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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号的这天上午,那位中尉请来的军医在给佑美打了一针之后,又留下了一些药品便和那位中尉一起告辞离开,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叙情书寓里,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很明显,因为院子门口站岗的鬼子名义上的“保护”,书寓里的人也变相的被监禁在了这里。
对于美香等人来说,她们面临的困境是不知道等下是否有人来这里,是否会把藏起来的人一网打尽。
但对于卫燃来说,他除了担心这些问题,还要发愁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出去买烟。
在这愁绪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中午,杨妈和孟大爷在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做好了饭菜,染谷由纪夫也拎着一台相机走进了书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染谷顺子最先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闻言,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相机用日语答道,“外面现在很混乱,有英国人在抗议,也有些已经被杀了,现在正在租界里搜捕那些抗匪。”
说到这里,染谷由纪夫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随后在美香等人的邀请下坐在了餐桌的边上。
“不过不用担心”染谷由纪夫说道,“那位中尉已经向我保证过,不会来打扰这里的。”
“那就好”美香重重的松了口气。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不用怕。”佑美拉着美香的手安慰道,“只要我在这里,那些士兵不敢进来捣乱的。”
染谷顺子接着话茬说道,“确实多亏了佑美小姐”。
“家父和我说过,他和美香小姐以及二位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佑美面带微笑的用日语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天一直承蒙美香姐姐照顾,这种时候总要做些什么的,大家既然是朋友,当然要相互帮助才行。”
“说起这个,美香小姐,下午能不能让你表弟还有灿华帮我个忙”
染谷由纪夫借着话题用日语问道,同时也看了一眼因为听不懂日语,专心吃饭顺便给大家斟酒倒饮料的卫燃。
“当然可以”
美香都没问什么事情,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我这书寓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是没办法开门做生意了,我这表弟天天惹是生非的,给他找个事情做,也免得他和外面的士兵起了冲突。
至于灿华佑美小姐还在和他学琴,所以我看还是让佑美小姐来决定吧。”
“我这两天怕是没有什么精神和陶大哥学习弹琴了。”佑美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可没有资格替美香姐姐做决定,所以还是您来吧。”
“既然这样,染谷先生,我表弟和灿华就听凭你的吩咐了。”美香痛快的说道。
“多谢美香小姐,我就不客气了。”
染谷由纪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鬼天气太冷了,坐那些士兵的摩托车虽然方便,但是我的手和脸都要冻僵了。所以我想着让灿华帮我开几天车,另外卫燃的拍照技术是诸位太太们公认的不错,我想让他给我做几天助手。”
“表弟,下午的时候你去给染谷先生当助手。灿华,你给染谷先生做司机。”美香换上母语吩咐道。
“啊”
手里拿着个鸡腿儿,另一只手还捏着个小酒杯的卫燃茫然的抬起头,“咱们要跑吗”
“跑什么跑”美香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已经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下午出去采访需要一个司机和一个懂拍照的助手”
染谷换上汉语,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让你跑,而且你能跑哪去”
“我不想去,让灿华自己去吧。”
卫燃想都不想的摇了摇头,“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挨了枪子儿不就亏了”
“你给我站起来!”
美香话音未落,卫燃也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和鸡腿站了起来,苦着脸哀求道,“表姐,我的亲表姐,你可就我这么一个亲表弟,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万一我这要是磕着碰着,以后谁保护你啊”
“有顺子太太和佑美小姐在这里,我还用你保护”
美香没好气的问道,“你个怂包还是不是个男人”
“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是”
卫燃想都不想的梗着脖子回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让染谷夫妇笑出了声。
“他说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同样忍住笑意的佑美一脸茫然的用日语问道。
闻言,染谷顺子探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解释了一番。闻言,佑美也忍不住矜持的遮住了嘴巴。
“你呢”美香看向同样在作陪的陶灿华。
“我是男人”陶灿华下意识的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又一次让染谷顺子以及旁边伺候的茉莉笑出了声。
“谁问你这个!”
同样被气笑了的美香尴尬的重新问道,“我是问你,敢不敢去给染谷先生做司机。”
“敢!这有什么不敢的”陶灿华像个愣头青似的回应道,顺便还挑衅的看了眼卫燃。
“对对对!”
卫燃嬉皮笑脸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陪着笑给美香倒酒一边说道,“他敢就让他去吧,这傻小子胆儿大着呢。”
“怪不得佑美小姐瞧不上你”
美香鄙夷的说道,“这以后你别说在佑美小姐面前抬起头来,我估计连灿华和秋实,还有戏班子里的那些孩子都瞧不.”
“去!去就去!有什么的!”
卫燃说完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可紧跟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懊悔之色,转而朝染谷由纪夫问道,“那个.染谷大哥,不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不会”
染谷由纪夫憋着笑说道,“不过万一遇到那些抗匪,到时候你们可要保护我才行。”
“咕嘟!”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看向了他的美香表姐。
“你平时那好勇斗狠的劲儿呢”美香没好气的嘲讽道。
“那不.不一样啊”卫燃无视了陶灿华故意装出来的鄙夷之色,苦着脸嗫嚅道,“子弹又不长眼睛”
“放心吧”染谷由纪夫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真的不会”卫燃狐疑的问道。
“真的不会”染谷先生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大不了你带着枪,你们俩都带着枪。”
“行,行吧。”
卫燃咧着嘴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应下了这个他非常想要得到的差事。
一桌五人吃完了还算丰盛的午餐,卫燃哭丧着脸回自己的房间取了相机,嘀嘀咕咕的跟着染谷由纪夫离开书寓,直等到陶灿华启动了车子,他这才钻进了早晨时候,染谷先生停在小院门口的那辆车子。
“咱们往哪开”陶灿华等卫燃关上门之后问道。
“去海河边上吧”染谷随手指了个方向,转而朝卫燃问道,“你的拍照和谁学的”
“以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学的”
卫燃说完看了眼对方脖子上挂着的那台徕卡。
“我的这台相机也是在德国买的”
染谷由纪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相机,“从我决定做个记者开始,就在用这台相机了。”
“是台好相机”卫燃没话找话的应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予对方一些信任。
直到车子开远了,直到身后叙情书寓彻底看不见,染谷由纪夫突兀的问道,“卫燃,灿华,你们觉得我是招核人吗”
“你是琉球人,表姐和我说过。”
“是啊.”
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出神的看着窗外呢喃道,“我在琉球长大,那里的遭遇其实不比这里好多少,我的很多儿时的玩伴都被送上战场成了炮灰,还有很多女人被征召充作了那些野兽发泄玉忘的玩物。”
“我姑姑说,你和顺子太太都有一半华夏人的血统”负责开车的陶灿华也忍不住加入了话题。
“我的父亲是来自福州的疍民,本姓冉,我的华夏名字叫做冉毅夫。取自《哨遍》里的‘使就声律,以遗毅夫。’他希望我能做个音乐家更希望我成为一个大丈夫。”
说到这里,染谷由纪夫笑着问道,“你知道疍民吗”
“知道”
卫燃点了点头,他自然听过这个名词,只不过在后世,疍民更多的时候只出现在一些纪录片里。换句话说,他听过,但也仅仅只是听过。
“你呢”染谷由纪夫看向了开车的陶灿华。
“我没听说过”陶灿华回应道,“我学堂都没念过几年”。
闻言,染谷由纪夫却并没有解释,反而开启了新的话题,“我3岁那年,我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一家也搬去了繁华的大阪。
但是在那之后不久,我的父亲就被招核人逮捕并且杀死了,大半的财产也都被充公。”
染谷由纪夫点上颗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继续说道,“我和我的母亲,是在顺子的父亲和母亲帮助下才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在那之后不久,我的母亲也死了。
顺子的父亲帮我改名换姓,寄养在一位和他相熟的大阪商人的家里。从那之后,我从冉毅夫,变成了现在的染谷由纪夫。”
“你想说什么”卫燃同样取出烟盒点燃了一颗香烟。
“我没有故乡,招核不是我的故乡,琉球不是,华夏也不是。”
染谷由纪夫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和那些肆意妄为的招核士兵,“就像我没有了名字,染谷由纪夫不是我的名字,冉毅夫也不再是我的名字,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
“你会有故乡的”卫燃顿了顿,“也会有名字的”。
“但愿吧”
染谷由纪夫笑了笑,将手里的香烟丢出了窗外,同时也再次换了个话题,“卫燃,灿华,有人让我把你们带出来,我猜测是准备试探你们。”
“试探我们”卫燃想了想,开口问道,“谁”
“怎么试探我们”陶灿华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不知道”
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是上午那名中尉说的,他让我下午找个借口带你们两个出来,去海河边,你们,你们要有个准备。”
“哦”
卫燃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并在沉默片刻后,又补了一声“谢谢”。负责开车的陶灿华,也暗暗的握紧了方向盘。
“停一下,顺便做个心理准备吧。”
染谷由纪夫说话间,已经抄起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台徕卡相机。
等陶灿华停稳了车子,染谷由纪夫也已经将车窗彻底降下来,用手里的相机,对准了一队迎面走来的招核士兵——以及不远处一具躺倒在行道树下,被扒光了衣服的金发女人尸体。
“士兵们,看我这里!”
染谷由纪夫热情的用日语招呼了一声。那一队士兵也立刻挺胸抬头,脸上更是浮现出了趾高气昂的得意之色。
“我是大阪朝日新闻的记者染谷由纪夫,可以采访你们几个问题吗”
染谷由纪夫说着,已经放下了相机,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以及一支铅笔。
“当然可以!停下!”走在队伍一侧的那只军曹立刻叫停了队伍,走到车门旁敬了个礼。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染谷由纪夫在将自己的记者证出示了一番之后问道。
“山田拓哉”这只军曹挺胸抬头大声答道,接着又将他所属的部队报了一遍。
“山田先生,请问你们从进入英租界以来,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吗”染谷由纪夫在记下对方的名字和所属部队之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报”
这只军曹顿了顿,“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英国人和传闻中一样懦弱,我们几乎没有开枪就进入了租界,俘虏了非常多的英国人。”
“也有很多英国女人吧”染谷由纪夫笑着问道,“当然,这个只是我的私人问题。”
“当然”这只军曹脸上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意。
用这个小小的、但却暗示着不知道多少不幸的“玩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染谷由纪夫一板一眼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还给这支小队摆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满意的收起了他的记事本。
在这期间,“听不懂”日语的卫燃和陶灿华却只是保持着安静,冷眼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同时暗暗猜测着所谓的试探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走吧”染谷由纪夫摇上车窗的同时说道。
闻言,陶灿华和坐在副驾驶的卫燃操纵着车子继续沿着街道开往了海河的方向。
不久之后,车子缓缓停在了海河的边上,车子里的三个人也一眼注意到,在封冻的河边,正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华夏人被一队鬼子用刺刀指着。
更让卫燃和陶灿华心头发凉的是,在这些人里面,他们还看到了两个瘦弱的身影。
那俩满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残存着鞭痕和烧烫伤的小伙子,恰恰是陈狗鱼和许克勤!
那么其他那些被绑着的人呢他们也是曹哑巴的伙伴吗
下意识的看看四周,卫燃不由的愈发绝望,这里的鬼子兵的数量之多,已经彻底断送了这些人能侥幸逃脱活下来的可能。
没等卫燃或者陶灿华想出个对策,另一辆车子也停在了路边,紧跟着,小苏妈傍身的相好古川先生竟然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我猜,那就是对你的试探了.”染谷由纪夫呢喃着提醒道,随后便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怎么办”陶灿华压低了声音焦急的问道,“我们怎么救.”
“我们救不了他们”
卫燃叹了口气,他来不及思考陈狗鱼和许克勤是怎么被抓的,但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试探是什么,只是这试探未免太残忍了些。
“那怎么办”陶灿华颇有些慌乱的问道。
“我们等下恐怕要亲手杀了他们.”
“你说什”
“灿华!”卫燃翕动着嘴唇低声提醒道,“记住两件事”
“什什么”陶灿华颇有些慌乱的问道。
“朝眉心开枪,或者抵着后脑勺开枪,能让他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卫燃顿了顿,闭上眼睛说道,“无论你有多悲伤,你可以因为杀人吓得呕吐,可以坐在地上尿裤子,但是一定不许哭。”
陶灿华脸色惨白的看着卫燃,“你在说”
“我们只要有一颗眼泪掉下来,书寓里的人都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就在卫燃这最后一句提醒说出口的时候,古川也从外面敲响了车窗。
“古川先生”
卫燃立刻推开车门,第一个走了出来陪着笑脸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刚刚和灿华聊天呢,没注意到您。”
“没关系”
个子又瘦又小的古川随和的摆摆手,“让灿华也出来吧。”
“灿华,快出来!”
卫燃拍了拍车顶招呼了一声,随后问道,“姨夫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你们”
古川开口说道,“前些天你们书寓举行的舞会之后,是不是有个德国人失踪了”
“是有这么回事!”
卫燃立刻附和道,“前两天我和我表姐天天帮着找人了,现在都还没有沃尔克的消息呢。”
“你们怕是不用找了”
古川指了指远处绑着的那些人,“那里面有几个就是杀死沃尔克的凶手。”
“杀,杀死沃尔克的凶手”
卫燃呆滞的看着古川,“沃尔克沃尔克大哥死了”
“应该是死了”古川叹了口气,“只是还没找到尸体。”
“死了.怎么会死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接着抬起头问道,“是哪个杀死的沃尔克大哥!”
“那里面,总有一个是。”
古川再次指了指不远处绑着的那些人,稍作停顿之后说道,“听我说,卫燃,灿华,现在有人怀疑你们叙情书寓也参与了这件事。”
“怎么可能!”
卫燃立刻反驳道,“我和沃尔克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斩鸡头喝黄酒拜把子的兄弟!我们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事!灿华,是你”
“我表叔,你可不能公报私仇!”陶灿华气愤的嚷嚷道。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
古川摆摆手,“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冤枉的,这不是给你们争取到洗脱罪名的机会了吗”
“洗脱罪名”卫燃转过身不解的看着古川。
“沃尔克和植田先生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古川解释道,“我和负责这件事的人也有些交情,对方说了,只要你们两个随便杀死两个人,让他能有个交代,这件事就和你们没有关系。”
“杀杀人”陶灿华脸色变了变。
“这么说,我们能给沃尔克大哥报仇”卫燃强忍着悲痛,努力让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的激动。
“和我来吧”古川没有多说,自顾自的走向了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
朝陶灿华使了个眼色,卫燃第一个跟了上去,相隔不到一秒钟,陶灿华也跟了上去。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古川指着陈狗鱼朝卫燃问道。
“这个人”
卫燃故作迟疑的看着盯着自己的陈狗鱼,“我怎么好像有点印象”
“前些天,他在劝业场门口曾经放出消息,说你和关家的大小姐牵扯不清有了孩子。”
古川说完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大胖子,“是关大爷昨天晚上找到了他,还意外的从他身上搜出了沃尔克的手表。”
“是你杀了沃尔克大哥!”卫燃一个箭步冲到陈狗鱼的面前狠戾的问道,同时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嗬!呸!”
陈狗鱼一口浓痰吐到了卫燃的脸上,一脸快意的叫喊道,“是你爷爷我杀的!你个狗汉奸!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但凡哼哼一声不是你亲爷爷!”
“还有这个”
古川指着双腿似乎都被打断了的许克勤,“他是一起被抓到的,应该是他的同伙。”
“呸!”
许克勤用尽力气朝着卫燃吐了一口染着血的浓痰,有气无力的嘶吼道,“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个狗汉奸!老子只后悔没能早点烧了你们那窑子!你们这些汉奸卖国贼不得好死!”
“你和灿华一人杀一个。”
古川说着递给卫燃一块绣着丹顶鹤的白色手帕和一支花口撸子,笑眯眯的提醒道,“这样不但能洗清你们的嫌疑,也能洗清小苏妈和你表姐,还有书寓里所有人的嫌疑。”
“杀了他们俩,以后书寓还能照常做生意了”卫燃一脸意动的问道。
“当然”古川笑着点点头,“有我和植田先生作保,没有人会找你们的麻烦。”
“我和沃尔克拜把子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把手枪。”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块白色的手帕仔细的擦掉了脸上的浓痰,“既然是给沃尔克大哥报仇,我想用那支枪。”
说完,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子,“我回去取一下”
“可以”古川温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准备将他手里的那支勃朗宁递给陶灿华。
“让灿华用我的手枪吧”
刚刚一直在旁观的染谷由纪夫走上来说道,随后从他的怀里取出了一支26式撅把转轮手枪递给了陶灿华,“我和沃尔克先生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灿华,就用我的枪替沃尔克先生报仇吧。”
“好好”陶灿华咬着牙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支沉甸甸的转轮手枪。
“你小子等我一下”卫燃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手掌用力的同时,和对方对视了一眼,“我和你一起”。
“好”
陶灿华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染谷由纪夫,“可是我不会打枪,这个怎么用”
“我来教你吧”染谷由纪夫主动担任起了传授开枪要领的工作。
点头哈腰的朝着古川示意了一番,卫燃快步跑进了轿车,借着车子的掩护清了清酸涩的嗓子,随后才取出食盒,以最快的速度从里面拿出了那支当初从沃尔克那里买来的ppk小手枪。
这笔债,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卫燃用力眨了眨眼睛,颤抖着尝试了两次,这才拉动套筒顶上了一颗子弹。
推门下车,卫燃用小拇指勾着这支手枪的扳机护圈走回了陶灿华和古川以及染谷由纪夫的身旁。
“你们两个选一个吧”
古川笑眯眯的说道,那双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也微眯着,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也试图从卫燃和陶灿华的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就是你了”卫燃迈步走到了陈狗鱼的面前。
稍微反应了一秒钟,陶灿华也重新接过染谷由纪夫手里的那支转轮手枪,走到了许克勤的面前。
“我我不敢”陶灿华战战兢兢的说道。
“是不敢还是不忍心”站在远处的古川笑眯眯的问道。
“不不敢”陶灿华哆哆嗦嗦的答着,却是根本没有办法举起那支手枪。
“你个怂包”
卫燃骂道,“他们又反抗不了,有什么怕的!真要是怕,就去他们身后开枪!”
“我我试试”
陶灿华说完,咬紧了牙关,站在了浑身是血的许克勤身后,努力的用双手举起了那支重若千斤的转轮手枪。
“我们会胜利的,会赶跑他们。”卫燃看着和自己相距不到半米的陈狗鱼,无声的说道。
那一瞬间,遍体鳞伤的陈狗鱼似乎听到了卫燃说的什么,整个人也激动的颤栗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吼着,“誓死不做亡国奴!”
“誓死不做亡国奴!”许克勤也跟着开始嘶吼,紧随其后,其余那些被绑着的,卫燃根本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的人,也跟着开始了嘶吼!
“誓死不做亡国奴!誓死不做亡国奴!誓死不做亡国奴!”
寒风刺骨的海河边,那嘶哑的呼喊渐渐趋于同步,那嘶哑的呼喊也在某一瞬间驱散了绝望和恐惧,仿佛.仿佛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开枪!”古川大喊一声。
“永别了,同志。”
卫燃在一遍遍的嘶吼声中最后道了一声别,将枪口对准了陈狗鱼的眉心,用尽所有的力气压下了沉重的扳机!
“嘭!”
清冽的枪声过后,陈狗鱼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刺眼的灿烂笑容。
“嘭!”陶灿华也跟着扣动了扳机,紧随其后,许克勤也陷入了安静。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中,其余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也在远处那些招核士兵的排枪声中相继胸口中弹,爆出了一团又一团腥红的血雾。
最终,这天寒地冻的海河边,也只剩下了尚未来得及吹散的硝烟,以及陶灿华止不住的呕吐声。
“灿华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染谷由纪夫惋惜的朝古川用日语说道,“你看,他都尿裤子了,早知道我的枪就不借给他了。”
“确实胆子太小了”古川格外满意的说道,“虽然胆子确实小了一些,但我总算能交差了。”
“可惜了我的那支手枪”’
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随后换上汉语高声说道,“灿华,那支枪送给你了,等下让卫燃开我的车把你送回去换条裤子吧。”
说完,染谷由纪夫又换上日语,大声的嘲讽道,“看那个懦夫,他只是杀了一个人就吓的尿裤子了。”
这话一说出口,无论古川还是周围的那些士兵,全都跟着哄堂大笑,肆意的用日语嘲讽着懦弱的陶灿华。
“走吧,我们回家。”
卫燃搀扶起了已经将午饭吐出来的陶灿华,拽着他往回走了几步,最终停在了古川和染谷由纪夫的身旁。
“古川先生,染谷先生,我先带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回去换身衣服。”卫燃陪着笑说道。
“卫燃,做的不错。”古川满意的说道。
“承蒙您的夸奖”卫燃陪着笑答复道。
“以前杀过人”
面对古川的这个疑问,卫燃点了点头,“以前混过帮派,难免刀头见血,更何况和那俩还有仇呢,眼下大仇得报,我们也算是给沃尔克大哥一个交代了。”
“回去吧”古川愈发满意的摆了摆手。
“等下记得开车过来接我”染谷由纪夫开口提醒道,“就来这里接我,当然,如果灿华把我的车子弄脏了,就开你们那一辆过来。”
“我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送回去之后立刻回来接您”卫燃陪着笑做出了承诺,然后这才拉开车门,先脱下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对折之后放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然后才把手里仍旧死死攥着那支转轮手枪的陶灿华给塞了进去。
“忍住了”
卫燃压低声音在陶灿华耳边提醒了一句,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快步绕到驾驶位一侧,卫燃拉开车门前再次朝着古川和染谷由纪夫赔了个笑脸,这才钻进去启动了车子,原地调头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直到身后的那些人变的模糊不清,卫燃这才叹了口气,哆哆嗦嗦的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吸了一口,朝着用力咬着自己手掌的陶灿华说道,“灿华.灿华,想哭.就哭出来吧,回家回家之前,把眼泪憋回去!”
他这话音刚落,陶灿华便用他的帽子捂住了嘴巴失声痛哭,一时间,这冰冷刺骨的车厢里,也被悲伤和仇恨填充的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仇,会报的.”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小心翼翼的抽走了陶灿华手里那支沾满了呕吐物的转轮手枪。
致敬那些在无尽的黑夜中逐光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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