚味。”老庆恨恨地说。
那个小伙子转过身,向老庆处一步步走来。
他一定的劫匪。
老庆的心一下忆提到嗓子眼儿,眼珠也不动了,两腿瑟瑟发抖。
一道暖流湿了他的裤子。
“你不是会猴拳吗?”
“你不是学过几招大背跨吗?”
“你身高力不亏。”
“你为朋友,两肋插刀!”
老庆暗暗鼓励自己,两上拳头握了起来。
“同志,借个火。”小伙子已走到他面前。
“我带来了吗?”老庆问,声音还有点打颤儿。
“你说什么?”小伙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说,人带来了吗?”老庆提高了嗓门。
“什么?我说,火带来了吗?”小伙子诧异地说。
“钱带来了,整整5元,我说,人带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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