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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表面上看着一排乐呵轻松的模样,可次日家中就她和姚舜英两个大人的时候她却带着一副后怕幸庆的口吻对姚舜英道:“前天晚上幸好是蓉娘,若是英娘你,祖母真担心你熬不过。你不知道当时……”姚舜英惊道:“当时姐姐如何,很凶险吗?”
李氏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说凶险蓉娘神志一直清醒,也一直想使劲。说不凶险可是折腾太久,拖到后头她已然使不出什么力气了。当时孩子脑袋明明看到了可就是出不来,憋久了孩子不保大人也熬不过。你二婶急哭了,你姐夫在外头也哭了。我那时还算稳住了,与亲家祖母一道不停地在蓉娘耳边喊她使劲给她打气。你姐姐也真是蛮,明明虚弱到了极点,可危急关头硬是拼命使劲。你是没看到那孩子刚一落地脑袋都给挤得有点变了样,脸也乌乌的,哼都不哼一声。当时我们几个都以为这孩子坏掉了,产婆子倒提着拍了好几下屁股,总算从孩子的小嘴里发出小猫一般的哼哼声。我先头都没掉泪,听到孩子的哼哼声却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亲家祖母也一样。”
姚舜英想象着当时的危急情况,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阵后怕。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还真是凶险无比。李氏见她脸色变了又有点后悔自己说这番话,她叹息着拉着姚舜英的手道:“英娘别怕,你这肚子可比你姐姐当初这个月份的时候小多了,你向来吃东西也没她厉害,孩子肯定没她那个大,生产的时候肯定不会那么艰难。”
姚舜英不想祖母担心自己,赶紧笑着道:“是啊。我不担心,你看从小到大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最后不都逢凶化吉了。你们不是说我是个有福之人嘛,祖母放心,有福之人什么事儿都不怕。”李氏见她心态很好也放了心。可她到底被蓉娘生产的艰难凶险吓住了。一日跟姚承恩在猪圈旁说话提到这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照说头胎生个小子最好,这样一家子都安心不是。可经过了吴氏和蓉娘之事我这心里呀。却盼着英娘这胎怀的是妮子。头胎最是难生下,妮子脑袋没小子脑袋大更好生。她挺过了头胎二胎我便不大担心了。”
姚承恩嗤笑道:“英娘怀的是妮子还是小子你能做得了主,那是送子娘娘管的事!出不出事那都是自己的命,你看老三家的不是头胎还不是熬不过去。你这话可别叫田家人听到了,人家可是一心盼着继承香火的小子的。你这是叫她们几个给吓成了惊弓之鸟。放心,英娘那孩子怎么看都是个有福气的,她生孩子肯定不会出事。”
姚舜英正巧蹲在茅厕。听到祖父祖母的对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祖父说得对。出不出事那是自己的命。该来的谁也阻挡不住,多想无益何必弄得自己惶惶然度日如年。不担忧自己,可姚舜英又开始担忧起去西南几个州府跑船的田青林和李大椽来。
按照这两个人当初说的,一路水路航程计算,一个半月应该可以跑一个来回。两个人是二月初去的,可这三月都过完了还没见回来。赶集的时候去吴家堡打听,吴老板货栈的老板娘说丈夫没回来。船也没回来。因为没有人捎信来,货船到底是为何延期返程吴老板的妻子也不清楚。不过人家说跑船延期是常有的事情,而且那条航线吴老板跑了两年了熟悉得很,一般是不会出事的。
见老板娘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大家心里好受了一些,然后拿她的话来安慰自己,努力压制住焦灼的心态静候着。不光李家人着急,田家人也着急,周氏一个劲儿地怪罪田阿福,怪他当初就不该同意田青林去跑船,结果怎么着,头一趟便出了事。若田青林真的回不来,那王家唯一的独苗可就没了,夫妻两个当初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舍了温饱无忧的京城跑回这偏远穷困的田家湾便是白忙乎了。虽说姚舜英肚子里已然有了王家的骨血,可谁知道那一定是个小子,万一是个闺女昌国公王家可真的是绝了后了。她除了成日抱怨还不断地催着田阿福来找姚承恩打探消息,田阿福不胜其烦凶了她几次她才消停。
眼看着明日便是三月十八,也就是蓉娘儿子的满月酒吉日,可是过了中午还没见这叔侄二人归家的身影。姚舜英拿着大竹扫帚在院中扫地,孙眉娘挑着满满一担子衣衫从溪边回来。姚舜英一见她落寞失望的神色,知道她肯定是极目远眺了吴家堡方向的路,不用说是没看到三叔和田青林两个人的身影。姚舜英叹了口气,赶紧丢下扫帚去帮着晾晒衣衫,边帮忙边找些话来分散孙眉娘的注意力。
无奈自己心情沉重,结果不但没安慰到对方反倒加重了自己的忧虑。田氏扛着锄头从山上回来,见她二人抑郁的神色如何不知道她们心头所想,笑着劝慰道:“弟妹英娘别担心,他们两个肯定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说不定今晚上便能回来,然后跟咱们一道去喝满月酒!”
孙眉娘强笑道:“借大嫂吉言,但愿真能如你所说,他二人能平安回来。”田氏拍着胸脯道:“信我的没错,你看上回我说蓉娘没事,第二日早晨说不定麦二郎回来报喜放炮仗,果然便应验了,这回呀肯定也能应验。”姚舜英点头道:“但愿这一回大婶婶也能说得那么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田氏真的说话准,那天姚舜英睡到三更半夜却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正要仔细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房门却被人大力拍打着。
“英娘,英娘你醒了吗?我们回来了。”田青林,居然是田青林。姚舜英欣喜欲狂,胡乱扯过外头的罩衣披上便摸去开门。“田三哥,真的是你吗?”姚舜英边抽着门闩边大声喊着。“是我,英娘妹妹是我!”姚舜英一拉开门,人便被门口的田青林一把抱在了怀里。黑暗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管紧紧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田青林抱了小媳妇没头没脑地亲了一通,然后才发觉姚舜英穿得单薄,赶紧将妻子抱回了床上拿被子裹好,嘴里念叨着千万别受凉,趁着被子还是热的好好捂着。
姚舜英随着丈夫折腾,手却摸索着抚上了他的脸,嗔道:“我又不是娇气的千金大小姐,哪能那么容易受凉。”田青林连人带被子将妻子紧紧搂住,两个人谁也不提点灯,就在黑暗中说着话。姚舜英问道:“你们此番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田青林道:“的确是遇上事了,但不算是不好的事,应该说是好事。英娘你知道吗?咱们这回跑这一趟,船上每个人多得了十两银子。”“十,十两,还是多得的?吴老板怎么这么大方?”姚舜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说是吴老板给的,是别的人给的。”“别的人,你们不是替吴老板跑船嘛,别的人怎么会给你们银子?”姚舜英糊涂了。“此事说来话长,明日我再仔细说给你听。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收好。”田青林的手伸进了被子,姚舜英只觉得手一沉,跟着手里多了个包包。“你不是说多得了十两嘛,怎么又给我二十两,吴老板又发了十两工钱?”“不是,这才跑一趟,哪有十两工钱。工钱还没发,我方才说大家多得了十两,可我和三叔比其他人又多得了十两。”
姚舜英简直要乐晕过去了,这算什么事儿,这银子也挣得太容易了吧,怎么自己心里就这么不踏实呢?“你们是不是帮着人家做了什么不法勾当?”田青林没好气地在妻子头上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三叔啊。”姚舜英不解道:“那是什么人,凭什么人家给你们那么多银子,而且你跟我三叔还多得了。你别跟我说人家是看到你模样好看,然后我三叔跟着你沾光,所以你们两个多得了十两。”
田青林嗔道:“这孩子这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淘气,人家可是大男人。”姚舜英心道:男人怎么了,搞基的,呃不是这时代该叫段袖之癖龙阳之好的人又不是没有。一想到远处有个男人带着贪婪*的念头觊觎着自己的丈夫姚舜英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赶紧将这种念头打消。
田青林嘴上严正地指责妻子,心里却道:英娘妹妹你说得到没错,说不定人家还就是因为我这张脸才多给银子,你三叔也可能是跟着我沾的光。那人一直戴着斗笠,自己根本没看到他的脸。当然他也不是没摘下来过,可惜自己没看到光只李三叔看到。据他说那人满脸的大胡子,几乎遮住了大部分脸,不大看得出岁数。不过眼睛生得极好,剃去胡子该是个美男子。然后,然后李三叔说道:“三郎,其实那人的眼睛跟你的眼睛极为相像。”
仔细一想,那人,那人很少说话,可是却有意无意地总靠近自己和李三叔坐着,尤其是两个人说到家里的人和事的时候。然后,然后那领头的之所以会悄悄地多给自己和李三叔银子,也是在那人的一番耳语之后。他会是谁呢?结合那回在沙地偷听到爹娘的谈话,田青林心里有一个大胆地猜测,可他不敢跟任何人说。而且他也担心是自己多想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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