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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发出那声尖叫的是拉曼妥思,这里的人可能无一幸存,但既然祂只是拉曼妥思早产的子嗣,刺客只是被震破了如鼓膜那样较为脆弱的组织,最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亚历克斯与精灵,虽然后者都只知道他也不会是个双手干净的家伙,方才他的袭击也不会是因为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个误会——但他们都没有阻止他的伙伴救治他。

在另一个世界里,鼓膜的损伤,又或是任何隐藏在皮肉下的细微但重要的地方受到的伤害,都没那么容易治疗,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一瓶治疗药水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刺客马上就能够站起来了,他来到亚历克斯的面前,向他致歉与感恩,但吟游诗人完全没有在意那份假惺惺的歉意,他来到那对铜门前面,开始仔细寻找着手的地方。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艿哈莱走到铣刀身边,低声问道,他们是从蛙人这里找到了答案,但看盗贼们的样子,还要比他们更快一步。

“相信我,艿哈莱,”铣刀说:“完全是幸运。”他说:“我们被水流冲到了一个陵墓里,不,也不能确定那是一个陵墓,我只知道里面堆满了尸骨,我们挣扎着沿着抛掷尸骨的甬道往上走,或说往上爬,活见鬼,那段路我又丢了一个手下,后来我们又遇到了掘地虫的卵室,里面的卵都被腐殖树吸取干净了,只剩下空壳,”他露出了一个恶心的神情,“但我想到了,艿哈莱,卵室距离掘地虫母虫巢穴的距离不会太远。”

“哦,感谢你的渊博。”艿哈莱戏谑道,然后她立刻端正了神情:“是的,不过你竟然敢冒这个险。”

“我有我的办法,”铣刀继续说道:“掘地虫的母虫从来就居住在最深的位置,又暖和,又干燥,蛙人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有很大的可能,它们会将母虫的巢穴安置在伪神的殿堂里。”

“我们沿着掘地虫留下的痕迹走,就找到了这里,”铣刀说:“但我不太清楚肉锤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道这里他有些突兀地提高了声音,引来亚历克斯与精灵的一瞥,肉锤骤然变了脸色,铣刀的行为与言辞无疑是在怀疑他知道得比别人更多——有时候这种区别是会杀人的。

他们不知道亚历克斯的皮囊里装了什么,但很明显,祂只是一声尖叫,就摧毁了一个老练的刺客,甚至让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免心神激荡,神志恍惚,他们现在已经丝毫不敢轻视这个外来者了,铣刀更是诅咒了尖颚港的好人里卡多一万次,就因为他竟然将这么一个祸星送到了玛罗吉,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提醒。

虽然他也会这样做,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安危,看看别人的笑话也很好啊。

但一边他也不免怀抱着侥幸,现在很清楚了,单靠他的公会,他是没办法得到玛斯克的遗产的,但如果他去寻找别人合作或是奉献给公会的总首领,他能够分得的东西与承担的危险,一个会倍减,一个则会倍增。而这个吟游诗人,维尼托僭主的儿子,大概和铣刀往常最厌恶的那种年轻贵人差不多——他们只享受冒险的过程,不会吝啬终点前的付出,并且对结果并不在意,最大的可能是随手拿走一件纪念品,将其他的收获分给其他的冒险者。

这个“其他”里最好没有肉锤和他的手下。可惜的是吟游诗人哪怕没有足够的经验,他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的想法很难通过诱骗与威胁改变,铣刀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在一个不会引起警惕的距离和他一起观察铜门上的圣徽。伪神玛斯克——当然,我们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伪神,但既然现在的盗贼之神是葛兰,铣刀就不会承认大灾变前的玛斯克才是盗贼之神,他的神祇不过是个刺客、窃贼与弑亲者。

“玛斯克的圣徽是一张黑色的丝绸面具。”亚历克斯说,铜门上的圣徽制作的异常精细,铜条盘绕而成的面具轮廓中填充着黑色的珐琅,细长的飘带从面具后飞扬而起,细得只能容下一根小指头,居然也没有断裂,脱落的迹象。但这扇铜门上没有钥匙孔,机关或是任何可以与“打开”有关的东西,只有一些小洞,小洞的边缘非常光滑,很深。

亚历克斯比了一下:“你看这些是什么呢?”他转头看向铣刀,微微一笑,“在我来到的时候,你和肉锤在为了什么争斗?”

“这些是手指洞。”看来没法隐瞒,铣刀倒得很干脆:“盗贼教导和惩罚弟子用的一种东西。”他有点不安地看了一眼精灵:“在这些洞后面有着一种装置,把手指伸进去,在很小的幅度里反复拨弄它,感觉最微小的一点变化,然后打开它。”

“如果不能呢?”伊尔妲问。

“就要看情况了,如果设置机关的人不想让接受试炼的人吃太多苦头,那么后面顶多是沸水与尖刺,又或是一些会引发瘙痒和痛楚的药物,但如果不能,有时候被试炼的人会被切断手指。”

伊尔妲一扫盗贼们,他们泾渭分明地分作两处,“所以你们......”谁也不知道这后面会是什么,所以他们要推出一个或是几个牺牲品——铣刀摇摇头:“如果这里真是伪神玛斯克的神殿,”他说:“这些洞口肯定要留下手指来,或者直接弄死几个人。”

按照玛斯克的教义来推测,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伊尔妲看向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将手放在那些小小的洞口处,擦了擦后给伊尔妲看,在火把的光亮下只能隐约看见一抹深色的痕迹,但精灵敏锐的嗅觉告诉她这是血,而且还很新鲜。

之前已经有了牺牲者。

如果他们没有被传送到这里,那么盗贼们一定会分出个胜负,然后将失败者的手指塞进去好让铜门打开,伊尔妲想到这里就不由得蹙眉,艿哈莱则好奇地将视线转开转去,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在阵营方面有着很大的弹性,但让她来看,这位诗人更多地偏向中立甚至邪恶,他在黑暗中浸染过,知道罪恶如何诞生,他不会轻易给出善意与怜悯,几乎不为外界的影响动摇。

可谁让这里还有一个精灵呢?

亚历克斯将手放在那些小洞前好一会儿,“伊尔妲。”伊尔妲应声走了过去,在他的示意下也跟着将手放在小洞前,在思考了非常短暂的一会后,她做了一个差点让旁观者们跳起来的动作——她把手指伸了进去!

亚历克斯的手还放在铜门上,但在一阵紧绷的寂静后,什么都没发生。

“你干了什么?”肉锤问,他是个高大强壮的盗贼,极具讽刺与伪装的是他的声音并不刺耳,还有点温和可亲,但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告诉人们他没那么好对付,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您做了什么?”

“我破坏了机关。”亚历克斯慢慢地说。越是精细的机械就越是容易损坏,这是常识,哪怕它们被藏在了厚重的铜门后,但只要找准位置,一阵小小的震动就可以把它破坏掉了。

“可是......”铣刀张口结舌地说道:“我们怎么进去呢?”

他们已经研究过这扇铜门了,这是所谓的“隐轴门”,也就是说,门轴隐藏在岩层后面,是没办法通过破坏轴承来打开这扇门的,而且也没必要——对盗贼们来说,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浪费敌人的性命。

“或者您想要融化掉它。”艿哈莱说,“或是用火焰灼烧。”

“都不是。”亚历克斯都笑了,这扇铜门能够容纳整根手指,还要留出机关的位置,厚度肯定超过了三分之一尺,靠着火焰灼烧,酸液腐蚀,要烧灼与腐蚀到什么时候去?他站到一边,向肉锤做了个手势,率先将手指插入了那些小洞。

肉锤谨慎地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朝身后的法师投去一个眼神,走到门前,和亚历克斯一样,将双手伸入小洞。

“往上抬。”亚历克斯简单地说,然后他就抬起了手臂,肉锤正要发笑,却感觉到手上一阵震动,他虽然是盗贼中的战士,但也有着十根灵活敏感的手指,它确实在往上!他又是吃惊,又是惊慌,但还是遵照雇主的吩咐,用力上抬。

铣刀目瞪口呆地在看着铜门缓慢上升,只有最初的时候需要用一点力气,过半就变得非常轻松了。

“可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喃喃道。

“玛斯克牧师的一个恶劣的玩笑吧。”亚历克斯松开手,往后退,“或者你也可以说是玛斯克的考验。”玛斯克曾经有过三个神职,阴谋、阴影最后才是盗贼,人们通常只记得最后一个,却不知道阴谋才是他最渴望的神职,他的信徒中也有很多善于玩弄手段,探求情报的骗子与奸细。

“原来是不需要祭品的吗?”艿哈莱说道,她的脊背一阵冰寒,想想那些为了玛斯克的遗产而来的人吧,他们在这扇铜门前如铣刀和肉锤那样相互厮杀,又或是如他们正在追索的那个罪犯那样献祭了诱拐来的女性,也有可能靠着对朋友的背叛与出卖达成目的——但他们大概不会想到,这扇门根本不需要祭品的流血与死亡就能打开,只是开启方式与普通的门不同。

就算是盗贼见多了各种方式打开的门,他们也不敢将手指伸到那些小洞里去......不,那些机关也确实会切掉他们的手指,但除了这些小洞和圣徽,铜门上一片光滑,怎么能有可能抬起它来呢。

“也不能这么说。”亚历克斯说:“流了足够的血也能启动机关。”只是走进来的人就能发现关键所在,如肉锤和铣刀这样的就算了,但那些......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人一定会感到后悔与愤怒,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痛苦肯定会让玛斯克哈哈大笑。

铜门里是一间空荡的厅室,只要石柱与祭坛还勉强保持着原先的样子,黑铁的灯架在漫长的岁月中锈蚀跌落,雕像倾倒,帷幔朽坏,一片死气沉沉——这种地方,连蜘蛛、蜥蜴和苔藓都不愿意长久地居住。

铣刀将火把插在石砖的缝隙间,原先的火把支架已经不见踪影,火光摇晃着,艿哈莱施放了一个神术好让众人舒服一点,至少不那么湿冷,亚历克斯的戏法产生的小光球再一次摇摇晃晃地向着四周散开,盗贼们倒是很喜欢这种环境,一些刺客与窃贼已经融入了阴影里。

一声低沉的金属撞击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亚历克斯的小光球在火把迅速熄灭的同时照亮了声音的源头,有人的呼吸声在短暂的停止后变得粗重起来——光球照亮了两具全身盔甲,它们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中,在漫长的岁月中竟然没有塌陷,湮灭,除非用了银子、金子甚至更贵重的秘银精金。

当然,铣刀并不认为玛斯克的牧师们有这样的天赋,但在玛斯克的教会中,除了祈祷,吟唱之外,最重要的一道程序就是信徒与牧师们向玛斯克奉献钱财,这些钱财往往以很多方式呈现,如果有人施展不道德的手段,夺取了两具珍贵金属打造的盔甲,完全有可能直接奉献给玛斯克,以博取他的欢心。

毕竟玛斯克的两大仇敌(虽然几乎所有的神祇都不喜欢他,但总有最不喜欢的)就是沃金与泰尔,这两具盔甲如果是沃金与泰尔的信徒奉献给他们的却被玛斯克的信徒掠走,对玛斯克来说可真是太美妙了。

一个盗贼已经忍不住地伸出手去。

他可以向葛兰发誓自己绝没有拿走它的意思,就算没有其他人,没有次元袋的他也不可能搬走这么一具沉重的盔甲,他只想知道它是什么材质的,但看上去确实不像石头。

他的手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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