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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勋和载澜长在王府里,从小就没见过这此等阵仗,虽然基因里还残留着满洲旗尚武的风气,但也仅限于耍弄一下弓箭,找几个善扑营的爷们练练布库,或者缠上红头巾闹哄着去杀洋人而已。

遇到真刀真枪,也就歇菜了,只是王爷的身份在这撑着,直挺挺站着还大骂“反贼,谁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王力这就要上前拿人,万幸的是,裕禄终于赶到,李鸿章接任之前,他还是本地的一把手,直隶总督,名义上总揽全局。

“误会,都是误会,快收了兵器。”裕禄劝道,这个老狐狸明知道京里来的王爷要对刘骁下死手,刚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想等事情解决再露面,枪声一响他藏不住了,赶紧出来和稀泥。

一见裕禄出来,载勋胆子又大了,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这还是大清的天下么!”

裕禄还算是个明白人,大清已经不是康乾时期的大清了,现在有兵有枪才是大王,什么铁帽子王,在人家拥兵自重的汉臣面前狗屁不事。

即便是他堂堂一品大员,面对一个小小的副将也得陪着小心说话,为啥,因为天津城到处是人家的兵,湖北练勇短短几天征募了上万新兵,实力扩充了一倍,隐隐能和武卫前军对抗了,他直隶总督衙门才几百个标兵,拿什么和人家横。

“王爷,您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冤枉了刘副将。”裕禄劝完这边,又去劝刘骁“刘大人,给本官一个面子,庄亲王毕竟是带着懿旨来的。”

刘骁说“总督大人,不是末将不给面子,您老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要不是儿郎们舍命保我,这会末将已经是刀下之鬼了。”

裕禄看看四下,打死打上大几十号人,你这边分毫无伤,这哪是凶险啊,这叫有惊无险。

“是是是,一定是误会。”裕禄说。

刘骁推开裕禄,走向台阶上站着的两位王公“二位,不妨告诉在下,来此有何公干,懿旨又是什么内容。”

载勋说“来看看你们办的什么差,现在看完了,本王也该回京复命了。”

死了那么多人,已经没必要打嘴炮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军队里才是关键。

此时外面枪炮声响起,早已处在一级战备状态下的白龙军突然向京城来的部队发起进攻,打他们可比打洋人容易多了,步军统领衙门的这些爷们以三四十岁的老油条居多,混社会那是没的说,四九城老少爷们都脸熟,没有搭不上的话,可是这一套江湖玩意在战场上没用,当场被打死一批,余下的全都缴械投降。

外面枪声密集,总督衙门里气氛紧张,刘骁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他对许景澄说“洋人提的第三条,就是惩治首恶,我记得载勋也在里面,这个叫什么来着?”

许景澄道“这位是辅国公载澜。”

“对,载澜也在其。”刘骁说,“洋人逼迫的急,为了大清社稷,不得不让两位受委屈了,来人。”

一群卫士叉腰道“在!”

“剥去顶戴,绑了。”

卫士们冲上前去,将载勋载澜二人的官帽朝珠摘下,龙袍蟒袍剥掉,只留里面白色的衣,刘骁看着总觉得缺点什么,从王力腰间拔出佩刀走上前去。

载勋这回是真吓着了,脸色惨白道“你要干什么?”

刘骁一把抓住他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用刀割断,头发披散开来,前脑门还是个秃瓢,看起来极其的狼狈。

“这才像话。”刘骁很满意,又亲手把载澜的辫子也割了。

“发照会给英美德法国公使,就说我大清已经开始履约,将庄亲王载勋,辅国公载澜法办,挑个日子,让他们验明正身,开刀问斩,给友邦出气。”

载勋气的跳脚大骂“狗贼,卖国!”

载澜也大骂“拿自家主子的人头取悦洋人,你还有点廉耻么!”

刘骁道“你俩的人头本来不值钱,碰巧能为国家做点贡献,应该自豪才对,你俩死了,大清就太平了,太后就安逸了,你俩的子孙说不定还能继承爵位,反正横竖都是死,这种死法是最佳路线,相信我,真的。”

这确实是真的,历史上载勋很快就被赐死,王位被褫夺,载澜好一点,褫夺爵位发配新疆,多活了十几年。

卫士们将两位王公拖走,拉到东局子兵营去关押,这谜一般的操作让裕禄很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胆大包天了么,这和公然造反有啥区别,但是细细想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干得漂亮不说等于白干,刘骁拉着许景澄前往天津电报局,非要这位进士出身的外交官撰写电,通电全国。

在刘骁拿下载勋载澜的那一刻,许景澄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和这个小小的副将绑定了,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是晋升大学士,还是下狱查办,就看老天爷怎么赏吧。

许景澄使出浑身解数,写出一篇采飞扬,花团锦簇的章来,这种字工作就不用刘副将亲自翻译了,总理衙门自带有英法语翻译官,秉承信雅达的原则将许景澄的意思表达出来,明发全国,昭告天下。

大意是,大清国正在与列强作战的军队将领与外交官宣布,将与列强达成一致,结束战争。军方逮捕了制造混乱与敌意的两名祸首,亲王载勋与公爵载澜,以此表达诚意。

这宣布了一个事实,天津前线大清国最精锐的军队和东南的督抚们一样,已经不再奉诏,不再遵从京师的号令,单独与列强媾和了。

电报先发到上海的总局,总办盛宣怀看了大喜过望,急忙找到李鸿章,将翻译出来的电给他看。

李鸿章刚从广州坐轮船抵达上海,他并不急着去北京赴任,直隶打成一锅粥,他现在去了也无计可施,故意逗留上海,就是想等事态稳定。

万万没想到,看似不可收拾的局面居然发生重大转机,京畿的军队也加入了东南互保的序列,看来天下汉臣的心思是相通的啊。

李鸿章和盛宣怀两双手握到了一起。

“杏荪!”

“堂!”

就差老泪纵横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究竟是谁,有如此胆魄。”李鸿章搜肠刮肚,想不出来京师的故旧门生里有这么一号人物,铁血果决,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盛宣怀说“我知道,也熟悉,此人叫蓝焱,蓝凤林,秀才出身,捐了个四品兵备道,是香帅的部下,年纪轻轻,我在大冶开铁厂的时候打过交道,确实是个英才。”

李鸿章脸色不好看了,原来是张南皮的人,没意思。

“堂,发不发?”盛宣怀问道,明发天下需要上海的总局转发,发与不发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发,当然要发。”李鸿章毫不迟疑。

远在武昌的湖广总督衙门,张之洞打了几个喷嚏,看来有人在惦记自己,下面人匆忙而来,奉上电,张之洞看了拍案而起,在签押房里来回转了十几圈,小的们干得漂亮啊,假如自己年轻三十岁,在这样的关口,有没有胆略干出这样的大事来呢,他不敢去想。

人活到张之洞这个层次,什么忠君爱国,早就看透了,那些都是糊弄普通人的洗脑手段而已,汉臣们脑子清楚得很,我认你这个满人朝廷,你便是朝廷,我不认你,你便是入关的鞑虏,是窃取汉家江山的异族。

现在老张考虑的是下一步,李鸿章这个身子骨,能当几年大总统,下一任谁来干。

此刻他很想找王顺叟聊聊,可惜老王正在鄂州筹措军费。

毕竟那支在京畿兴风作浪的队伍,名义上是湖北练勇,是他张之洞的人,去了也有许多时日,辎重弹药想必告急了,此前张之洞已经派人送了一批军火北上,这会儿也该到了。

山东济南府,巡抚衙门,袁世凯拿着电一脑门官司,他有些懊丧。

武卫军,最能打的是聂士成的武卫前军,装备最好的却是他袁世凯的武卫右军,小站练兵,招募的是良家子,全西式军服,铁钉大底高腰皮鞋,雨衣,军毯,背囊,水壶,工兵铲,绷带,止疼药,奥地利曼利夏步枪,军官配德国索林根出产的军刀,左轮手枪,连士兵行军宿营的帐篷都是进口的,这两万多兵可谓新式陆军的基础,大清的希望。

事态苗头不对时,颇具政治头脑的袁世凯就选择不蹚浑水,虽然命令下来了,山东省也在直隶的管辖之内,但他和东南的督抚们一道,拒不奉诏,不但不和洋人开战,还大力清缴山东本地的义和团,本以为这事儿办的不错,没想到有人干的比他还漂亮。

与聂士成不一样的是,这位官宦家庭出身的河南汉子颇具政治头脑,大清气数没几年了,这一点瞎子都能看出来,保存实力才能图谋发展,这是乱世的规则,但他没想到的一点是,乱世出英雄,而英雄是实干出来的,不是躲在后面等来的。

“棋输一着啊。”袁世凯唉声叹气,思虑良久,决定率领武卫右军北上,现在参与进来还不算晚。

……

天津租界,列强公使们颇感意外,大清帝国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先是气势汹汹对十一国宣战,然后打的还算不赖,忽然就要和谈,忽然就把自家的亲王和公爵抓了做投名状,据城内的谍报人员称,亲眼看到天津的军队将京城来的军队缴械,这简直是过家家一般。

很多欧洲国家的使节其实对大清帝国的政治人没啥研究,可能在国内是个侯爵男爵,闲散官员,被政府打发到远东来做个公使,他们自然以为是过家家,但也有认真研究国政治的,比如窦纳乐,他就敏锐的觉察到,一股新的势力正在崛起,且努力扭转满洲贵族造成的错误。

应清军邀请,各国公使派人去验证了载勋与载澜的身份,确认无误,真的是主战派的亲王与公爵。

至此,列强也明白一件事,和他们谈判的对手其实并不能代表紫禁城里的老太后,紫竹林小楼里的人,只代表直隶战场上的军队自己。

局面变得愈加微妙吊诡,大清在事实上已经分裂为无数个联省自治的实体,使节们急迫的想把最新的进展告诉本国政府,可惜他们的电报线杆全被义和团砍了,想拍电报,只能借天津电报局的机器设备。

于是天津电报局成了最繁忙的地方,各国使节排队拍电报,等回复,使用清国的电报系统,最大的缺点是毫无秘密可言,即便他们使用了密码本,电报明也被人家看的清清楚楚。

破译别国的密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二战时图灵发明的破译机是现代电脑的先驱,想达到这个水平,首先得有图灵这样的天才,但刘骁走了捷径,他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运算速度比图灵的机器不知道快多少倍,列强的密码形同虚设。

刘骁做的这些事情,纳兰全部无条件支持,两人早有预定,大清这边归纳兰,大宋归刘骁,这革命情谊就跟圣马丁和玻利瓦尔一样一样的。

东局子兵工厂军营,刘骁拿着破译出来的英国外交部电眉头紧锁,用力过猛,出问题了。

纳兰问他发生了什么,刘骁将密电译递过去,原来英国政府经过分析判断在天津和他们和谈的人并不能代表清廷,认为这是一股比东南督抚还要激进的力量,虽然距离明更近,但却代表不了全局,谈判是无意义的。

从印度和香港赶来的援兵就在路上,途退兵是绝不可能的,军队必须抵达大沽口,哪怕不再作战,也能施加军事压力。

这在预料之,欧洲列强就这样,喜欢不战屈人之兵,事实上英国外交部对窦纳乐拿到的条款还是满意的,现在他们想做的是得到清政府的批准。

英国如此,美德法也如此,他们的出兵只具备威慑力,是来吓唬人,而不是真来打仗的。

但近在咫尺的旅顺口杀过来的一万俄国兵和日本过来的两万日兵可是真来侵略的,日俄对这些条款极度不满,他们要的是领土。

“日俄之间必有一战。”纳兰说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看我们怎么下饵料了。”

刘骁挑起大拇指,纳兰可以嘛,战略眼光一流。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湖北来的辎重到了。

刘骁出门观看,一个由数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停在广场上,光押运的士兵就有五百人,除了汉阳兵工厂造的步枪和子弹外,还有一架拆开装运的塞斯纳轻型飞机。

临时赶制机场跑道来不及了,刘骁想到了海河的水面,利用兵工厂的设备做两个浮筒,就可以在水面起降了。

塞斯纳能运载两吨物资,造些炸弹,投到大沽口那些战舰脑袋上,效果应该不错,要知道这年头还没发明飞机,任何军舰都不具备防空能力,哪怕是万吨的无畏舰,面对飞机也没有还手之力。

东局子兵工厂的车间里,刘骁带人组装飞机,隔壁的车间里,一帮技术人员忙着制造浮筒,但是用什么样的炸弹成了难题,陆军使用的炮弹威力太小,从空投掷也缺乏准头,兵工厂倒是能生产水雷,这玩意用于海防属于成本小效果大的利器,但是体积太大,飞机装不上。

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沉默的黎元洪说话了,可以试试鱼雷。

黎元洪是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在水师里干了十二年,在广甲舰上当过二管轮,伺候过鱼雷和水雷,标准的技术军官出身。

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全军覆灭后,清廷次年开始着手重建,从英国德国购买军舰,因为经费有限,以鱼雷艇为主,进口的鱼雷也不少,十九世纪末的鱼雷技术成熟,威力巨大,一枚就能干掉一艘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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