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回木秀于林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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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玉也笑了“都说这郑大小姐十分仁义下人的生辰都不忘给银钱！今天公子的生辰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没有一点点的表示也不知她是何意？”

红儿笑得更开心“就凭郑如玉那三分丑模样，公子见都不想见躲起来了呗，免得自取其辱！哎，浪费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李香玉摇头“的确是浪费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公子呆坐书房！

赵小刚看着公子“公子，红儿姑娘刚刚来问，公子何时去香玉夫人那里！？”

赵小智莫名火起“公子想去哪里，不去哪里，岂是她一个奴婢所关心的！”

赵小刚点点头“小厮也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和红儿说了！顺便告诉了她不要得意忘形！”

公子有些欣慰看着二人点点头！

似乎公子想起了什么“赵小礼还在那里伺候？”

赵小刚回复公子“赵小礼来过，见公子和赵小智都很忙便没有打扰！和小厮我说，少夫人知道公子今天生辰，也知道满府上下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赵小刚看着公子小心言道“赵小礼还说，少夫人知道公子见不得丑陋之人，为了不影响公子今天的心情，便不来自取其辱！至于礼物，公子向来眼高于顶，一般的东西根本没眼看！祝福的话语想来公子今天已经听腻了！所以少夫人也无话带给公子！”

公子忽然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懂得本公子的心性！不是她的错，是本公子辜负了她！”

赵小刚看着公子“那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完璧归赵？可这赵，不是公子么？”

赵小智难得一笑“小刚哥哥也开始想事情了！”

公子不语！

赵大人和赵夫人也是在房里摇头叹息！

刘玉容看着老爷“今日玉郎生辰，如玉似乎被人遗忘！”

赵昇玉看着夫人“不是夫人记得如玉么！不给珏儿生辰送礼，如玉定有她的理由！”

后院杂屋，灯火昏黄越发显得凄凉

郑如玉坐在书桌旁看着那副画像出神！

这是郑如玉照着新婚之夜看见赵珏的第一眼亲自所画的！

画上一个身穿大红礼服的俊美少年，头戴花胜，手持秤杆，满心满眼地看着对面欲说还休！

画上如玉亲自题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落款是嘉佑七年（公元1062年）壬寅三月十八郑如玉贺赵珏二十二生辰

这是一幅没有送出去的生辰礼物！

郑如玉不清楚赵珏会不会喜欢所以留在了箱底！

如玉微叹一声，出得破门来到竹林前

赵小礼在暗夜看着少夫人独立于竹林前！

如玉隔空问“赵小礼，你可喜欢这竹子？”

赵小礼现身回答“少夫人，小人喜欢！”

郑如玉看了一眼赵小礼“只是为何？这竹子何人所栽？”

赵小礼看着竹林“夫人亲自所栽！十年了，长得如此茂密宁折不弯！”

郑如玉若有所思“想来那梅花是杨梅姐姐所栽，是心梅姐姐最爱！”

赵小礼点点头不语！

郑如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那院中的茶树何人所栽？那孤坟旁的桃花又是何人所栽呢？”

赵小礼与少夫人行了一礼“少夫人要是不喜欢，奴才马上让人毁了！”

如玉看着赵小礼“你不要那么拘谨，我知道赵府府规严明！本小姐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那片茶树！清明，谷雨，正是采茶的好时机！那桃花开得很美”

赵小礼轻轻言道“那茶树乃夫人的丫鬟桃儿亲自栽种！她乃江南人士，知道老爷和夫人爱喝江南的茶，特意从江南带过来的！十年了”

郑如玉看着满脸悲戚的赵小礼“可是有什么故事？她现在在哪里？”

赵小礼看着少夫人“少夫人听了莫怕！桃儿她为了护住夫人清白，投井而亡！就是这杂屋后面的那口井！公子把桃儿亲自葬在那井旁，并在坟墓四周栽种了几株桃花，年年悼念！那年公子十二岁！”

赵小礼看着竹林“小厮本不应该告诉少夫人这些！但是，小厮不想少夫人误会公子太深！也就是在那年，公子救了快饿死的我！那年公子十二岁小厮九岁”

赵小礼摇摇头“小厮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命的人，我娘亲生我时难产。我活了，我娘亲死了！我爹爹一怒，把刚刚出生的我扔在荒郊野外！”

莲儿一下眼泪汪汪看着赵小礼！

赵小礼眼里满是坚定“是好心的乡民把我捡回，一家一口饭把我养大！后来，爹爹死了，兄长把我卖给了一个外地人换些银钱娶嫂嫂！那年我六岁”

莲儿哭得更厉害了！直问“后来呢？”

郑如玉看着赵小礼那瘦弱的身板“怪不得你这么瘦！”

赵小礼笑了一下“外地人转手把我卖给了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不到一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把我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当小厮！那户人家的公子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的！我遍体鳞伤受不了我就逃了出来！”

莲儿再问“后来呢？”

赵小礼眼里泛光“我又冷又饿，一路乞讨，一路被人打骂终于倒在了路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醒来看见一个少年正好奇的看着我”

赵小礼笑了“那个公子面无表情‘你居然还没有死，命够大的！和本公子一样大难不死！你几岁了，六岁了吧！’！其实那年我九岁，公子十二岁！”

郑如玉看着赵小礼“谢谢你与我说了这么多！想来赵小智和赵小刚与你的情形差不多！”

赵小礼点点头“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公子所救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公子与我们吃穿用度，还请师父教我们武功！公子亲自教我们识字习文！言传身教，教我们如何为人处事！”

赵小礼望着竹林出神“我以为有钱人家的公子，一定都是衣食无忧！可我家公子，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百年赵府所带来的一切重担！活得像个大人老气横秋！我们的心里只有公子！而香玉夫人，是公子心里唯一的慰藉！”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赵小礼，你今日话多！公子要你与少夫人告别，你倒好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赵小礼一下子给郑如玉跪下“少夫人，小人明日就要与公子远处行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小人就不能伺候少夫人了！少夫人保重！我家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少夫人和莲儿姑娘请放心！”

赵小刚也给郑如玉跪下“少夫人放心！小厮一定会好好护着公子！少夫人保重！”

郑如玉看着兄弟二人“你们先起来吧！有你们兄弟仨人忠心护着公子我放心！有香玉姐姐和红儿姑娘陪在公子左右，我更放心！”

赵小智冷冷轻身来到后院杂屋“你们说，要与少夫人告别，为何还在此聒噪！”

赵小礼试了一下眼泪“少夫人保重！”

赵小智轻轻一跪“少夫人保重！”

公子没有出现在后院杂屋让莲儿好生失望！

郑如玉眼含秋波“你们好生护着公子，也要好生照顾好自己！望你们平安而归！”

公子带着仨小厮和李香玉，红儿，绝尘而去！

赵珏走了！没有与郑如玉告别！也没有给郑如玉留下只言片语！

莲儿想不通“小姐，为什么公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要去那么久竟然不与小姐告别！难不成公子还恨上小姐了？莫不是因为公子生辰小姐没有送礼物给公子！”

郑如玉亦是不解却又似乎明白赵珏的心思——相见不如怀念！

赵夫人和赵大人倒是与郑如玉解释了一番！

说什么怕如玉见公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担心呀，反而引起公子伤感呀！又怕如玉担心公子一路上遇到些风险不放心呀！

夫妻二人说的都是实话！

郑如玉如何不担心，又如何能放心！

她从来没有怪过赵珏！因为如玉知道赵珏一直活得很累！但是，赵珏从来不与他人诉苦！只有李香玉，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郑如玉看着那独自开放的桃花，不免想起林之桃“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个没有感觉到春天正在悄然离去的春天！

也没有心思欣赏春风春雨给大地带来美景的春天！

郑如玉独立在竹林前，看着那宁折不弯的竹子发呆！以前二妹如月最喜欢竹子的气节！

那时如玉不明白！现在日日看着那竹子，忽然发现自己也喜欢上了这竹子！

郑如玉照常与夫人和赵大人请安问好！

那赵府的四夫人似乎与夫人关系很好！差不多如玉每次给夫人问好，都能碰见四夫人冲着如玉温柔一笑！

如玉看着年轻貌美的四夫人，听她与自己说着一些体己话，心里很是感动！

四夫人对夫人很好，伺候得也尽心！只是年纪轻轻无儿无女的，看着如玉心疼！

但是如玉不能随意表露自己的情感！

毕竟在这百年赵府里，多说话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每次如玉只是端庄得体的回以四夫人轻轻一笑！

春天已经过去了！

夏天到来了！

赵珏依然没有只言片语带给郑如玉！

如玉看着那在夏风吹拂下沙沙作响的竹林，油然感叹“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如玉把采摘的茶叶晒制好了，送与赵大人和赵夫人！得到老爷和夫人的肯定后，才敢让莲儿送给四夫人，王美玉和刘红玉！

在得到这些人的一致好评后，才给二夫人，三夫人他们送过去！

虽然二夫人和三夫人嫌如玉最后才送给他们，说如玉厚此薄彼，如玉也懒得理他们！

随他们是喝了还是扔了！

毕竟后院杂屋，是个不祥之地！

那里的茶树乃是死人所种！心里有鬼的人是不敢喝的！心里带疑的人应该很纠结！

农历五月十六，如玉十七岁生辰！

郑夫人和郑大人带着一家老小到赵府给宝贝女儿过生辰！

赵大人和赵夫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那一刻，没有赵珏在府里，如玉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却又不清楚到底缺了什么！

赵珏提前把送给如玉的生辰礼物放在夫人那里，当夫人把礼物拿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如月一声惊叫“夜明珠！”

的确，是夜明珠！

这猝不及防的大礼让郑夫人都高兴！觉得赵珏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是真的好！

如玉越发看不透赵珏了！也开始想他了！当然她心里清楚，赵珏连自己的模样都不敢去想？如玉不免有些伤感！

莲儿脸上笑开了花！

不是因为公子给小姐送了那夜明珠，而是觉得只有贵重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小姐的尊贵！

其实不是一样吗？公子送了一个自己亲自挑选的玉石打磨出来的夜明珠，无言的送给了他的新婚妻！

这份尊荣一般人恐怕只能是望梅止渴！

王美玉和刘红玉给如玉送的分别是一支凤钗和一窜珍珠项链！

如玉感叹都是大手笔！

如玉心想，以后她们过生日我送什么礼物呢？突然又有些为难了！

郑夫人看着如玉，知道她的心思，笑了“我儿莫要担心，到时候娘亲相信我儿定能送去更好的礼物！”

郑大人笑容满面“我儿莫要多想，心里有数就好！”

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给如玉送的都是银钱，每人二百贯银钱！

让如玉想起齐俊一家因为不足二百银钱的欠债，几年都吃不饱穿不暖！

听婵娟姐姐说齐俊和徐威在外地任职去了…

碧莲和玉兰在京城忙着要生孩子了…

王勤和刘敏也要去外地任职了！

如玉好生感叹！

郑鲲和杨先生在一起，如玉反倒不担心兄长了！

只是林之桃的意外去世，让如玉对两年多前的那场瘟疫心有余悸！

如玉还想起了王立娟，杨梅都是在年轻美好的年华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郑荣意味深长的对如玉言道“我儿切莫担心！一切都在我儿的预料之中…”

蔡琼瑶也意味深长的对如玉言道“一切都在你兄长的预料之中！如玉妹妹莫要担心…”

主仆二人站在竹林前看着月亮！

莲儿望着月亮高兴地和小姐说“小姐，你常常说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是不是就像今天这么圆！”

如玉言不由衷“对呀！就像今天这么圆！”

一阵风吹过，竹林里沙沙作响！

莲儿忽然有些害怕“小姐，我怕！”

如玉笑了“莲儿怕什么？”

莲儿四处张望“以前小礼哥哥在的时候，莲儿一点都不怕！可是现在小礼哥哥陪着公子去行商了！也不知道公子他们怎么样了？”

郑如玉看着竹林，轻轻唤道“你出来吧！见到了你，莲儿姑娘就不怕了！”

一个人影应声而去“少夫人好！莲儿姑娘好！”

莲儿大惊“你是谁！”

那个人回道“奉老爷和公子之命，守护少夫人和莲儿姑娘的安全！莲儿姑娘不要害怕！小人一直都在！”

如玉一笑“我知道你是马车夫…”

那人回“少夫人好记性！”

此人就是以后的！现在是无名无姓的暗卫！

莲儿放下心来“小姐，今晚的月亮真美！小姐今天收到了好多礼物哟！”

如玉一想“走，莲儿，我们看礼物去！那个夜明珠小姐我还没有好好看呢！”

秋天，收获的季节！

郑如玉还是没有收到赵珏的片言只语！

如玉心中喟叹“公子这对丑陋之人的痛恨，当真是无药可救！”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wei）君？双珠玳（dai）瑁（ao）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催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bei）呼豨（xi）！秋风肃肃晨风飔（si），东方须臾高（hao）知之”

当郑如玉把这首汉乐府《有所思》写完后，早已是泪流满面！

如玉杂屋周围四处查看！

看那竹林以然萧瑟，只留下宁折不弯的竹竿！

看那桃花早已是枯木一树，正待逢春！

看那梅花连一个花蕾都还没有！默默地在悄然厚积薄发！

那井旁孤坟，独立于秋风中，似乎在诉说这百年赵府的悲欢离合！

唯有那茶园，青青葱葱一片欲说还休！

郑如玉含泪自言自语“立娟姐姐，杨梅姐姐！心梅姐姐！桃儿姑娘！你们未曾达成的心愿，就让我郑如玉来替你们完成吧！倘若我郑如玉不幸也步了你们的后尘！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郑如玉心里十分清楚，她和赵珏都是木秀于林！无论自己如何抉择，早已是他人眼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与其被人杀于无形不如以退为进！

郑如玉擦干眼泪，把后院杂屋吩咐下人整理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赵夫人还安排人在杂屋周围种满了玫瑰花！

赵大人命人把杂屋四周修了一道篱笆围墙，按照如玉喜欢的方式圈了一个小院落出来，围墙中间修了一个篱笆木门！整个小院看上去十分幽静安静！

赵大人在府里传公子命令，任何人不得在后院杂屋周围逗留张望，违者一律乱棍打死！

冬至后，过年前，一切都是如玉喜欢的样子！

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的小小院落也脱颖而出！

莲儿看着都开心得不得了！

雪花纷飞的后院杂屋，外人眼中的不祥之地突然就美好了！

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郑如玉脱口而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莲儿大喊“这是我们的地盘！任何人都不许打扰！真好！小姐！真好啊！”

郑如玉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本小姐寻了许久才找寻到的世外桃源！我心中的那份安宁与美好，原来在此处！”

除夕夜，赵府上下一片喜庆！

那大红的囍字犹还在！赵珏，不在府邸里！

看着赵大人和赵夫人用怜爱的眼睛看着自己，如玉心里清楚，公子未有一声问候给自己！

如玉轻笑着，与赵大人和赵夫人一起守岁！

赵大人给了如玉一千贯钱作为压岁钱！

赵夫人送了一支红玉手镯给如玉，希望如玉开开心心在赵府度过每一天！

大年初一，如玉带着莲儿被人护送着回了娘家拜新年！

郑鲲终于回家了，因为他当爹了！

因为这突来的好消息，整个郑府喜气洋洋！

伴着新年的祝福，一众亲朋好友都来祝贺的热闹气氛，越发让郑大人得意洋洋！

赵大人和赵夫人看着郑鲲的儿子，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赵夫人好生羡慕“多好的一个胖孙子！清秋，姐姐真的羡慕你呀！突然就做了祖母了！只是郑鲲为何给这么好的孩子起了个奇怪的名字啊！郑之涛？小名愚儿！”

郑夫人当然知道郑鲲为什么给儿子起这个名字，在郑鲲心里，如何能忘记林之桃呢！

但是郑夫人不能说出来！这是鲲儿永远的疼！永远也好不了的疼！

嘉佑八年（公元1063年）农历二月初一，愚儿满月酒第二天！

赵夫人带着快一年没有出门的郑如玉和莲儿去古观音寺还愿！

其实是赵夫人于心不忍，想带如玉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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