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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胡子看清了那个平躺的人影时,即便沉稳如他,也顿时乱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的水晶或冰块中的人影,是他的弟弟。但他心里的慌乱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弟弟,此时此刻,他的弟弟正在遥远的内地,努力过自己平淡的生活。
尽管小胡子知道这并不可能,但他还是有种深深的不解,或者说疑惑。他对于卫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从人群里找到对方。因为接触的多了,对一个人的熟悉,已经不完全来自眼睛,还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小胡子很少会对亲眼看到的东西产生错误的判断,但是这一次,几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相信,那个静静躺着的影子,就是弟弟。
就在这个时候,格桑梅朵竟然扑倒在坑边,她朝那道影子伸出自己的双手:“阿爸!”
“你说什么?”小胡子的疑惑一下子就升级了,他看看格桑梅朵,又看看那道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人影。
“这是我的阿爸!是他!”格桑梅朵的情绪虽然非常激动,但是她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她指着坑下的影子,急匆匆的对小胡子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阿爸怎么会在这里!”
放到任何人身上,这时的情景都会把人绕晕,随着格桑梅朵的话,小胡子不由的再次仔细看着那道影子。他真的不会看错,那是卫天的影子,从头到脚,甚至隐隐中有一种气息飘散出来。
“阿爸葬在了我的家乡,他怎么会在这里!”格桑梅朵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连小胡子也知道,此时此地,格桑梅朵不可能拿自己的父亲来开玩笑信口胡说。
“如果我说,我看到的不是你的阿爸,而是另外一个人,你肯定不会相信。”小胡子对格桑梅朵伸出手:“把相机拿来。”
人的眼睛可能有时会根据环境而出现视觉上的偏差,相比之下,还是照相机更靠谱一些。他接过格桑梅朵递过来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可以对比,他又让格桑梅朵也拍下一张。
两张照片被调了出来,但让他们预料不到的是,这个六边形的坑,或者说那块水晶或冰块,好像是一个拍摄的盲区,照片的取景范围内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拍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格桑梅朵不信邪,又接连拍了好几张,然而每一张都好像照在了空旷的雪地上。
“不用照了。”小胡子阻止住了格桑梅朵,他想把这具封在里面的尸体带回去,但尸体外的包裹物肯定带不动,只有将其融化或者凿开,带走尸体。
格桑梅朵和父亲的感情很深,尽管后者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尽管格桑梅朵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父亲,但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趴在坑边,呜咽似的哭着。小胡子慢慢的下了坑,他用合金管触碰那块包裹尸体的东西,硬度很高,应该是水晶之类的玩意儿。
“你看到的不是真的。”小胡子拍了拍格桑梅朵:“站远一些,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带走它,我们马上离开。”
格桑梅朵此刻对小胡子的话很听从,她仿佛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解决问题,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慢慢从坑边朝后退了几米。
小胡子用合金管当成凿子,试着在水晶的表面凿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之后,水晶仍然浑然一体,连一点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不!不要!”这时候,站在几米外的格桑梅朵猛的抬起头:“不要触碰它!”
几乎就在不到一秒钟之后,小胡子已经生出了反应,刚才用合金管凿动的一下只是试探,力道并不是很大,但这一下试探却如同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产生巨大的效应。水晶体本身没有任何损坏,然而周围的六边形坑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硬生生撕裂了。
小胡子飞身就从坑下跳了出来,他的脚步还没有站稳,整座九层血塔仿佛从中咔咔的断裂,向两边慢慢的倾倒,断裂处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块六边形的水晶,顺着裂缝掉落进去。小胡子能看到这一切,却没有任何阻止的余力,他飞快的跑到格桑梅朵身旁,几乎一把把她抱起来,沿着倾倒的九层塔朝地面飞奔。
他就像一道在将要坍塌的建筑物里穿梭的影子,速度达到了人类的极限,一口气从九层顶端冲到了血塔的底座,然后又朝前猛跑了十几米远。小胡子不知道撕裂了血塔的力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股力量大的难以想象,它不仅让血塔从中断裂,随着轰然倒塌下来的石块,这个空间的地面如同泥捏的一般,一道裂痕顺着血塔中间的缝隙延伸扩张,似乎要把整片冰城乃至上面的雪峰群分成两半。
在这种远超人力的力量下,坚硬的地面和冰墙都不堪一击,地面的裂痕很快就变成了三米左右宽,前后上百米长。血塔的一部分完全落入了裂痕中,包括那块六边形的水晶。小胡子带着格桑梅朵全力躲到旁边安全的地方,这种塌陷和断裂有毁灭性的力量,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周围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九层血塔完全消失了。
小胡子确定安全之后,接近了那道扩张到四五米宽的裂痕旁,裂痕下黑乎乎一片,看不到底,仿佛一个连通到地心最深处的深渊,掉下去的石块包括六边形水晶已经没有影子。
就在这一刻,小胡子感觉到,那块包裹着诡异尸体的六边形水晶,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如果这块水晶找不回来,那么之前在血塔上的所有经历也将化为泡影,能得到的只有几张留在相机里的白茫茫的照片。
但小胡子的性格一直很果断,当知道无法再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马上离开,避免更多的意外发生,尤其是格桑梅朵的状态,很不稳定,必须先把她彻底安置解决好。之后,他带着格桑梅朵从已经断裂的冰墙进入冰城,他们放弃了沿途的一切,格桑梅朵像一只温顺的羊羔,紧紧跟着小胡子。然而在经过那堵封着察那多尸体的冰墙时,格桑梅朵还是迟疑了,她顿住脚步,默默的注视了片刻,以商量的口吻问小胡子,能不能把它带走。
小胡子的潜意识里有种感觉,这具被格桑梅朵称为察那多的尸体,绝对是让她产生变化的一个诱发因素,如果想要彻底的解决,可能这具尸体也是重要的根源。小胡子考虑了一下,终于决定带走尸体。尸体已经枯瘦的不像样子,掂在手里只有二三十斤重,小胡子让格桑梅朵走在前面,自己用一件衣服兜住尸体,跟在后面。
他们顺利的按原路走出了冰城,当望到雪峰群外透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时,格桑梅朵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额头上那颗红的像血一样的红痣有些扎眼。
“哥们儿,告诉我,这颗红痣是不是很别扭?”
“没有。”小胡子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又新鲜的空气,说:“真的没有。”
这颗红痣带给格桑梅朵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它像是一颗钢珠,紧紧的嵌在她的额头里,在红痣刚刚出现的时候,格桑梅朵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紧了三圈,现在虽然好了一些,但仍然感觉很不舒服。
他们又顺着原路走向进入雪峰群的入口,在经过黑布条下的字迹时,格桑梅朵又顿住了,她伸出手指,在那些字迹上一笔一划的临摹,仿佛在追寻当时写下字迹的察那多的心境与感受。
“不要再写了。”小胡子感觉这些字迹很不祥,硬拉走了格桑梅朵,一直走出去很远之后,格桑梅朵仍在不住的回首眺望这些字迹。
他们离开了几天时间,雇来的两个司机并不多嘴,他们干了很多年,明白很多事情,信奉的原则就是拿自己的钱,干自己的活,所以小胡子和格桑梅朵出现的时候,两个司机就收拾了下东西,问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当格桑梅朵告诉他们先离开这里时,那个名叫扎西的藏族司机的目光就闪烁了一下,他是个很沉默的人,除了开车,几乎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但是他盯着格桑梅朵,确切来说是盯着格桑梅朵额头的红痣看了半天,神情变的有些复杂。
格桑梅朵显然也注意到了扎西的变化,她用藏语问了几句,扎西开始还不说,被格桑梅朵追问久了,才嘟噜出一大串藏语。小胡子听不懂这些,一直到两个人交谈完了,他才去问格桑梅朵。
“扎西注意到了我额头的红痣,他知道我在进入雪峰群之前是没有这颗红痣的,他以前见过类似的痣,而且那颗痣出现时发生的事很古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他知道这种痣是怎么回事吗?”小胡子感觉到一点惊喜,常年在藏区四处跑的人,见识要比正常人多的多。扎西不一定能解释格桑梅朵额头这颗红痣是怎么回事,但至少可以得到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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