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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道真易容后趁夜色逃出了金陵城,沿着秦淮河南下,到了方山附近的葛桥,桥中间站在一人,青袍负手,就跟幽灵似的,若不是他故意显出身形,估计擦肩而过也未必能够发现。
“你是谁?”
鱼道真停住脚步,心中惊疑不定,她的行踪向来隐秘,为了确保没人跟踪,还在城内故布疑阵,穿梭在四个一早就布下的宅院里,并从其中一间宅院的密道进入青溪,潜游到秦淮河,经过土山后再上岸疾行。
她自认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可眼前这人却仿佛特地等候在葛桥,算准了她会从此经过,实在可怕。
“神师匆忙离京,欲往何处?”
那人转过身来,平淡无奇的死人脸,正是山宗念念不忘的清明。
鱼道真娇笑道:“我还当哪来的剪径小贼,原来是清明郎君……”
“哦,你认得我?”
“郎君可是骠骑将军身边第一等的可人儿,我就是想不认得,可也止不住旁人拼命的向我提起呢。”
鱼道真扭着腰肢,款款走进,烟视媚行的样子就算是神仙也要动了凡心。清明平静的道:“既然认得,那就省得麻烦,神师随我回城吧!”
鱼道真侧过头,轻吐香舌,似小鹿受惊般舔了舔红唇,明眸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道:“我若是不肯呢?郎君舍得对小女子动手么?”
换了别人,面对鱼道真这样的绝代尤物,实在不好说舍不舍得,毕竟以徐佑的定力,当初在太子东宫初见时也被荡的心绪不宁,偏偏清明非男非女,早没了凡人的爱欲,鱼道真的容貌,对他而言,和猪狗并无二致。
清明微笑道:“神师若是小女子,世间哪还有须眉?”说着笑容不减,烛龙剑攸忽出鞘,剑尖轻颤,似乎有黑色的烟雾缭绕周身,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响起,把迎面而来的数十枚暗器击落。
鱼道真纵身跃入河中,正要借机遁走,清明凌空飞掠,烛龙剑沉入河面三寸,轻轻一搅,卷起的水墙扑头压了过去。
鱼道真如遭雷殛,无奈的重新回到桥上,清明仿佛没有动过,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微微笑着,落在鱼道真眼里,真是讨厌极了。
“郎君舍不得我走,那我就不走了。”鱼道真浑身湿透,袍襟大开,胸前的那抹白腻比月光还要耀眼,袅袅走来,湿衣勾勒出美妙的腿部的轮廓,开合时若隐若现,天香国色,不外如是。
到了近前,越发的惊艳,青丝滴着水珠,妩媚和清丽夹杂在一起,如梦如幻的眸,如泣如诉的唇,当真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欺霜赛雪的玉手搭上肩头,若有若无的香气从鼻端钻入,鱼道真柔弱无骨的身子缠上了清明,秀美的脖颈高傲的扬起,喉咙里发出细若管弦的低吟,千般情思起于容成,万般依恋终于玄素,附在他的耳边喃喃私语:
“郎君,郎君……”
清明木然,道:“媚术就是这样?很无趣!”
鱼道真惊呆当场,差点被媚术反噬。她的御魅魔功不善打斗,可最擅长惑人心智,出道至今,只要是男子,还从没有失过手,就算是小宗师也躲不过去,除非不给她全力施为的机会,在御魅功发作之前出手将她杀死。
所以看到清明这么托大,站立不动任由她摸到了身子,心里早把对方看成了死人。只要清明露出半分色授魂消的神色,立刻就会被她的双手插入心脏,可没想到清明不是托大,而是根本没有受到媚术的影响。
“这……这不可能!你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
鱼道真愕然的表情还在脸上,胸口剧痛,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她悠然醒来,置身一个小小的地牢里,手脚用铁链拴着,两盏油灯忽闪忽闪,环境还算干净,也不潮湿,和廷尉狱、黄沙狱截然不同。
鱼道真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下巴放在膝盖上,褪去了平时的妖媚,安静的如同冰封了千年的白莲花。她不言不语,枯坐了不知道多久,房门打开,徐佑走了进来。
清明跟在身后,搬了食案和热腾腾的食物,摆放完之后,给她松了手链。鱼道真整了整衣裙,正襟危坐,容颜冷冽,像极了名门世族的大家闺秀,和那夜在葛桥上和清明的对峙判若两人,可偏偏恰到好处的把肩头到臀后的起伏曲线展现了出来,吃饭时更是仪态端庄,浑身上下没有露出半寸的肌肤,却把人勾的口干舌燥,几欲冲上去把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
这是媚术大成的标志,已摆脱了色和相的低级诱惑,举手投足,无不照应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想要释放的那种求之不得的渴望。
徐佑轻轻拍手,道:“神师能以女子之身,不到六品的修为,将金陵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媚术,不仅对清明没用,对我也没用!”
他突然一把捏住了鱼道真的脉门,歹毒奇诡的朱雀劲侵入肺腑,逆转真气,断绝生机,如千万只虫蚁在腐烂的肌肤上爬行,然后一点点的啃噬干净。
鱼道真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汗透重衣,俏脸苍白如纸,萎靡于地,身子由于疼痛变得有些扭曲,纤纤玉指抓着石板的缝隙,指尖碎裂,却还是死死的咬着牙,任凭鲜血流出唇角,没有求饶。
徐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俯视着挣扎翻滚的鱼道真,足足一刻钟,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才渐渐停止。鱼道真几乎脱了水,匍匐地面,像是快要窒息的人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已经变得青紫的脸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神师若肯如实回答问题,不再用媚术和谎言来挑战我的耐心。我可以答应,刚才万蚁噬骨的滋味,不会再有下一次。”
“好……”
鱼道真没有犹豫,她自认见识过世间太多残忍的刑罚,可无一能和徐佑的手段相提并论,那种陷入最可怖的噩梦里无法自拔的痛苦,她绝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
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痛苦,徐佑足足受了三年!
“神师请坐!”
鱼道真规规矩矩的坐着,再不敢有丝毫的媚态。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可以晓之以利,最主要的是,天下男子无不见色起意,这些都不难对付。可徐佑不同,他心如磐石,意志坚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偏又极有手段。
刚开始交锋,鱼道真就充满了无力感,隐隐觉得没法子和徐佑对抗。徐佑之所以一上来就施展雷霆手段,就是为了以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摧毁鱼道真的心理防线,对付她这个层次的人,其他的都没用,只有绝对的强势,才能让她臣服。
“神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自幼江州长大,夫死后随异人学道术,从而结识了始安公主和太子,这才入了京……”
“我没问你的出身,我问的是……”徐佑微微前倾,凝视着鱼道真的脸,道:“你在京城搅风搅雨,到底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我?我孤身一人,若说有属,自然属于安休明……”
徐佑叹了口气,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鱼道真心口猛然一跳,玉容失色,道:“别……”
两指点在了肩头,朱雀劲开始肆虐,这次持续了三刻钟,鱼道真直接昏迷了过去,可哪怕昏迷,身子还在受不住的颤动着,可想而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再次醒来,鱼道真头发散乱,满身脏污,跟之前的顾盼生姿判若两人,徐佑冷酷的声音传入耳中:“神师,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我是司苑天宫的五天主,奉命接近安休明,博取他的信任……”鱼道真虚弱的回道。
“很好!”徐佑笑了笑,道:“神师,看来你终于有了点诚意。”
鱼道真见徐佑毫不惊讶,顿时如五雷轰顶,道:“你早就知道了?”
徐佑显得高深莫测,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又道:“你们的计划,就是诱使安休明学的乖戾不堪,为皇帝所厌恶,最终弑父谋逆?”
“是!”
“为什么?安休明若是顺位登基,四海宾服,你们岂不更好?”
“顺位登基,江东不会乱,六天就没有机会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徐佑冷笑道:“就凭你们?”
鱼道真抬起头,忍不住辩道:“若非都明玉擅自率七非天宫在钱塘起事,提前暴露了六天的实力,引来朝廷和各方的围剿,只需再等几年,安子道被杀,安休若定要夺嫡,中军和荆州军两败俱伤,再合六大天宫之力,占扬州,据江州,裹挟青、徐,进而席卷天下,并不是难事!只可惜六大天宫各行其是,貌合神离,大天主统御无方,导致一步错,步步错,终至回天乏力……”
这倒也是,都明玉以七非天宫扰乱了江东半壁,实力之强,有目共睹,真等到安氏内斗,六天突然发难,结局怎样,还真不好说。
“既然都明玉提前暴露,六天伤亡惨重,想要起兵夺取天下的构想不再可能,更应该助力安休明坐稳皇位才对,毕竟有你这位安休明言听计从的神师在,对六天大有裨益……为何我看你们的出招,似乎不仅仅坑了安休若,连安休明一起坑了呢?”徐佑道:“安休若是被你们的人毒死的,这个我也知道了。”
“金陵之变的当夜,六天负责谋划一切的鬼师被人所杀……”说到这里,鱼道真停顿了一下,看了徐佑一眼,显然六天已经找到了正主,又垂下头去,道:“等新鬼师接任,局势已经生变,大天主受了重伤,其余各宫的天主也接连生了异心,六天求取天下之志,已然成了痴心妄想。所以新鬼师改变了策略,退而求其次,先让我误导安休明采用错误的兵略,给荆州军可趁之机,以此消耗中军的兵力。等荆州军占了上风,再杀了安休若,引得荆州军动荡,让中军反扑……如此,可以达到把中军和荆州军同时消弱的目的!等到了恰当的时机,由我杀了安休明,让荆州军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样一来,继承大统的只能是受到扬州门阀支持的安休林。他若登基,徐郎君自然水涨船高,以你和天师道的不解之仇,孙冠别无选择,只能在益州起兵造反……彼时,中军已在内斗里伤亡殆尽,荆州军也元气大伤,扬州军不足为虑,朝廷急切间奈何孙冠不得,双方若对峙经年,正好给了六天休养生息的时间……只要等到大天主伤势尽复,重新整合六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仅可以灭了天师道,终结三天正法和六天故气的仇怨,说不定还有争一争天下的机会……”
“好毒辣的手段!”
徐佑听得心惊不已,幸好郭勉足够厉害,尽早发现了六天的踪迹,又和他联手稳定了局势,保存了荆州军的大部分实力,加上中军丧失了斗志,投降多过死战,没有造成双方太大的伤亡数字,否则的话,一切都如鬼师所料,真正称得上算无遗策!
“这位新任鬼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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