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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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胜男与路晋抵达明庭一号店时,已是华灯初上。

门童为路晋拉开车门。

路晋下车后，优雅地递出一只手来迎接顾胜男。

顾胜男坐车里，手忙脚乱地把脚上那双平底鞋换成高跟鞋，平底鞋往车里一丢，她拨一拨鬓角碎发,搭住路晋胳膊,小心翼翼下了车。

路晋完全无需偏头看她，只需瞥一眼顿时看呆了门童,路晋隐秘地扬了扬嘴角，略带不屑地得意着。

可显然顾小姐没走两步就破功了——

因为怕摔倒，她不得不死死抓着他胳膊，每走一步都务必小心翼翼才行。

路晋不由得停下脚步,悉心教导她：“别畏首畏尾，拿出点气场来。”

顾胜男还担心着脚下蹬着这双足有十厘米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什么气场？”

“女王气场。”

见这女人对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一直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踩着裙摆，路晋悠悠地打一响指，引得顾胜男抬头看向他。

路晋倨傲地微仰起下巴：“来，跟我学……首先，你需要收紧小腹。”

顾胜男照做。

“然后，肩膀打开，抬头挺胸。”

顾胜男同样照做。

“后，心想‘我要去杀人’。”

顾胜男略窘，但眼看路晋已经言传身教地摆出一副我要去杀人冷酷样。

“保持这种藐视苍生表情，1，2，3，走起！”

这一对高傲男女就这样踩着旁人不自觉投向他俩目光，旁若无人地走进酒店大堂。

顾胜男心里默念着：我要去杀人，我要去杀人……

直到突然被孟杰拦下。

孟杰早大堂里等候多时，顾胜男和路晋走进他视野中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路晋，于是赶紧向他们跑来。

可他明显没有认出顾胜男。被顾胜男那比杀人利刃还要冰冷且不屑目光扫到，孟杰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他避开这道杀人目光，转头又对上了路晋那目空一切目光，顿时令孟杰觉得自己已经这俩人目光之下死过一回了。

顾胜男穿上高跟都有路晋那么高了，这三个高个子走一块，旁人均默契地选择不和他们搭乘同一趟电梯，直到电梯平稳上升，顾胜男见周围没外人了，再也不用默念“我要去杀人”了，这才全身放松下去。

她一边跟没了骨头软体动物似靠向电梯壁，一边看向孟杰：“徐招娣她人呢，没跟你一起来么？”

孟杰表情明显僵住。

反应过来之后，孟杰那双眼睛立刻如雷达似，“嚯”地扫向顾胜男。

可惜孟杰观察了好半晌，还是不敢认，只好求助似望向路晋，得到路晋默认之后，孟杰终于敢叫出口了：“顾老师？”

顾胜男正准备朝孟杰点点头，却听孟杰立即补上一句：“你整容整太成功了！”

“……”

“……”

顾胜男现无需心里默念就已经能够对孟杰摆出一副“我要杀人”表情了。

孟杰被她表情铩到了。

好这时电梯抵达了顶楼，“叮”一声刚传进孟杰耳朵里，孟杰就迫不及待地连按开门键，电梯门还未彻底打开他就已斜着身子窜了出去。

路晋沉默地将她手牵到他臂弯上勾着，顾胜男这时也管不了其他了，立即站直来，收起小腹，打开肩膀，抬头挺胸，1，2，3，走起！

两名服务生为他们拉开通往晚宴现场大门。

放眼望去，无不是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盛装男女，有外人，路晋自行启动装b模式，顾胜男甚至头一次见孟杰如此正经八百模样。

这样耳濡目染之下，顾胜男不一会儿也学会了这样道貌岸然交际礼仪，与陌生人目光交汇时疏离而客气地一笑。

一路往里走，场男士们投来目光令路晋嘴角隐隐扬了起来，顾胜男却被这些黏自己身上目光闹得浑身不适，幸好孟杰向她解释现场情况，能帮她分分神：“明庭集团董事长路明庭还医院，今晚主事是路征，明庭集团少东家。就是那个——”

孟杰说着不忘指一指站主桌旁正与旁人交谈着那个男人。

顾胜男站着地方离位于会场中央主桌并不远，很就认出了路征——

不就是上次她陪路晋医院时见过那个器宇轩昂型男？

顾胜男不得不看向路晋。

路晋表情没什么变化，仍处于装b模式，顾胜男却有点底气不足了：“是路征请你来？”

刚提到路征，就看到路征经人提醒，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随后竟朝他们直接走了过来。

路晋沉默地对着顾胜男笑了笑，眼神却告诉她：给我启动杀人模式。

随后便领着她朝路征迎了过去。

顾胜男只好此默念要领：收起小腹，打开肩膀，抬头挺胸，1，2，3，走起！

果然她拥有了“杀人目光”之后，待遇大不同，当时医院都没多瞧过她一眼路征，如今非常客气地对她和路晋说：“我副总刚才还跟我说现场看见个特别漂亮女人，想必讲就是你女伴吧。”

路征对她笑笑：“怎么称呼？”

顾胜男不知不觉地也回以一笑：“我姓顾。”

“幸会。”路征朝她伸出手来。

顾胜男正要去握路征手，却中途被人打断——

有人来找路晋，似乎是路晋助理：“路总，您母亲到楼下了。”

路晋、路征二人面色双双一沉。

路征对路晋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失陪一会儿。”

说完便步离去。

顾胜男回头看一眼路征离去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妈该不会就是上次把我们赶出明庭酒店那个老太太吧？”

她没得到路晋回答。

“路征怎么看起来像是没料到他妈会跑这儿来似？”

路晋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她问题，而是——

“不准跟他握手。”

路晋略带不满地命令道。

顾胜男闻言收回视线，她看一眼路晋，他表情十分模棱，令人猜不透他想法。

顾胜男正要开口接他话，就有一位西装革履陌生男士来到她身边，曼声说：“这位小姐……”

顾胜男看向这陌生男子，很就迎来对方开场白：“你是明庭员工么？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这人是……搭讪来？

顾胜男从没处理过这种状况，下意识地看了眼路晋。

她还以为路晋会把那陌生男人挡下，却不料他竟悠哉地旁观了起来。

顾胜男只好自己来应付了。

很陌生男人就先行递出了自己名片：“这是我名片。”

言下之意是要交换彼此联络方式。

可就这时——

“不好意思，她没有带名片。”路晋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音调冷冷。

陌生男人不由得看向路晋。

路晋似乎天生就拥有一项独门绝迹：光是用淡漠目光就能把人鄙视到尘埃里。与这样路晋对视了不过半秒，男士就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再度专注于攻克顾胜男：“很高兴认识你，那……有空联系我？”

顾胜男点点头。

告辞之前，陌生男人要和顾胜男握手，却这时，路晋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把顾胜男手一握，随后就把她手藏到了自己背后——

“不好意思，她有洁癖。”

路晋顶着一副目中无人样子，陌生男士只好作罢，败兴离开。

而对方离开后下一秒，顾胜男刚到手名片就被路晋给拿走了。

路晋领着她继续往放有他们姓名牌餐桌走去，路过一张餐桌时，路晋随手就把那张名片给搁了桌上，没带走。

顾胜男抗议：“这是再普通不过社交礼仪好不好？”

“不好。”

他答得轻巧。

顾胜男略窘：“那你干嘛不早点把我拉走？非要等别人和我聊得差不多了，你再来插一脚？”

路晋回头睨一眼那灰头土脸搭讪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略显傲慢弧度：“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着吃不着。”

真是恶趣味……

顾胜男只能无奈扶额了。

他俩入座后不久，就见路征去而复返，倒是不见老太太影子。

而晚宴也很也拉开了帷幕。

司仪邀座所有人一同鼓掌，以此欢迎路征上台坐开场发言。

顿时掌声雷动。

顾胜男双手都举起来，准备和大家一道鼓掌了，看旁座路晋一脸平静地坐那儿一动不动，她便也悻悻然作罢。

“家父身体抱恙，暂时无法出席这次二十周年庆祝晚宴，我谨代表家父，就这二十年来座各位为明庭集团所付出努力，表示深深感谢……”

台上路征，举手投足间显大将风范，一席话说完，再度引起如潮般掌声。

顾胜男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路晋，刚巧看见他推开椅子起身。

见她看向自己，路晋略显聊赖地丢下一句：“你去抽支烟。”

说是去抽支烟而已，可路征发言都已经结束了，顾胜男还不见他回来。孟杰坐那儿只顾着和徐招娣聊微信，顾胜男完全被晾一边，索性也暂时离开了。

服务生引路下，顾胜男很找到了不禁烟休息室。

顾胜男正要推门进去，双开门其中一扇却从里头被人拉开了，顾胜男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可门就只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对方就停了。

继而，有半陌生年长女人声音从门缝中溢出：“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路征对你放松了戒备，甚至还邀请你来这么重要庆祝晚宴而不让我知道，但是，我就明摆着告诉你吧，只要有我活着一天，路明庭遗产书上就永远不会有你和你妈名字。”

顾胜男一怔。

这老太太声音明显是从休息室深处传来，那么此刻仅仅与她隔着一扇门那个人，应该就是路晋了。

那么骄傲路晋，却总要接受这样奚落，他此刻僵立门后，会是怎样受伤表情？

顾胜男不敢再往下想，她一咬牙，闷头推开另半扇门，这就走了进去。

路晋果然就站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他抬头看向突然闯入她，原本晦暗目光被错愕所代替。

顾胜男只是回视了他片刻，并未对他说半个字，径直走向了坐靠墙沙发上路老太太。

路老太太手里夹着一支女士烟，外表雍容华贵，但面色阴翳。

见又有一个不速之客进来，狠狠地就把烟卷摁进烟灰缸中：“这不是vip专用休息室么？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

顾胜男没接这茬，反倒问她：“路老太太，能不能容我说一句？”

老太太警惕地看向顾胜男。

顾胜男不卑不亢地对她笑笑：“总把‘遗产’这个词挂嘴边，似乎是您老人家吧？反倒是路晋，压根就没提过这事。自命不凡人总是会陷入一种误区，以为自己视为宝贝东西，别人就一定会挤破头去争抢，可实际上，说不定这些东西别人看来，狗屁都不是。”

老太太顿时目光一凛：“你！”

“路老太太您别动气，我说是一种普遍现象，不是刻意针对您。您年纪也不小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路老太太阴着脸起身，径直走向顾胜男：“你算什么东西？教训起我来了？”

顾胜男丝毫不躲不避，还是那样微笑着，但这微笑里，还藏着不怒自威气势：“而且，上次您把我和路晋赶出明庭酒店时候，我都来不及纠正您当时一个错误——路晋根本就不是因为觊觎你们家业才从上海回到b市，他是为了我回来。还是那句话，您抱着不撒手宝贝，别人看来，根本什么也不是……”

显然老太太这一生都没遭人如此蔑视。老太太那副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愤怒地冲上去抓瞎顾胜男那如同上帝看着蝼蚁一般眼睛。

顾胜男见好就收，转身走向门边，拉起路晋就走。

她感受到他身体是何等僵硬，于是她用力将他手握紧。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路老太太挥一挥手：“告辞。”

***

二人离开休息室之后没有回宴会厅，而是直奔电梯间。

原本是她拉着他手，走着走着，却换成他反握住她。

掌心相对，路晋感受得到这女人传递给他温暖。

前所未有温暖。

路晋越走越，脚下轻，耳旁挂起风似乎还带着方才休息室里味道，却再也不会令他感到厌恶。

他将不再记得那些休息室里遭受到偏见与不公。

而只记得她那一句：他是为了我回来……

这个女人，所有人都觉得她只不过是一片荒林，却只有他知道，她能为别人带去美妙田园牧歌。

他这曲“田园牧歌”，略带得意地看向他：“怎么样？我也有两下子吧？”

路晋收起心底一切起伏，只淡淡地朝她挑一挑眉：“杀人于无形。不错，深得我真传。”

顾胜男决定不说话，用眼神鄙视他。

电梯很就抵达了，路晋刚迈开步子，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等等！”

追出来是路征。

路晋并未停下，径直拉着顾胜男走进电梯。

路征却电梯门合上之前后一秒伸手格了缝隙之间。

电梯门再度开启。

路征语速很：“我父亲肝脏衰竭特别，可我们用了方法，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我知道提这要求很过分，但我还是得说，你能否去医院做个配型检查？”

“……”

“……”

三方沉默中，电梯门再度合上。

平缓下行电梯里，顾胜男有些不确定地看看路晋，只见他表情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