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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的衣服被拽的很长,&bsp&bsp不耽误小美梗着脖子看“什么东西啊?翻过来还是黄色的。一端还是黑色的。”

江凤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姜玲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蔡母笑了——活该!

真以为杜家的男人都跟邵耀宗一样好欺负。

踢到铁板了吧。

蔡母“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陈月娥的门牙。”

小美惊得“哇呜”一声,两条细又长的小腿不断挣扎,恨不得蹲下去看清楚。

杜局扫一眼姜玲和江凤仪,&bsp&bsp两人别过脸不敢看。这个小孩的胆子——可真不愧是他孙女“好了吧?”

小美很奇怪“她的牙怎么是这样的?”

杜局故意吓唬她“你不好好刷牙,&bsp&bsp等到她那个年纪,&bsp&bsp你的牙也是这样的。”

甜儿夺过小美的树枝又把两颗牙翻过来。

平平和安安蹲下去。

杜局无奈又想笑“有这么好看吗?”

甜儿抿嘴摇头“不好看,&bsp&bsp不好看。没我的牙好看。爷爷,&bsp&bsp陈月娥是不是跟我现在一样啊?”歪着小脑袋张开口,&bsp&bsp缺了两颗下门牙。

杜局好笑“你是换牙,&bsp&bsp掉了还能长出来。”

甜儿一时之间没听明白。

平平按耐不住,&bsp&bsp问道“她的长不出来?”

杜局颔首“不过可以镶两个金牙。”

安安好奇地睁大眼睛“还有金牙啊?”

杜局十分想叹气“我们一定要对着这两颗脏东西聊天吗?”

甜儿扔下树枝拍拍手“不要。看着就恶心。”自来熟的拉住杜局的手臂,“爷爷,我们回家去。”

杜局的身体僵了一瞬间,快的甜儿都没觉察到就恢复过来。

多年未曾跟人如此亲密接触,&bsp&bsp杜局很不习惯。

“安安,关门。”

安安一只手拉着一扇门“江姨,蔡奶奶,&bsp&bsp姜玲阿姨,我关门啦。”

蔡母微微点头。安安把门从里面闩上。

江凤仪匆匆看一眼地上的牙就别过脸去,&bsp&bsp小声说“这也,太过了吧。”

姜玲为杜局辩解“又不是他打掉的。”

蔡母道“她不往人家身上吐唾沫,杜局那么大一官,吃饱了撑的跟她计较。”

江凤仪顿时无言以对。

陈月娥嘴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邵耀宗还是邵营长的时候,&bsp&bsp陈月娥可没少干往人家门上或墙上吐痰的事。

不被杜春分撞个正着,&bsp&bsp杜春分懒得理她。

被邵耀宗看见,&bsp&bsp邵耀宗也是装没看见。

这次不是吐习惯了,&bsp&bsp就是自打邵耀宗当了团长,&bsp&bsp这两年没胆子那么做憋坏了。

“你们说,她这是图什么啊。”

蔡母“以为杜局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跟她一个小妇人计较。”

姜玲完全赞同,别说陈月娥,就是她也没想到杜局能来那一下。起先杜局扭住陈月娥的胳膊,她还担心陈月娥往杜局身上一倒赖上他。

江凤仪忍不住叹了口气,“少俩门牙,你说这以后——”突然听到震天般的哭声,不由得循声看去,“是陈月娥吧?”

杜春分在厨房,听得不甚真切,让邵耀宗出去看看是不是陈月娥。

甜儿趴在门框勾头说“娘,不用看,肯定是陈月娥发现她的门牙掉了。”扭身转向坐在墙边的杜局,“爷爷,你可太厉害啦。”

邵耀宗不由得看闺女,难怪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甜儿,这是你姥爷。”

杜局立即说“爷爷!”

邵耀宗“爹,爷爷是指我爹。”

“我不是你爹?”

邵耀宗张了张口,“这,您是。可是甜儿这么一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您儿子。”

“你不是?”杜局再问。

邵耀宗想说,我是女婿。

到嘴边想起一句俗语——一个女婿半个儿。

杜春分忍不住说“我都让甜儿和小美跟你姓了,你让老杜口头上占点便宜咋了?”

“对啊,爹,我和小美是娘生的。”甜儿提醒他爹。

邵耀宗满腹辩解的话顿时变得苍白无力,可他还是有话说“爹,这样喊人家真会误会。”

“你倒说说怎么个误会法。”

邵耀宗“如果您说我是您女婿,人家听到她们四个都喊你爷爷,肯定以为我倒插门。”

这个词新鲜的很。

平平很是好奇“什么是倒插门啊?”

杜局笑道“你爹嫁给你娘。”

“爹!”邵耀宗皱眉,能想好了再说吗?

杜局反问“不是?”

邵耀宗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安安不懂就问“那和爹娶我娘有什么区别吗?”

杜局“娶你娘,家里的大小事你爹做主,你娘跟你爹还有他的爹娘住,身为儿媳妇得孝敬公婆。你娘的爹娘是外家,你们要叫外公外婆。嫁给你娘,家里大小事你娘做主,你爹像个小媳妇似的伺候她爹娘,你爹住你娘家里。”

平平不禁说“那不就跟现在差不多吗?”

杜局楞了愣神,笑出声来。

邵耀宗就知道会这样,“您老还笑?”

杜局问“不乐意给我当儿子?”

邵耀宗无法回答。要说乐意,杜局肯定得接着调侃他。要说不乐意,又太违心,“春分,管管你爹!”

杜春分“你不接茬不就行了。”

“她们几个先问的。

杜春分道“那应该管管你闺女。”

甜儿、小美、平平和安安快速往西跑,躲得远远的。

杜春分把腌好的鱼拿出来,让邵耀宗在外面烧大铁锅炖上,“陈月娥就掉了两颗门牙?”

邵耀宗不禁说“两个门牙已经很严重了。春分,我看这事就算了。”

“想啥呢?”杜春分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弄清楚情况,等一下孔营长过来,我好跟他理论。”看到她爹,忍不住说“你说说你一个局长,干嘛跟她一般见识?也不怕有份。”

杜局“这里是公安局?”

“这里,当然不是。”杜春分不懂他怎么突然这么说“跟公安局有啥关系?”

杜局问“既然不是,跟公安局没关系,我在我闺女家,她挤兑我女婿,又往我身上吐痰,还想打我孙女,我以牙还牙,怎么就有份?”

“你——”杜春分头一次被堵的哑口无言,“我又不怕她。用得着你吗?”

杜局“你不怕她是你的事,我保护自己,保护孙女是我的事。我也没不让你去。甜儿,我有说你娘不许去吗?”

甜儿摇了摇头,“娘,爷爷做的对。娘若是早给陈月娥那一下,山上的板栗树,还有杨槐花树也不会被陈月娥弄得好几年才长出来。”

杜春分看她爹“那等一下孔营长过来我不管了?”

杜局“他没蠢到家就不敢过来。”

今儿周末,邵耀宗闲在家里要跟着上山。杨槐花花期短,杜春分不知道山上有没有,怕他跟着白跑一趟就没带他。即便还有,娘几个弄半篮子也不过一会儿的事。

家里就他一人,邵耀宗无聊就在师部大院里遛弯。

孔营长家陈月娥吃过早饭就找人唠嗑去了。孔营长不管家里的事,老婆都不在了,他自然不会在家呆着。

临近中午,家里该做饭了,孔营长回来就看到俩孩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在门两边站着,陈月娥坐在堂屋正中间抹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孔营长一听说杜春分的亲戚打的,他现在已脱下这身军衣,无所顾忌,立马去找邵耀宗评理。

陈月娥找孔营长告状的时候,江凤仪正跟廖政委说,杜春分的爹没死。老杜同志真不愧是老革命,那手那心可真狠,一脚踹掉陈月娥两颗门牙。

廖政委不由地问“去医院了没?”

家里有俩孩子,都经过换牙期,江凤仪有经验“牙掉不用去医院。去医院也没用,又不能含着药。”

廖政委“那也得拿点消炎药。你呀,刚才就应该提醒她去医院。”

“我又不是她什么人。”

廖政委张了张口,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那那个杜局教训陈月娥的时候,你跟着掺和什么?你就该像蔡婶子一样看热闹。你——我说,你跟着掺和是不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什么跟什么?”江凤仪被他说糊涂了。

廖政委“你要跟小杜做亲家,人家一口回绝,你这些天可不怎么高兴。以前跟小杜一样厌恶陈月娥,现在小杜在你对立面,你又开始同情她。可又不齿陈月娥干的那些事,所以做不到真正关心——”

“老廖!”江凤仪不禁大吼“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

廖政委赶紧朝外看去“你别吼。我听到甜儿的声音了,他们一家肯定都在院里。”

“听见又怎么了?我没做亏心事我不怕!”

廖政委“没有最好。发炎可大可小。我隐隐听见孔营长的声音,我告诉他去,别弄得满区风雨。”

江凤仪忍不住说“陈月娥那么大人自己不知道去?”

廖政委道“她有那个脑子,就不会仗着自己要走了,在小杜家门外胡咧咧。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啊。”说着往隔壁去。

到门口迎见气汹汹的孔营长。

廖政委不作他想,“找杜春分理论去?”

“你都知道了?知道就别拦着我。”

廖政委真不想管这事。可一想到江凤仪说的那句,杜局好像怪她多事。推陈月娥那一下,故意往她那边推。他就不能让这事闹大。

陈月娥猜的没错,廖政委也得转业,跟孔营长一样,年龄超了好几岁。

他们如果都是正团级,还能再呆一到两年。偏偏是副团级。

杜局的脾气他不了解,秉性他不清楚,就凭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不在意自己是个男人跟女人动手这点,闹大了极有可能迁怒他和江凤仪。

不是她和陈月娥瞎咧咧,也不会把杜局引出来。

他俩的工作可还没办妥呢。

廖政委“急吼吼的找杜春分,你问清楚了吗?忘了陈月娥撞野猪窝,还有沈雪那事?”

孔营长的头脑冷静下来,“你说,月娥她又说一半留一半?”不由地朝屋里看去。

廖政委推着他进去“你再问问。”

再问问陈月娥还是说,她就随便说几句话过过嘴瘾。杜春分的亲戚小题大做。

廖政委气笑了“人家为什么扭你的胳膊?你要打几个小的。他为什么给你一脚,因为你往人家身上吐唾沫。你不嘴贱手痒,他吃饱了撑的?”

陈月娥不服气“我又没吐到他身上。”

“那是他身手好,躲得快。你刚才说杜春分的亲戚?怎么不敢说那是她父亲?”

孔营长惊得转向廖政委,死而复生吗?

廖政委道“我听凤仪说,他没死。早年干革命跟家里失去联系。后来再想联系小杜,小杜跟邵团长到这儿来了。小杜就以为他死了。

“几句风凉话,一口唾沫不算什么。可你知道他是谁吗?宁阳市公安局局长。代表着公安局的脸面。你往人家身上吐痰,跟朝人家脸上一巴掌有什么区别?换个睚眦必报的,凭你冲人家扬手和吐痰,就能把你抓起来。你这属于袭警!”

陈月娥的脸色煞白。

孔营长吓一跳,仔细想想,上下打量一番廖政委,他不会是要调去宁阳,正好是市公安局吧。

“这就是袭警?”

廖政委“即便构不成袭警,杜局要带她回去协助办案,关个四十八小时,你又能怎么办?”

孔营长不禁说“这里可不归他。”

陈月娥顿时不怕了“就是。他官再大也是宁阳的局长。这里是部队。安东革命委员会都没权插手。”

廖政委叹气,这些只知道打仗的兵是一点政治都不懂。

“孔营长该知道越往上圈子越小?好比连长,光咱们一个师部就有很多。营长也不少,团长只有四个。到了师长,师长和政委关系最好。

“你说,宁阳市的局长,他的朋友都是什么人?没这场大革命,他会不会是人大代表,会不会去首都开会?你我看来安东离宁阳远,安东的一把手不可能认识他。到了首都可能人家俩就住一屋。可能跟你们老家的一把手就住上下楼。

“需要杜局出面?杜局随口聊一句,你这辈子到顶也是个科长。咱们国家最缺的是科学家,是天才。不是你我这样的军人。多得是能顶替你我的。人家不需要给你穿小鞋,轮到提拔的考虑别人就行了。”

孔营长的后背湿了,不由地撑着墙。

廖政委“以后说话前,逞凶前先好好想想。尤其是你陈月娥,别以为人家腰上没枪就是普通人。人家出来进去都有警卫员。”说完就想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孔营长,带她去医务室弄点消炎药。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孔营长下意识点头。

廖政委不由得瞪一眼陈月娥,这个女人可真是,但愿回到老家别再仗着孔营长是个科长,挤兑东家嘲讽西家。否则,不传到他耳朵里则已,要让他知道,非得告诉孔营长单位的人,她那俩牙是她骂首长,被首长的警卫员打掉的。

杜春分听着隔壁的隔壁安静下来,哭声也没了,忍不住问邵耀宗“这是不是,是那啥后的宁静吧?”

杜局“暴风雨前的宁静。”

“对。”

杜局扭头瞥一眼闺女“瞎担心什么。当营长的人没有傻子。”

甜儿摇了摇头“这话不对。爷爷,吃核桃。”

以前几个孩子小,杜春分会帮她们捏核桃。自打她们八岁,就让她们自己砸核桃。为此还特意给他们买个小锤子。

杜局接过去,顺嘴问“有傻子?”

“对啊。”甜儿抬头朝她爹努努嘴,“听蔡家奶奶说,我爹以前可傻了。跟个大傻子一样一样的。”

杜局惊讶的微微张口,合着不止他觉得邵耀宗实,连邻居家的小老太太也知道。

邵耀宗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别听甜儿胡说。她觉得自己聪明,看谁都像傻子。”

“又不是我说的。”甜儿从安安手里拿个核桃,蹲在地上,核桃放小板凳上,慢慢敲几下,再一用力,核桃变成四半。

杜局“你们吃吧。爷爷得留着肚子吃你娘做的菜。”

四半核桃姐妹们一人一块。

邵耀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你们也少吃点。”

甜儿转向她爷爷“我爹傻吧?”

饶是杜局聪明也没猜出她怎么又来一句。

小美懂姐姐;“我们多吃点核桃,爹就可以多吃点鱼虾。爹让我们少吃点,还不傻吗?”

邵耀宗忍不住瞪俩熊孩子。

杜局忍俊不禁“你爹这是疼你们。”

甜儿“那也傻。听我娘说,爹以前很孝顺他爹娘,好吃的和钱都给他爹娘。现在不给了,钱给娘,好吃的给我们。蔡奶奶还说爹变了。娘说爹没变。我就觉得娘说的对。”

杜局问“因为变的只是拿你爹工资的人?”

四个小孩同时点头。

邵耀宗不禁解释“爹,不一样。”

杜局微微摇头“我觉得还有一点一样。以前你跟你爹娘没私心,现在对小杜没私心——”

“老杜,你啥意思?”杜春分忍不住开口。

杜局忙说“没,我能有什么意思。”

邵耀宗顿时想笑“爹,你们洗手吧。饭菜快好了。”

杜局担心闺女下一句让他滚蛋,立马带着几个小的压水洗手。

清蒸鱼端出来,杜春分就把拌好的杨槐花放进去。

热锅蒸杨槐花熟的快。

杜春分把清水煮的虾和红烧带鱼送去堂屋,又把两个素菜和米饭端过去,杨槐花就快好了。

随后邵耀宗给他们盛饭,杜春分把杨槐花弄出来,拌上早已准备好的蒜汁。

杜局十八岁之前经常吃蒸杨槐花。

离家多年,再次闻到熟悉的味道,杜局有点想家了,不禁长叹“哪天得回去看看,再给你爷爷奶奶修修坟。”

杜春分“他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弟弟虽然又坏又怂,但还算孝顺。大概指望着祖坟上冒青烟,周围的坟都没爷爷奶奶的大,也没他们的坟干净。”

杜局不禁说“难怪我这些年有惊无险,官运亨通。”

邵耀宗忍不住打量他老丈人,一个上过军校的党员,居然还是个有神论者。

“举头三尺有神明。”杜局转向他女婿,“小子,以后好好孝顺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邵耀宗的脸色瞬间变了。

甜儿哈哈大笑“爹好傻啊。”

“吃你的虾!”邵耀宗瞪她一眼。

小美“那爹怎么没听出爷爷顺着娘的话调侃啊?”

邵耀宗没想那么多。不过以后不会了,否则这一大家子得跟上班一样,一周调侃他六天。

“爹,别光吃杨槐花,尝尝春分做的鲈鱼。”邵耀宗把放在中间的鱼移到杜局面前。

甜儿“爹,不是我想说你傻。”

“邵甜儿,没完了是吧?”

小美愁的叹气,她爹一直这么傻可怎么办啊。

“爹,鲈鱼经常能吃到,带鱼和虾偶尔才能吃到一次啊。”小美说完,无奈地瞥他一眼。

邵耀宗一想,还真是这样。

立马把鱼移走,虾和带鱼移过去。

杜春分看他来回不停,忍不住皱眉“小饭桌总共这么大一点,他又不是没手够不着,你瞎移啥?”

邵耀宗拿起筷子端起碗,闷头吃米饭。米饭到口中,实在忍不住,欲言又止。

杜局看着他可怜又想笑“说吧。”

“这米真香。”

杜局道“全国的大米就数这边的最好吃。以前没吃过?”

很早以前邵耀宗吃过,那时的米来不及脱壳,他是带壳吃的。说起来得有二十一年了。在南边战场上。

杜春分解释“大米太少,蒸米饭两顿没了。一直留着煮粥。”

杜局“以后就好了。”

甜儿点头“等我进宣传队,爹,我拿到工资和补贴,粮票全用来买大米。”

邵耀宗高兴“那爹就等着吃你的米。”

小美忍不住说“爹,还有我,我进文工团。”

平平不禁问“我去哪儿?”

杜局“忘了?你俩跟甜儿一起。”

姐妹俩想起来了。

安安道“爹,以后我也给你买米,天天吃白米饭。”

邵耀宗使劲点一下头“爹等着。现在吃饭,再不吃就猪油就凝固了。”

杜春分准备的菜多,除了米饭还有蒸杨槐花,一家老小吃的干干净净,结果都吃的走不动。

杜局很久没吃这么多,吃完就犯困。

邵耀宗立马把杜春分的枕头和薄被子送去西卧室,又拿一床干净的被子,让他老丈人去休息。

部队安全,闺女家更安全,杜局全身心放松,一个小时还没醒。

杜春分让邵耀宗进去叫他起来,别睡的晚上睡不着。

邵耀宗推开门,习惯性往里。想起什么脚抬起来又收回去,退到门边喊,“爹,爹,起来了。”

杜局猛地睁开眼霍然起身,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邵耀宗不由得绷住身体,屏住呼吸,就看到杜局手里多了一把很小很小的枪,顶多三四颗子弹的样子。

杜局看清楚门口的人,放松下来,“耀宗?”

邵耀宗一边庆幸他多长个心眼,没贸然靠近,一边说“三点多了。您下午还有事吧?”

杜局穿上鞋,戴上腕表,道“找郭师长和赵政委聊点事。晚上几点熄灯?”

“九点。”

杜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话说回来,年前邵耀宗和杜春分带着四个孩子回滨海参加杜二壮的婚礼,当时邵耀宗寻思着两年没回来,得给岳母添把土。

岳母孤零零一鬼,旁边还是个空坟,想想怪心酸。

下午在二壮家吃好饭,就带着杜春分和几个孩子去老坟地。

几个孩子又大一点,用农村的话说不会轻易被鬼附身,以至于邵耀宗还让几个孩子给他岳母磕个头。

当时陪同他们一家去的还有村长的儿子杜大壮。

杜大壮跟几个孩子解释,那个大一点的坟里面就是她们的姥爷杜大郎。

大郎爷爷死而复生,不但长得很好看,人很厉害,以前还给她们买过糖。这个爷爷可比邵家的爷爷好多了。

几个小孩稀罕他,就窝在堂屋写作业,边等爷爷醒来,好第一时间看到他。

甜儿一见他说句话就走,忍不住问“爷爷,您什么时候再来啊?”

“晚上。”

甜儿愣住了。

杜局笑道“明天再走。过段时间就能经常见面了。”

小美“爷爷要调过来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孩子太小,不往外说不等于没人旁敲侧击。

尘埃落定之前,杜局直到翌日回去都没跟杜春分和邵耀宗多说一个字。

以往杜局从师部那边走。

这次不需要遮掩,中午一家人在食堂吃过饭,杜春分和邵耀宗就带着孩子送他,从家属院这边走。

李慕珍忍不住说“真没想到,小杜你爹还活着。”

杜春分道“我也没想到。你不知道,他干革命的时候为了迷惑敌人把自己整的跟土财主家的大少爷一样。后来突然没了消息,我以为跟常凯申享福去了。”

李慕珍笑道“说明你爹伪装的成功。否则你可能真就见不着他了。”

杨团长的单位还没安排好,所以刘翠华还在,小声说“听老杨说,师长和政委跟你爹关系不错。他们应该会向上面推荐小邵当参谋长吧?”

刘翠华没敢提副师长,因为她怕李慕珍不高兴。

杜春分“师长和政委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转业了。”

刘翠华和李慕珍俱一惊,“转业?!”

杜春分“不知道?”

“我以为——”李慕珍想想自己年前的话,“转业还那么高兴?”

杜春分笑道“待遇好,朝九晚五,换我也高兴。再说了,要不是大革命,师长早转业了。对了,师长让我教你们做菜,以免再像今天这样家里来客人,连个顶班的也没有。”

李慕珍顾不上师长“我们仨都跟你学?”

“学吧。都是些家常小炒。以后鱼丸和鱼片也由你们做。那两样必须多加练习。”

刘翠华要走了,在学习制作鱼丸和酸菜鱼的时候就没跟周秀芹和李慕珍争。

李慕珍能独立完成鱼丸汤的时候,刘翠华走了。

刘翠华和杨团长走两天,姜玲一家也走了。她跟刘翠华不同,刘翠华回老家,离得远,来回不便,这辈子都很难再见。

走之前,刘翠华拉着杜春分、李慕珍和周秀芹拍了一张照片。

师部会照相的军官给拍的。

洗出照片那天,刘翠华比她闺女下乡那天哭的还很。

杜春分心冷,习惯了离别也没忍住陪她哭一场。

宁阳离这边近,姜玲走的时候只有一点不舍和伤感。

姜玲走后,陈月娥一家灰溜溜离开了。

她离开那天是工作日。

杜春分带着四个孩子到路口,看到她家大门锁上才知道她走了。

本以为孔营长会找机会跟邵耀宗说道说道。

直到那天一家人消失,他都没找邵耀宗。

等邵耀宗回来,杜春分忍不住问“孔营长也长进了?”

邵耀宗“你真看得起他。被廖政委拦住了。当时江凤仪多说了几句,爹可能有点不高兴,廖政委怕爹心里还有气,哪天再回来教训江凤仪。特意问我爹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难怪呢。”杜春分好奇“你说她俩门牙没了,还敢整天东家长西家短,跳起来跟人家骂架吗?”

邵耀宗想想,“嘴巴漏风,估计不敢。”

杜春分见他一脸幸灾乐祸,也忍不住笑了“对了,咱们一家的照片洗好了。”

她把和刘翠华等人的合影拿回来,几个孩子也要照照片。

邵耀宗就提议照个全家福。

俩人坐在前面,四个孩子站在后面。

平平和安安在她身后,甜儿和小美在邵耀宗身后。

那天邵耀宗特意穿上白衬衫黑裤子。

快到三伏天了,他不光自己穿,还让杜春分和四个孩子穿。等照片照好,几个孩子险些热中暑。

“在哪儿?快给我看看。”邵耀宗说着就往四周瞅,发现在桌上有个信封,倒出来三张照片。

几个孩子第一次面对镜头,一个比一个严肃,都板着小脸抿着嘴。

邵耀宗看乐了“你看她们。以后每年照一张,也让她们习惯习惯。下次叫上爹一起。”

杜春分不由得人打量他一番“真当自个是老杜的亲儿子?”

“说什么呢?”邵耀宗不理她的调侃,看看照片又看看墙“你说放哪儿好呢?”

杜春分“你的手掌那么大一点,放哪儿都不好。改天去安东买几个相框。”

邵耀宗打量一下家的环境,挂墙上的照片确实大的比较好看。不然孤单单一张,还是小的,太小家子气。

“买三个。我们房间一个,甜儿她们房间一个,再送给爹一张。”

杜春分想笑。

邵耀宗回想他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啊。

不确定地问“不给爹?”

杜春分“送给老杜一张没他的照片,你是想挨揍,还是想变成下一个陈月娥?”

邵耀宗不由得想起他岳父枕头底下放枪,“当我没说。”

昼长夜短,六点了,太阳还没下去。甜儿她们在外面玩。杜春分不急着做饭,给他个小板凳,“先别管照片。副师长转正了?”

邵耀宗点头“不过师长还得几天,这段时间忙着安排退伍转业,还没交接好。”

八月中旬,郭师长和赵政委两家一起离开。

杜春分看着拉着两家人的车越来越远,莫名有一种紧迫感。

没几天江凤仪一家也离开,两边空荡荡的,杜春分总感觉她爹说的时机快到了。

周末上午和下午都带着女儿上山弄山货,免得不知道调到哪儿,吃点什么都苦难。

九月底,安东迎来第一场小雪。

中午,杜春分和周秀芹跟往常一样在餐厅等学生们。

邵耀宗大步跑进来,头发都被雪染白了。

杜春分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想说什么,看到周秀芹,道“太冷,来你这里喝点汤。今天有汤吧?”

杜春分不信。

邵耀宗搓着手“快冻死了。快给我换几张饭票。”

昨天下午刮北风,杜春分估计今天得降温,去副食厂订菜就请职工帮她买猪骨头。

职工虽然调侃杜春分安东屠宰场的骨头全进了学生肚子里。今早还是给她拉来很多棒骨和脊骨。

杜春分“骨头萝卜汤?”

邵耀宗点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几个闺女,“甜儿,给爹几张饭票。”

甜儿很是无奈地看他一下,给他六张“够了吧?”

邵耀宗好笑“没了再找你娘买。”

“不是买不买的事啊。爹,你吃的真有点多。”甜儿提醒他,“刘姨给娘来信说,杨团长到了老家不用训练,几个月就吃胖了。你这样吃,以后不用训练,得,得比那什么还胖。”

邵耀宗朝她脑袋呼噜一把,“你担心的那种情况,早着呢。”

杜春分不由地看他一下,发现邵耀宗嘴角带笑,像是有好事发生,越发觉得他不是单纯来吃饭。

然而邵耀宗吃过饭就走了。

晚上直到杜春分和几个孩子洗脚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才顶着风雪回来。

今年人员变动太大,野外训练取消。训练场训练,不光有早训,上午和下午也有。因为一天练好几个小时,晚上邵耀宗往往能早些回来。

有时候比她还早。

杜春分纳闷“今天怎么这么晚?”

“交接。”

杜春分不禁皱眉“还没跟政委交接好?”

邵耀宗轻微摇一下头“不是。跟副团长交接。”

杜春分张嘴想问交接什么,到嘴边惊得不敢相信“你,你要调走?”

趿拉着鞋准备钻被窝的四个小孩同时停下,齐刷刷看他。

邵耀宗被四双大眼睛看得瘆得慌“你们怎么了?”

甜儿上上下下打量她爹一番,试探着问“副团长欺负爹?”

邵耀宗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

杜春分好笑“甜儿,当你爹三岁小孩,谁都敢欺负?”

甜儿当然知道她爹不是。

可一想到她爹的脾气,甜儿就忍不住多想,“没人欺负爹,那干嘛把爹调走?”

杜春分想想,这个消息对几个孩子,不,对除了她和邵耀宗以外的所有人而言都很突然。难怪小孩担心他。

邵耀宗问“甜儿,还记得爷爷走的时候说以后能经常见吗?”

甜儿记得。

小美问“爹要调去爷爷那里吗?”

邵耀宗不由得露出笑意“是呀。离你爷爷家也就十公里。路特别好,骑着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爷爷有车,去我们那儿更方便。”

杜春分“宁阳战区?”

邵耀宗的眼中堆满了笑意。

杜春分忙问“副师长?”

邵耀宗微微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杜春分又想跟他练练“别卖关子。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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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