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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牙子又找燕三郎看宅,状似不经意提起,春深堂已经被另一家富户买走。“这园子位置和风景独好,的确抢手哪。”
燕三郎笑了笑:“有钱买,也要有本事住。”
牙子笑脸以对,心里却暗讽他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这一天又是白跑。
不过燕三郎依旧给他二十个铜板当跑腿费,鼓励他的积极性。
千岁就觉得很奇怪,这小子从前在黟城当乞丐,明明是一个铜板要抠成两半花的脾性,怎么真到要花钱的时候反而能这么大方?
燕三郎看得开:“钱财手中过,大不了再穷回去。”
又过小半个月。
燕三郎就听说,春深堂的新主人请了两位天师过去。
两天以后,这一家的下人就跟外头绘声绘色说起了天师们是怎么惹恼庄园里的邪祟,然后被扔出门外的。
从这天起,春深堂就不得安宁,厅堂里的摆设时常掉到地上,厨房里的菜肴总是少一半,下人走过屋檐,险些被上头掉下来的瓦片砸中。
家里连白天都有古怪尖笑的人声,把妇孺吓得哇哇直哭。就连家主自己,有天走在池边都突然被绊倒,一头栽进水里。幸好池子不深,他挂了半身的烂泥巴出来……
不到十日,春深堂被二度挂卖。
不过这一回,城里人都知道宅子里有古怪,主人急于脱手的原因不单纯,于是它就乏人问津。
牙子主动来找燕三郎,搓着手笑道:“石小哥,那春深堂……”当初这孩子一眼看出春深堂有古怪还肯出价,想来是不怕住在里面的。
燕三郎在这里报的是假姓假名,闻言眼都不眨一下:“一百五十两银子。”
落井下石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咦,咦?”白猫在他身后拉长了语调,“你的同情心哪去啦?”
他头也不回:“被猫吃了。”
“一百……”牙子无语。这小子杀价杀得好狠,上次好歹还出二百五十两来着。
燕三郎更干脆:“否则就不要了。”此一时彼一时,谁让这宅子出事已经人尽皆知呢?“我看对方着急脱手,你帮我谈成,我给你加五两佣金。”谁家砸着一个怪宅在手里会不闹心?
牙子立刻精神抖擞。
他回去与卖家商量,对方倒也干脆,两天之后就拍板:
行,卖了!
所以交过一百五十两银子、办了手续之后,这座雅致的春深堂就归燕三郎所有了。
无论是燕三郎还是千岁,对这价格都相当满意。当初皮货商卖春深堂开价五百两银子,现在他们一百五十两能拿下,已经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也是春明城本地物价低,若是在云城,这样精致的宅院怕不得上千。
春深堂家什一应俱全,用料讲究,燕三郎身无长物,几乎是空着两手就住进来了,唯一的宝贝就是白猫一只。
玉兰树高大茂密,此时天清气爽,阳光穿透叶缝,在花园里洒下斑驳的树影,无时不刻都在展示着“岁月静好”的真谛。
沁人的幽香里,猫儿正忙着巡视园子里的假山。
春深堂的美,有一半要归功于假山。二十年前,这里的主人就地取材,撷湖石造景,其瘦皱而又多孔,即使是单独赏玩也饶富趣致,春深堂却用大量白色湖石堆砌。
这丛假山远望如白云卷积,再配合园内绿植,则有精雅意趣;若是走近来看,才会发觉假山当中四通八达,可以容人行走其间,高处甚至与屋舍相连通,人可以直接自假山走上二楼,不必再上下楼梯。
这构思堪称奇巧,白猫尤其喜欢。这样她在假山里玩耍完毕,可以直接溜回二楼休息。
她这里边玩边逛,燕三郎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发现头顶是参天大树,因此假山有一小半浸在树影里,即便是正午时分也透不进阳光。人走到这里就觉凉风习习,多站上一小会儿就有幽寒暗生,也不知寒气从哪里冒出来。
千岁满意道:“我检查过了,这宅子里没有老鼠也没有蟑螂,一只都没有。”按理说春深堂建在郊野湖畔,园中又是草木幽深,本该是小动物们喜欢的居所。然而,她在春深堂居然找不见这些小东西。
燕三郎心细,多补了一句:“也未听见禽鸟鸣叫。”
时值夏末,仍是百鸟啾鸣的时节,这园子虽然漂亮,自他们搬进来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一声鸟鸣都未尝有,静极了。
原本这么一所宅子对于一人一猫来说,就显得太空旷了些。再加上这份安静,就有说不出的诡秘之感。
燕三郎今日见识不同以往,遂低声道:“你上次说这宅子里有些古……”
“怪”字还未说完,千岁就轻轻“嘘”了一声:“我饿了,今晚备了什么好吃的?”
猫儿敏捷地跳到他肩膀上,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仔细隔墙有耳。”
燕三郎带着她往后厨走:“本地特产的湖蟹早熟,这季节就已经很肥了。渔人现捕现卖,我买了一篓子回来,刚刚已经蒸上了。”
白猫听得百爪挠心,偏燕三郎又故意闲庭信步,好不容易俟他走到后厨掀起蒸屉一看,里面趴着半屉的蟹,每只都快有拳头大。
千岁数了数:“八只?八只都不够我吃的!”
燕三郎轻咦一声:“怎会?我明明记得那一篓子至少有十三、四只。”摆满了屉笼。
可是,现在屉笼里空出了一小半。
千岁目光一闪,口中却不耐烦道:“你记错了呗。快盛出来,我饿了!”
燕三郎只得依言盛出湖蟹。
渔人没骗他,当季的湖蟹个保个都是顶盖儿肥,白玉膏扎实得快要从肚脐里溢出来。
只消尝一口,就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热气腾腾的大蟹,白猫只吃了半个就不满意了:壳膜太多太脆,她一边吃一边呸吐呸吐太累了。
她转头望见燕三郎正在大块朵颐,很是不满。这小子从前根本没机会尝蟹,为什么能吃得这样利索?
一只白爪子伸出去,按了按燕三郎的胳膊:“喂,帮我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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