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 曲府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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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玉被这位五表兄，看得脸上羞红。

躬身微施一礼，就藏回到曲老夫人身边，不敢再看曲承泽。

她在家时就听说，这位大她一岁的五表兄，自小不喜文章，不通武艺，就爱和姊妹们在一处。

本只以为是一个轻薄浪人，哪知如今见了真人，才知自己一直错怪了人家。

看这位五表兄相貌灵秀端正，虽然一直盯着自己，多少有些失度，但眼中神色丝毫不是登徒子地轻薄，而是当真像是得遇知己……

“这是你二姑母家的林表妹，之前也与你们提过的，快过来见过了！”

曲老夫人笑着，就对曲承泽招呼道。

“妹妹有礼了！”

曲承泽走近向着林香玉一礼，又接着道“早听闻二姑母家的表妹，是天人之姿，素来心向往之！如今一见，却是可恨那些传言了……”

林香玉不敢身受，也连忙还了他一礼，心下有些忐忑问道“不知五郎恨的什么？”

曲承泽一听问话，也不顾忌，起身就上到了曲老夫人的宽榻上。

隔着老夫人，与林香玉相对而坐，却是离得更近了，口中回道“只恨那些传言，连妹妹一分的风采也没有！竟让我才刚初见，就在妹妹面前失了进退……”

说着，身子又往前，近了近道“若是让妹妹以为了我是那无礼轻薄之人，可怎么是好？”

一番话说下来，明明是初相识，曲承泽却是一点也不见外。

只觉得眼前的妹妹可亲，就越发殷勤了。

林香玉看他说话，如果换一个人，她定然以为那都是惹人生厌的恭维客气。

可如今她只看曲承泽的双眼，居然就感到这位表兄，所有的说辞，竟然都是发之肺腑，半点虚假也无。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再看眼前的曲承泽，竟一点都不觉得生分了！

反倒更是透着亲切，面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多了。

“说来，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嘱咐你……”

看着这一双小儿女，礼敬和睦的模样，曲老夫人心中也甚是欣喜。

转身对曲承泽，就笑着说道

“今日你妹妹初来，住处却还没有定下……”

说着，曲老夫人又爱怜地，看了看腼腆含蓄的林香玉。

然后才接着道

“依我之意，还是让你妹妹住到园子里，与你们在了一处，始终方便。只是那园子是你大哥的，我也不好胡乱做主。如今你既来了，也省了我再打发人，现下你便快去，问了你哥哥来，看许是不许！”

曲承泽一听是这事儿，当下也笑着回道

“这些许小事，倒是不值的祖母过问了。大哥早听说表妹要来，在园中都已然吩咐过，给妹妹安排了‘伏蓉苑’下榻！还说，若是祖母和妹妹不合意，这满园的楼苑，只管挑着便是了，一切都由祖母做主。”

曲老夫人听罢，也就满意点头道

“始终是你大哥周到，正是‘伏蓉苑’再合适不过。”

随后，曲老夫人又将林香玉入府的一应事宜，全都交代了下去。

吩咐家人小心操办，如此这般……

而紫寿堂内，却依旧是谈笑说话，满堂尽欢！

……

没有多久，便到了近午时分。

各房的夫人主母，就都向曲老夫人请安告了退。

老夫人应承过后，便吩咐家丁婢女，备下了素斋午膳，和曲承泽一同，并着一众孙女、外孙女用过了。

过午，各房的夫人主母又各自来接了林香玉，前去拜见三位舅舅。

因为今日，是半月一例的文武大朝。

曲府三位老爷，也是刚刚才下朝回府。

所以林香玉也只能是匆匆见过，得了三位舅舅几句安慰，便又连忙送回了老夫人那处。

午后，依旧是曲老夫人，陪一众儿孙笑闹着，就过了来。

有这半日亲近，才总算将林香玉初到的些许不适，给打磨了干净。

悠悠闲坐了一阵，曲老夫人又吩咐其他小儿们，让其各自回去。

只留下了林香玉，来交些体己。

满怀爱护地嘱咐了几句，才打发了随身的侍婢，送她回后园安歇。

……

从紫寿堂出了来，林香玉任由一行奴仆婢子拥护着，便往北面而来。

过了两三个跨院，就来到一处水榭亭台。

之前到了紫寿堂，林香玉就以为，自己已经遍览了曲府的风光。

可如今，又到了这内府后园。

才知这里，方是曲府中真正的锦绣之地！

一入这园中，就见四围，尽是高楼广厦，庭园斋阁。

移步换景。

每一步迈出，都是一个新奇世界！

直让人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奇巧心思，似乎全都被收进了这一方之地。

“未想这世上，竟真有这般人间仙境！”

林香玉看着眼前美景，不禁喃喃道。

身旁随侍的婢女芸娘听得，也是巧笑了一声，然后才道

“娘子且慢夸赞，往后的景致，却还要更胜一筹呢。”

入园的时候，随从的婆母家仆都是进不来的，只能留守在园外。

是以此时，跟在林香玉身边的，就只有芸娘和绮罗，这两个曲老夫人的随身侍婢。

绮罗较之芸娘，还更要跳脱三分。

也是娇笑一声，就听这少女说道道

“这建安城里，除了圣上的御园不敢攀比。至于别处，恐怕再没有什么园景，是胜得过咱们府里这‘太华园’的了。”

说着，这齐洛过来，就搀住了林香玉。

扶着她一边前走，一边又道

“改日领娘子往正门走走，那里才真是气派呢。”

两个丫鬟的话林香玉听着，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但她也是初来，不便多方探问。

所以只是含蓄一笑，就随两个丫鬟领着，往园中走去。

七曲八折，路过一处别苑时，林香玉不禁停步，多看了几眼。

那别苑的院门，竟然是一块完整的嶙峋岩石，雕琢而成！

可谓是玲珑精致，别具一格！

更有那院门上，高书“钟灵毓秀”四个大字。

笔锋细腻之中，透着恢弘，意境高深得，简直仿佛要脱凡化仙，飞升而去！

芸娘见她看打量着别苑，便走近对林香玉解释道

“这里‘钟毓苑’，正是我们五公子的住处！和娘子一样，这别苑起初，也是我们大公子替五公子选的。”

“大公子？”

林香玉面带疑色，轻声问道“姐姐口中这大公子，可是二舅舅家的，那位大表兄？”

芸娘含笑点头“正是二老爷膝下，林娘子的那位大表兄！”

刚才在紫寿堂，林香玉也听祖母提到了这位大表兄。

不过未免突兀，她没有细问。

现在想起来，她在家时，最常听母亲提起的，恐怕就数二舅舅家的，这两位表兄了！

林香玉知道，和先前一见如故的五表兄不同，这位大表兄的生母，是二舅舅已故的原配夫人！

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长女，南梁朝的“华阳公主”！

想到此处，林香玉也是忽然之间，福至心灵，心道

“怪道舅舅家这‘太华园’，敢修得如此奢华，那么多僭越之处……只因原来，这本就不是尚书府，曲家的园子！而是大公主的园子！是才落生，就被封了郡侯的，大表兄的园子！”

“对了！”

忽然之间，林香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连忙拉过芸娘来，就向她问道“今日只顾着和姐妹们说话，却还没有去拜会过大表兄，也不知他会不会怪罪……”

上午她在紫寿堂，见过了府中女眷。

而后又在拜会几位舅舅的时候，也见过了府中的表兄弟们。

唯独只有那位大表兄，因为没和二舅舅住在一处，所以林香玉至今没有见到，之前也没再想起来。

直到刚刚，和芸娘说话提及了，林香玉这才突然醒悟。

未想自己大意之间，竟然失了这么大的礼数！

见林香玉面有忐忑，一旁的芸娘却是巧笑一声，就宽慰她道

“这点娘子大可安心！我家大公子待弟妹们，向来是最好的！娘子初来，兴许还没得体会，但只等在这府里日子长久，就自然知道了……”

两个丫鬟，一边给林香玉说着这曲府中的故事，一边领着她，就往园子深处走去。

曲承泽的“钟毓苑”，离着林香玉将要下榻的住处，本已是不远了。

所以，片刻之后。

这位曲府的表小姐，就来到了门上题着“伏芝依蓉”四字的小苑。

又是一番安置停顿，林香才也总算是结束了她这一日的劳顿。

洗漱整理之后，也就将歇下来了。

……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林香玉紧了紧身上的轻裘，将透骨的寒风阻在身外。

四周虽然昏暗，但借着月光，也依稀能辨别出，都是她之前没有见过的景致。

不用多说，她这是迷路了！

“‘碧阳高虚’？这又是哪位兄弟姊妹的住处？”

看着眼前门廊大开，隐约从里，流露出些昏昏灯影的苑落。

林香玉心底，不由泛起一阵凉意。

犹豫了一阵，林香玉还是定了定心神，往里走去。

她也没有搅扰主人的打算，只想寻着一个半个的院中下人，能央其领自己回去，那便是善莫大焉了。

哪知，才往院子里看去，林香玉便吓了一跳！

只见那院中四下，明明连一个伺候的奴婢都不见；

可偏偏院子正中，却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来，该是比林香玉大些，有十四五岁年纪。

至于面容，隔着夜色，却看不太真切。

只是如今，正屈膝盘腿，坐在了院子当中的一方蒲团上！

林香玉只觉的，眼前景象，恍惚如梦境！

因为她仿佛看到，一道月华，化作了洁白匹练，流落而下，笼罩在了少年身上。

院中，种满了青竹。

此时，在银纱月华的映衬之下，这竹林也是倍显清幽。

林香玉有些犹豫着，就走上前去。

本待出声询问，却反而忽然听到，那少年开口道

“夜已深了，表妹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曲梦泽本是闭目而坐。

这一说话，双目也就睁开了。

刹那间，那道流落在他身上的月华，倏然消失不见！

现在再透过月光，走到近处的林香玉也隐约能够看清这是一位面相和五表兄有三分相似，却更显出尘脱俗，清秀不凡的少年郎君。

“这必是大表兄无疑了！”

与少年估中林香玉身份一样，林香玉也立刻，就猜出了曲梦泽的身份！

“小妹唐突了！”

林香玉对着自己的大表兄，深深一福，连忙歉意道

“深夜难眠，一时放肆起意，就在园中走了走……哪知却误闯贵苑，还搅扰了大表兄清静，实在失礼！”

林香玉话说的得体，但心中却有些慌乱。

双目略显不安地，就望着眼前的大表兄。

曲梦泽却丝毫不在意，只听他轻声一笑，就说道

“背井离乡，有些不便不惯，是理所当然。倒是难为了表妹，从江南水暖之乡，到这山北苦寒之地，却始终是为兄准备不周全妥当，怠慢了表妹！该请罪的，是为兄才对。”

曲梦泽一边说着，一边从蒲团上起身。

随后又见他一回头，只朝身后堂中，就招呼了一声道

“去我房里，取一炉‘绮灵香’来。”

接着，就听曲梦泽身后堂内。

一个莺翠之声，应了一声

“是！”

步履轻响，便见从那堂里，走出一个明眸皓齿，清秀伶俐的少女来。

这少女来到二人面前，向着林香玉屈身一礼，然后又一转身，就往另一边房中去了。

片刻之后，少女回来，手上果然捧了一炉形制素美，雕琢精巧的熏香。

曲梦泽接过香炉，只向对面林香玉轻轻一展，然后就笑着说道

“这‘绮灵香’是我常用的，定心安神颇有奇效，表妹先取一炉去试试，若是合用，往后我再让人按日子给表妹送去。”

他这一展，林香玉果然立刻嗅得，一股淡淡奇香，缓缓传来。

这香薰也是奇异，香味并不浓烈，一会儿像是山间草木清新之香，一会儿又像是精制檀麝敦厚之香……

交相变幻，都是恰到好处！

增一丝，则太多；减一丝，则太少，果真是沁人心脾之余，又能抚慰心神。

立刻就让林香玉感到，心头一松，浑身自然……

不用多说，林相约也猜到，这必定是一件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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