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萨满世界 第五十九章 嵩岭神史（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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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从根本上是耶鲁烈引起，因为按照萨满神国建立之初的祭祀规则，原本便有人牲祭祀一项，这是收割畏信力的重要手段，但是遭到了耶鲁烈强势的反对。

最终的结果是，三女神平衡了所有神国众神的意见，这一项在祭祀规则上予以保留，但限制使用。由于当时持反对意见的只有耶鲁烈，面对这个结果，他也不得不妥协。

这就埋下了耶鲁烈和神国众神不断龃龉的祸根。

随着人类人口数量稳定下来，短时间已经没有办法靠人口数量来提高信仰神力的数量，于是有的萨满神便开始对人牲祭祀动起了脑筋。

这些萨满神的依据是人类信仰特有的一个怪现象：乍一看人牲祭祀会减少人口数量，但是人牲的威慑力却可以大大提高畏信仰神力的水平，甚至也会连带提高敬信仰神力的水平。

这种你越伤害人类，反而会越容易获得人类尊敬和爱戴的现象，是耶鲁烈也曾经注意到了的，所以他对此也哑口无言。

但是他打心里不想以这种伤害人类的方式收割信仰，所以在萨满神国的议事上，便只能以蛮横和不讲理来反对人牲，因此不断和萨满众神发生争吵。

三女神对此似乎也束手无策。而且随着这种争吵每次都以耶鲁烈以地位武断地阻止，他在萨满神国中变得越来越孤立。

但是他不在乎。对于他来讲，嵩岭的人类就象是他的孩子，他不但自己舍不得伤害，也容不得别人伤害，哪怕与所有神为敌。

由于耶鲁烈本就是个低调的风格，在神国建立之初，三女神谈及耶鲁烈便只提到了他参与了“萨满修神法”的创立，因而位列第四，对于他的修行境界，却并未言及。

所以很多萨满神国的神，一直都对耶鲁烈的道行水平评价不高，在实力为尊的修行界，这也是他们敢于冒犯耶鲁烈和他争吵的原因所在。

这种矛盾终于在万年以前，一个绵延十余年的天灾中激烈地爆发了出来。

天灾大大减少了人口数量，信仰神力获得的水平连年下降，让萨满众神完全忘了对创造这种修行方式大有贡献的耶鲁烈，反而他的不满与怨恨达到了顶峰。

在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三女神再也弹压不住局面，一位修行远较耶鲁烈年深日久的巨力猛犸象妖，率先向耶鲁烈发起了挑战。

然而，众神所期待的让耶鲁烈出糗的一幕并没有发生，甚至双方的战斗都算不上精彩。

因为战斗甫一开始，就已经结束。

只见耶鲁烈伸手一招，万里晴空立现煌煌雷霆，只一个呼吸的时间，猛犸象妖就被殛成了黑炭，若非耶鲁烈留手，当场就要身死道消！

要知道，这猛玛象妖，在除去三女神与耶鲁烈之外的萨满众神之中，可是排名前三的存在，没想到这碾压之速，如果揉个眼睛可能都以为什么也没发生，让整个观法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耶鲁烈其实本不需要这么强有力地展示自己的道行，但是他也是考虑到修行界的强者为尊，所以觉得有必要杀一儆百。

但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做不但没有儆百，反而让众神们抱成了一团反对耶鲁烈，以至于三女神也控制不了局面，最后竟破天荒地站了众神的立场，向耶鲁烈施压。

这种空前孤立的情况让耶鲁烈始料未及，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默认了萨满神国开启了人牲祭祀制度。

以后的事情基本上与《天宫大战》的情节仿佛，只不过战端开启的原因不是耶鲁烈的野心，而是因为他看不下去活人被生生送上祭坛造成的惨剧，彻底与萨满神国决裂，于是引发了那场波及三界的大战。

稍有不同的是，这场战争的最后，萨满众神摆出了要屠杀整个嵩岭人类的姿态，以此为要挟，换耶鲁烈自囚地底。

而耶鲁烈最后接受了这个条件。但是使人类免遭屠戮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类的萨满，最后竟然代表人类站到了萨满神国的阵线，在人类中间把他渲染成了一个无恶不做的恶魔。

尤其让他伤心的是，那些他亲手扶持起来的人类，竟然只用了百多年时间，就彻底接受了自己恶魔的形象，由爱戴变为了咒骂！

而在这场战争中，耶鲁烈的朋友，小蟒神都凯、风神西斯林、盗火神拖亚拉哈等也受到牵连，被逐出萨满神国，贬为了野神。

这大概是万年以来，耶鲁烈第一次把自己的遭遇讲出来，吉祥可以听得出，人类对待他的态度，让耶鲁烈内心充满了深深的伤心。

特别是万年以来，他一直被宣扬为恶魔，获得都是怨憎之力——这是他所讨厌的力量，不得不用修为去化解这些怨力，直接消磨了他无数的道力，让他的修为不增反减，最后还被神国派来的神偷袭，由自囚之身，变成了现在被囚的模样。

听完了耶鲁烈的讲述，吉祥简直服了眼前这个“九头八臂”的大恶魔。这真是一个数万年寿元的元婴修行者吗？哪怕以自己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阅历，都不至于天真成这个样子，不，蠢成这个样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对耶鲁烈的评价没有错，对，他就是蠢。

或许当初三女神去拜访他，有拉他回“正确”道途的意思，但那只是为了收获他的敬意，借以修炼而已，并不是她们有多么伟大！

因为自从耶鲁烈讲出了自己的修神之法，三女神便在处处算计耶鲁烈，于不动声色中，一步步把耶鲁烈排挤到了萨满神国之外——也就是说，抢夺了本来属于耶鲁烈的修神果实！

比如说，组建此修行体系的三大环节中，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把耶鲁烈边缘化：无论是组建神国不让他出面联络嵩岭的众修行者，还是人类萨满的选拔与委于他人之手，都无形中剥夺了耶鲁烈在众神和人族萨满中应有的地位。

这种边缘化，在创世神话的演绎中最露骨——一个第一创始者，竟然被排到了第四位，除了位置，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更可笑的是，耶鲁烈竟然欣然接受！这种蠢事，吉祥觉得自己上了小学后就没再干出来过！

吉祥一边听一边摇头。

特别是听到耶鲁烈和神国众神冲突一步步升级时，心说这分明是三女神的有意纵容，才导致形成的这种局面好不好？你那九个脑袋的聪明竟然看不出来吗？

至于最后三女神公然与耶鲁烈决裂，为萨满众神站台，那是因为耶鲁烈傻人有傻福，真心帮助人类的发展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哪怕被三女神如此处心积虑地排挤，仍然获得了人类无数的崇敬信仰神力。

吉祥仔细问过耶鲁烈与猛犸象妖冲突的细节，显然耶鲁烈全力一击暴露了他的真实道行，让三女神发现自己的算计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耶鲁烈进步更速，因而由忌惮升级到必须铲除——这才是“天宫大战”暴发的根本原因。

天宫大战的故事虽然没有表明战争的时间长短，但从耶鲁烈的讲述里，吉祥知道这场大战实际上绵延了近二百年。

由于耶鲁烈战意不强，数度占据上风后，都从没有彻底清算三女神这隐藏极深的罪魁祸首，从而把萨满神国掌握在自己手中，结果自然是稀里糊涂地给了三女神喘息时机，终于被她们利用提前的布局，挖掉了耶鲁烈的根基。

首先在战争未爆发之前，三女神就以维护萨满神灵不可亵渎之名，改革了萨满神国的神规，要求神灵不能直接现世，必须假萨满之手施展神力，以维护萨满神灵的崇高感。

这直接断了耶鲁烈和人类直接的接触和教化，也剥夺了耶鲁烈越过神国接触人类的权利。

而萨满请神最多的除病禳灾，都是些皮毛小事，又不是耶鲁烈这个急性子喜欢做的事，导致请他的神很难，甚至后来干脆不再落神，再次断了他这一部分神力进项——虽然很少，却暗藏杀机，因为耶鲁烈从此完全失去了他对人类的了解途径。

可怜的耶鲁烈，竟然乐得清静，而且居然去闭了关，还一闭百余年。

当时人类寿命并不长，平均不到四十岁，再加上萨满神国借机暗中作祟，使耶鲁烈闭关这百余年，人类更新了三四代，不但完全消除了耶鲁烈之前的影响力，还借萨满的神龛故事，把敖钦神污名化为恶魔！

这直接就断掉了他敬畏神力最大的获得途径，还为他招致了怨恨之念。等傻乎乎的耶鲁烈于地底闭关结束时，他在嵩岭差不多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于是他首尝败绩之时，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可能！

所以说，吉祥在听完耶鲁烈的叙述，能感觉到的他在天宫大战中唯一的亮点，就是这哥们儿可真勇啊，一人之力竟然把整个萨满神国打得满地找牙，而且还不止一次，简直牛叉到无以言表！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当然，吉祥现在可没有胆子再次当面说耶鲁烈蠢，再蠢，一个元婴的喷嚏，也能弄死自己。所以他只把自己看穿的三女神算计，和耶鲁烈分说明白。因为这可是争取这“恶魔”出山的关键。

耶鲁烈当然也不是蠢，不然哪里能修成这么高的道法。他只不过是没经历过人类之间复杂的勾心斗角，心思比较单纯而已。所以在吉祥的剖析下，再加上后期三女神也没有刻意隐瞒，耶鲁烈很容易就明白了这对现在人类来说很浅表的算计。

“所以说，人类并没有背叛你，他们只是被蒙蔽，误信了萨满神国的说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