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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兰的大公是一个骑士,虽然他不曾忠诚于任何一个神祗,但他的房间里依然有着一架类似于饰品的小巧的黑铁天平,挂毯上也有着月桂树叶与星光的图样,他的妻子每隔十天就会向希恩诺丝、沃金甚至克蓝沃等诸位神祗的神殿奉献金币与衣料,遇见了伊尔摩特的牧师他们也会慷慨施舍,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去到了哀悼荒原是否能够听见神祗们的呼唤声,就像是他想要向神殿的牧师们求助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得到他们的援手——他从书桌后面站起来,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在今晚之前,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或是办法,但格瑞纳达人来的如此之快,就像是沙漠上的旋风,一瞬间就已经席卷了他的每一寸国土——不,或许还有他的都城,但大公知道,这种平静并不会持续太久。
“你有办法带走我的女儿吗?”大公充满希冀地看向他的叔叔。失去了国家的他根本不愿意作为一个卑贱的平民活下去,他的妻子应该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但他的女儿,如果能够交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以及足够多的金币作为嫁妆,她还是可以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安详度日的。
“格瑞纳达人已经限制了传送类法术的使用。”他的叔叔,一个年老的红袍走到了窗边,外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他似乎可以在那些浓重如同噩梦般的阴影中寻找出敌人的身影:“他们的法师与术士所编织的罗网可以笼罩整个城市与周遭的荒野,殿下,”他残酷地说,“而且您的血脉是必须被断绝的,这样他们才能保证不会有人以您的名字组织抵抗。”
“但贝尔只是个女孩,”大公竭力争取道:“一个女孩,完全不值得他们如此在意,她没有继承权,即便她还活着,她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妨碍。”
“流着您的血就是个过错,”术士说:“而且只怕我也难逃厄运。”
“格瑞纳达人难道不是一贯优待施法者的吗?”大公说:“只要您愿意向他们奉献忠诚,跪在那位‘母亲’的脚下,我想他们不会介意您的姓氏的。”
他的叔叔摇了摇头:“以前或许可以,”他说:“他们可能有三十个以上的施法者,而且都是战斗法师和术士,您明白吗,他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收割性命的。”
“那么说,他们的话是不值得信任的,”大公说:“既然他们只想要看到死亡,也许他们只是在欺骗与恐吓我们——叔叔,我们是否有可能……”
“没可能。”
“我们有上万个士兵和三千名骑士,”大公说:“而他们只有一千人。”
“一千个以鹰首狮身兽与恐爪龙为坐骑的精锐,”术士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数天之内穿过大半个公国到达这里的吗?我从流民那里详细地搜集了情报……他们的施法者骑在鹰首狮身兽上面,这种野兽既能飞也能咬,它们的爪子比匕首更锋利,除了巨龙,几乎没有什么会飞的东西可以与它们匹敌——而术士和法术就从这种野兽的身上往下投掷法术,狮身兽所能达到的高度,既能保证弩车的箭矢也无法触碰到它们的皮毛,又能保证魔法的力量得到最大的爆发,士兵和骑士们只能在城墙上面奔跑躲避,却没有办法躲过火焰、闪电、有毒的雾气与冰冻——等到城墙上的抵抗被消弭之后,恐爪龙就会带着自己的骑士攀上城墙,它们的爪子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狮身兽,一抓就能在石砖上留下深刻的凹槽,它们就像是猿猴那样攀上城墙,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每只恐爪龙身上都披挂着黑铁与精钢的盔甲,没有长矛可以刺入其中,刀剑也会在上面折断。我们的士兵所除了格瑞纳达人的武器之外还要警惕野兽的爪牙,人类的身体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发脆的羊皮纸。无论我们有多少士兵,”他说:“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最后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您应该更早的离开。”事实上,他的臣子有建议过他们抛弃都城离开这里,但被大公拒绝了,他承认自己怀有侥幸之心,以及比起生命,他更看重自己的尊严。
“然后呢,我是一个施法者,”术士说:“但我也只是一个人类,也许我们的血脉中确实有着恶魔或是魔鬼的一部分,但我想它们的比例一定非常的低,我对于一个人,没有国家也没有亲人,孤独地死去毫无兴趣,也无意成为一个不死者,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
大公颓然地笑了,他和他的叔叔……关系并不能说非常融洽,毕竟他们两人都是非常执拗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叔叔而流泪,但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又希望它永远不会到来。
“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我们没有选择。”术士说:“两个结局,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抵抗,然后被格瑞纳达人屠戮一空,或是留下一些奴隶;二、我们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我们的子民仍然会成为奴隶,但至少不必在今夜死去。但无论哪个结局,我们都只能迎来克蓝沃的使者,让他带我们前去哀悼荒原。”他停顿了一下:“不,还是有所不同的,”他说:“我想如果我们愿意自行放弃生命的话,我们可以离去的比较迅速和愉快,听说格瑞纳达的军队很喜欢将他们的俘虏插在旗杆上,”年老的施法者诙谐地做了一个手势:“从屁股到嘴巴,就像是烤小鸡。”
大公瞪了他一眼。
“你觉得那个,小魔鬼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有什么让他需要大量的奴隶。”术士说:“谁知道呢?”
“好吧,”大公说,在得知了自己的结局后他反而不再那么烦恼了:“不过我觉得这个决定不是我能够做的,”他坐回到书桌前,“让我的子民来自行决定他们的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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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一直注意着大公府邸的动向,它看到几匹快马驮着骑士们飞速地冲出内城墙,踏入街道,骑士们披着绣着大公纹章的斗篷,举着火把,面色严峻。
这些骑士策马奔向人们聚集的地方,在即将开战的时候,没人会去安心的睡觉,每个人都穿戴的非常整齐,当骑士们呼喊着的时候,他们都起身了,有些从床铺上,有些从椅子上,有些从稻草上,还有些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他们蜂拥到十字街道交叉形成的小广场上,骑士们在那里向他们宣读了大公的旨意——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但这次人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他们匆忙地交头接耳起来,有些人坚决地要求与格瑞纳达人决一死战,而有些人则立刻产生了迟疑之心,尤其是流民,他们之中并不缺少亲眼看到过那些骑士与怪物的人。
但留给他们讨论与考虑的时间并不长,格瑞纳达人只留给他们一个夜晚,等到晨光拂过深蓝色的天穹,星河落下,他们就要开始进攻了。
而就在这座城市约有百里以外的地方,格瑞纳达的军团驻扎在一个小城里,与其说是一个小城,倒不如说是一个为了便于管理丘陵与平原出产而特意配置的庄园。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一列有着五十个房间的建筑,内部的装饰虽然不够豪华但也十分舒适,正好被格瑞纳达人用来安置他们的队长和施法者——三层,也是最高层中间的房间,是最奢侈与宽阔的,毋庸置疑地归属黑发的龙裔,时值深夜,作为一个施法者他早该休息了,但他还有着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一个小型会议,会议的参与者只有四名队长与施法者们的代表,还有克瑞玛尔与他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灰袍女士谢绝了邀请,她不在乎他们要怎么做,反正她也只遵从克瑞玛尔的命令。至于其他可能的反对者,从表面上来说数量为零——龙牙的两名队长以及他们的队员还欠着克瑞玛尔一大笔钱,鉴于他们的坐骑在攻陷城寨和城市后必然来一次大狂欢,龙爪的队长虽然无需忍受无良商人压榨之苦,但施法者中的绝大部分都在龙牙,而且恐爪龙还在鹰首狮身兽的食谱上,他一点也不想在战场上突然被法师或是术士的法术殃及,或是被一只鹰首狮身兽连人带坐骑吞入腹中,所以他也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至于龙刺,他们的数量是最少的,在这种场合队长只会微笑,虽然微笑的有点勉强,但巫妖可以接受,不管怎么说,他最得力的一个下属很不幸地死于城寨的首领之手,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人不快的消息,其他的,就连鹰首狮身兽和恐爪龙都没有出现折损呢。
跟随着这位殿下,有不好的地方——譬如说他们无法再如以往那样沐浴着血水安眠,战斗的时候也时常感觉有所擎肘;但也有好的地方,如果折损率能够如他们所预计的那样维持在一个很低的幅度的话,那么他们的军队在与其他分支汇合整合的时候,他们不但不会被吞并,还会吞并掉其他军队的残部,变得更为强大与完整,那么,在那场最大的战役中,他们获得的战绩也必将是最为辉煌的。
“那些人类会应允吗?”一个术士满怀疑窦地问。他并不觉得成为奴隶可以让那些凡人存活多久。
“如果我是提兰的大公,”一个骑士队长则这么说:“我会隐瞒这个提议,并且告诉我的子民,格瑞纳达人要将我们一个不留地杀死,或是焚烧整个都城——最少的,在前往哀悼荒原的时候不会那么寂寞。”
“希望他不要做出与你一致的选择,”巫妖漠然地说:“我们需要时间。”
“即便需要开战,”龙爪的骑士队长接着说:“我们的速度也能保证您将是第一个来到红龙足下的人。”他的措辞非常巧妙,既可以说是恭维,也能说是显示忠诚,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挑衅。
“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出乎他意料的,黑发的龙裔肯定了这点,“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不会太过艰难。”他平静地说:“但这是我的决定,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那个队长眨了眨眼睛,很显然,克瑞玛尔一直以来的温和态度让他放松了警惕,他马上低下头,屈膝跪下表示臣服,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真的敢于傻乎乎地提出什么异议,龙爪就要换一个分队长了——这是格瑞纳达的法律,在面对比你更强大的人时,你所要做的只有服从与恭顺。
这时候他倒真心实意地期望这些人类能够愚蠢一点,如果他们率先发动攻击或是仍然想要反抗……他几乎想象得出他们殿下的神色会变得多么阴沉,而他只要在心里大笑就行了。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最深沉的黑暗不过刚刚离去,提兰都城的吊桥就被缓慢地放了下来,它落在地面上那声沉重的声响就像是提兰都城中的人们的心脏坠落的声音,而且放下吊桥的,应该是士兵,但他们都已经脱下了皮甲,放下了长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平民——提兰大公考虑过他们如果继续作为一个士兵的话,会不会因为放弃抵抗而成为格瑞纳达人的殂上肉。
但有些有些人还是穿着盔甲,虽然他们的武器都被丢在了脚下,但他们显然更愿意作为一个战士而死。
街道上整齐地摆放着箱子,箱子里装满钱币与绸缎,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人们沉默着,伴随着低声哭泣,他们按照格瑞纳达人的要求,男女分开排列,身上尽可能地穿足衣物,现在的天气不算很冷,但可以想到,格瑞纳达人是不会为奴隶准备替换衣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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