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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弥漫着一股香味,炉里用的是树的树脂,出自大食之麻罗拔。是普通百姓也能用到的香料,可见皇后简朴。
但近日除了这香味之外,殿内还混合了浓重的药味。
王清惠穿过重重帷幕,有些惶恐地在凤榻前行了一礼。
偷眼看去,全玖穿着中衣倚在床头,虽看不清晰,但僬悴之感却是隔着帷幔都能感受到。
「起来吧。」全玖的声音从帷幔之后透出来,显得有些无力,「听说,朝廷要议和了?」
「是。官家已下旨命陈宜中陈相公全权负责与李逆谈判。」
「谈判朝廷能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官家没有问过。」王清惠亦有些无奈,道:「但臣妾猜测应该是效西夏旧事。让李逆对治下称帝,对大宋则称唐国主,再赐些岁币。」
「不讨伐李逆了?西南西北六路重镇不要了?」
王清惠十分惶恐,道:「圣人息怒。」
「息怒?」
全玖喃喃道,有些走神。
她这次病倒,旁人都当她是吓的,当她是被吕文德的死讯吓坏了,害怕叛军杀到临安才病成这样。
但她自己知道,是因为生气。
气当年选择嫁了一个傻子皇帝,结果那个要蹴鞠场上的男子也成了皇帝,还狠狠打败了她的丈夫。
这两个皇帝摆在一起,她付出的一切完全成了笑话。
今日又听说官家要议和,这股怒气更是不可过制。
「要怎么息怒?如此轻巧就打算承认一叛贼的帝位,半壁江山拱手让人?满朝文武都餐在做甚?如此大事,贾似道怎么敢不问过太后就擅自做主?!」
说这些,她不是认为大宋能挡住李瑕,不是判断局势认为该打一仗。
她是个很情绪化的女人,完全就是气自己的丈夫窝囊。
王清惠很是为难,应道:「禀圣人,不是贾平章公作主,是圣心独断。」
全玖扶额。
她看得明白,知道丈夫不仅窝囊,还蠢。
事情到这个地步,气都不知往哪儿发。
默然了一会,全玖开口道:「这几日杨淑妃生了个儿子。我病得厉害,身子骨沉。你代我去看看她。」
「臣妾这就去。」
等王清惠退了出去,宣官曹喜便上前,跪在全玖面前,低声道:「圣人,奴婢听说有人嚼舌头,说是,杨淑妃想趁圣人病重」
「闭嘴。」全政淡淡道,「我还会与这些女人去争吗?争什么?」
曹喜的意思她知道,但她发现自己并不太在意赵禥和哪个女人又生了哪个儿子。
李瑕都打到鄂州了,杨淑妃生了儿子且就算不天折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全玖发现,唯一让自己下过毒手的人只有赵衿。
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转头看向榻边案几上的药汤,眼神中泛起了惊惧之意。
「那件事查清了没有?"曹喜愣了一下,顺着全玖的目光看去,明白过来,遂应道:「还在查,但天台山那边,贾似道安排了很多护卫。「听了这些,全玖心中愈发不安。
这样焦虑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她才得以昏昏沉沉地睡去。头很重,使得她梦到了很多东西。
她梦到赵衿在贾似道面前厉声大喊就是全政那个女人要害我,舅舅为我报仇!
「好。「贾似道笑道:「舅舅药死那个女人。」
梦境混沌不清,全玖梦到自己似乎被追杀,她很害怕,拼命地逃,逃到了吴山,逃到了一座阁台上。
贾似道端着一碗
药走上来。
「别杀我,别杀我。」全玖拼命地摇头,额头上满是汗水。
之后,她感到跨下流了很多血。
「我的孩子「
她狼狈地向后退着,终于跌下了阁台。
突然,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给你怀的孩子没了。「全玖哭道。
之后的梦境忽然变得荒谬起来,且越来越荒谬。
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那样强大,根本就不像赵禥。
钱塘江上的战船横江,旌旗遮天蔽日,全都在为那个男人欢呼。
「我是为了你决意反了这赵宋「全玖感到了无比的羞耻,紧紧夹着腿,把身子都圈蜷缩起来。
同时,却又心安下来。
她沉溺在这种羞耻与窃喜之中,不想再从这个梦里醒来。
但之后,有个女人掀开帷幕走了进来。
全玖努力向她看去,隐约见到一个极美的身影。
是阎容?
是啊,她只认得阎容。
她忽然感到满是斗志,决定要与阎容争宠忽然。
「圣人,圣人,该喝药了。」
梦境夏然而止,全玖不愿醒来,但闭着眼却再也回刚才的梦里。
坐在床头喝着汤药,回味着昨夜的梦境,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全玫摇了摇头,须與又在想为什么不行,间容那个老都行。她咬着嘴唇想了许久,招来了曹喜。
「年初,我是吩附你去长安见了李逆吧?」
「禀圣人:是。」
全玖道:「朝廷会遣使见李逆,安排人到使团里」
数日之后,陈宜中带人从临安出发,前往鄂州重镇。
这是个规模颇大的使团,大宋朝廷各方势力都安插了人手在其中各怀目的,
有想要促成议和的,有想要破坏议和的,有打探李瑕虚实的,也有想要暗中联络李瑕的
陈宜中很清楚,大宋社稷是否会在这次议和中丢掉原有的大义,甚至大宋社稷的存亡,全都担在他肩上。
江水不停地拍打着大船,逆流而上,显得如此的艰难襄阳。
吕文焕像是老了二十岁。
他年纪不过四句,却在近来白了许多头发。
眼下京湖十万精兵都在襄阳,吕文德一死,大军仿佛是交给了他吕文焕统领。
但吕文焕官职还低,名义还未理顺,短时间内绝对不敢指挥这些兵马打仗,反而还要供应大量的粮草。
相当于供养一个庞然大物,而这废物大物根本起不到作用,只会拖累他。
这是对内的局势。
对外,元军布兵于汉江东、北,而李逆布兵于汉江西、南,隔江对峙。
襄阳被夹在中间,敌我不明,后方的重镇鄂州又丢了,自然惶恐。
吕文焕不想打,他希望李瑕能退兵,好让他有时间消化吕文德留下的军权。
而元军就是为了来围歼李瑕,李瑕一退,战事自然也就消弥了。好不容易,挨到十二月,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
「李逆似乎不在襄阳战场了。」
「能确定吗?」
「两日前,有支兵马离开了李逆大营。之后连着两日,探马都没在江汉上看到李逆的大旗。」
吕文焕沉吟道:「前几日还打探到叛军增兵了到底是增兵还是退兵?」
「末将怀疑,是有一支叛军来护送李逆走了。」
「走去哪里?」
「看迹象,似乎往江陵去了。
吕文焕微讶,道;「
怎么去?襄阳还在,他又从何处劫了船只?」
「似是轻车简从,只带千余骑走陆路往江陵。」
「不会。」吕文焕摇头道:「我确定元军正在猛攻关中,李逆怎么敢在这时间不回援关中反而南下?」
他走上城头,向远处望去,隔得远,根本看不到敌阵有何变化。于是又转回!
城楼,铺开地图思付。
眼下的可能性有几个。
一是李瑕佯装南下,实则转回长安,准备反击元军。这对李瑕与大宋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二是李瑕故意收了大旗,实则人还没走,想要偷袭裏阳。这不太可能,裏阳云城防牢固,且元军离得太近,三是李瑕真的下了江陵为何呢?再从江陵往鄂州,继续顺江而下?不要关中了不成?
与大宋鱼死网破,让蒙元得利,于李逆又有何好处?
吕文焕想来想去,有心想要出兵试探,但终究不敢。
相比吕文德,他读过兵书,更理智些且更擅于守城,但他终究不是吕文德,
不敢像吕文德那样主动出击,李瑕正在去往江陵府的路上。
毕竟是称帝了,他已不能像以前一样,只带一两百骑便随意行走。
加上仪驾,这支队伍有两干余人。
虽说还是不多,但勉强也「称得上是一个简朴帝王的排场了。
房言楷伴驾,难免又劝谏了几句。
「陛下,离开大军,万一遭遇宋军围堵」
「此去江陵,由这千余精骑护送,到了江陵再由姜才率军护送联到鄂州,与史俊会合,不论是陆战还是水战,联的安危你都不必担忧房言楷又道:「但陛下不忧心关中局势吗?」
「不急。去岁朕亲往西域,联合蒙古诸兀鲁思,已初见成效。这次廉希宪主政甘肃判断西面防御压力已减,放了两万余兵力东援。」
李瑕抬手指了指周围的骑兵,道:「不仅是陆小西带来的这千余骑兵,是两万余兵力。」
房言楷又问道:「但分到兴庆府、延安府、漳关、黄河等各个战场,够吗?」
「所以,联要把襄场战场的兵力调回关中。」李瑕道,「是房卿说的,襄阳城高粮足,兵多将广,又有元军在侧随时准备取渔翁之利,已成鸡肋。」
这话确实是房言楷说的。
「臣是劝陛下不必再攻襄阳,先退回长安为妥。但没想到陛下听了前半句,不肯听后半句。
李瑕道:「关中是防御战,朕在或不在,差别不会太大。」
「但百官百姓需要陛下在,能安心。」房言楷道:「陛下初登大宝,需要做的是尽快稳固帝位。」
「不错。」李瑕点点头,缓缓道:「逼着赵宋称臣,便是朕稳固帝位最快,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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