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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三个月,
箫祁韵随着其父箫赫大人一同到别的地方考察民情,霍沄洺就每天待在家里不出门。
从六岁开始起,每个月的朔日,都是二爷单独跟沄洺在一起的日子,这一天除了上朝去,二爷剩下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可以陪他练剑,可以出去玩,可以去街上买东西,反正干什么都行,但是晚上临睡前的时间,要整理一下这个月的所学。
这一天晚上,霍沄洺练完剑梳洗好,提前躺在床上。
二爷问“你最近挺老实啊,怎么也不吵着出门了?”
“没什么新鲜事,就不想出门了呗。”
“不想出就不出,专心在家练剑也是好的。”
“师父。”霍沄洺轻唤了一声,说到,“您以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做咱们家的少夫人啊?”霍沄洺一脸正经地问二爷。
二爷想了想,同样很正经地回答,“师父想要个你喜欢的姑娘。身份无谓,家世无谓,样貌无谓,可以不是大家闺秀,也不需要门当户对,只要品行端正,性格合你,你喜欢就行。只要是你喜欢,我跟你师娘肯定也会喜欢的。但是品行这一点,是要建在喜欢之上的。”
霍沄洺不说话了,仔细想想,她家世不差,样貌不差,品行不差,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一定是可以顺利地成为自己白头到老的夫人吧。可以与他谈天说地,享尽天下之美好。
“怎么了,我家小崽子,这是长大了?”二爷今晚一向慈爱地很,伸手摸了摸沄洺的头。
霍沄洺有些脸红,他还不确定人家是不是也喜欢他,或者这就是评书先生讲的的单相思,于是便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你还小呢,再等几年。师父一定给你选个如意的姑娘。这几年,你就专心练剑,等明年春天,师父就传你《霍门剑诀》,如何?”
“我现在学的,不是我们家的剑法吗?”
“《霍门剑诀》包罗万象,是剑法的集大成者,你现在学的这些,不过是些剑客的基本功,想要学成咱们家的剑法,你还得再用几年功。”
“师父,我肯定好好学,把咱家的剑法发扬光大!我要做您的骄傲!”
二爷眼中多出几分宠溺“傻孩子,你现在就是师父的骄傲啊!就是偷懒不用心的时候,师父想打你也是真的!”
霍沄洺眼中闪烁着他的信念“知道啦师父!我以后肯定用心练剑的!”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赶紧闭眼睡觉,我要熄灯了。”二爷替沄洺盖好被子,掖紧被角,大手一挥,烛灯就熄灭了。
之前都是羽泽服侍他入寝之后,替他盖好被子,再去灭掉烛灯的。但是师父陪他睡的这一日,总是很有安全感,他永远不用担心蜡烛会突然灭掉,房间里突然一黑,被窝里只有他这一半是暖的。
他刚自己睡的时候,半夜想起来喝杯水都不行,后来师父有一天陪他,他半夜起来说想喝水,又说了一句,师父不在的时候都只能渴着。从那之后,二爷便在霍沄洺的床榻边加了一个小案,每晚上羽泽都不会忘记在小案上摆一壶水。
过了几日,夜。
空中亮起繁星点点,犹如漆黑一片里的无数灯盏,晶莹剔透,闪闪发亮。曦爔莹月,泛着一圈素色涟漪,映在霍府的碧色谭中,照着谭中鱼儿,磷光晶亮。
这样的夜晚,已过丑时,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霍沄洺今夜无眠,披着一件单衣,走到离星岚阁和清云轩都远些的藏经阁。
虽已经开春,夜里还是有些凉,风吹在身上,更有清醒之意。
祁韵已经离开三个月了,也没封书信来告诉自己她是否安好。想想,霍沄洺有些失落,后又转念一想,人家与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他来封书信报平安。
虽然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是霍沄洺仔细回忆,人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除了知道她喜欢甜食,喜欢听曲儿,关于她别的事情连了解都谈不上。
他自认为箫祁韵是他生命里特殊的存在,但又细想,她对自己和佩哲都是一样的。不知道他在她心里,是否有些特殊呢?
正值深思处,藏经阁上稀稀疏疏有脚步声,声音很轻,可以见得轻功还算不错,沄洺听见便立刻纵身一跃立于藏经阁之上。
见藏经阁上有两人,黑衣黑帽遮住全身,黑纱又遮住半脸,一片漆黑与夜空连成一片,沄洺知道藏经阁是有人在暗处看守的,此刻应该已经去禀报二爷了,便也没在意在两个无名小卒。
“何人在此!”霍沄洺一声喊叫,惊了那两人。黑衣人回过身来,双瞳放大,一副惊恐的表情。
沄洺对着其中一人出击,那人抬手想化解这一击,却没想到沄洺的力量竟是如此,那人堪堪站稳,险些跌落。
霍沄洺出来的时候没带佩剑,随手摸出来一枚朝华甩了过去,速度之快叫人来不及反应,朝华精准地擦过其中一人的脸颊。那人一痛,从房中跳了下去,另一人见状跟着下去。
霍沄洺追了下去,刚落地,一群霍府护卫就把这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沄洺一声“拿下!”护卫立刻上前,按住这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护卫出来说“少爷,二爷已经在客室等着了,您随我们一起去吧。”
霍沄洺埋怨着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真把师父给叫起来了呀!他明早还要上朝去呢!”
那护卫说“少爷勿怪,藏经阁重地,不得擅近,二爷吩咐过,只要是关于藏经阁的事情,必须他亲临。”
“那快走吧,早说完早些让师父休息。”霍沄洺走在前面,也没多看一眼那两个人。
客室,
那两个黑衣人被推进客室,护卫便悉数退下,回到了各自岗位。
沄洺上前拉下其中一个的面上黑纱,顿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到“这这怎么回事!”
堂上坐着的二爷也是心下一惊,来人,是箫祁韵和箫庐凇姐弟,二爷跟沄洺都是一头雾水,顿了一下,沄洺上前解开绑着他们的绳子,二爷也没拦着。
“祁韵?你这是干什么?”沄洺问道。
二爷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自家徒儿身上“洺儿!你怎么穿的那么少,先回房去!”
“师父!这”
二爷把箫家姐弟放在一边不顾,跟沄洺说“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先回去,别染了风寒。”
“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啊?”
“先要问清楚再说,听话,你先回。”二爷说完话,就把目光聚在箫祁韵身上。
沄洺知道自己拗不过二爷,只好退了出去。又不放心,就躲在门外,想悄悄听两句。二爷看着门外的影子迟迟不动,大声说“霍沄洺!进来!”
“哎!师父!”
“实在想听就把门关上在屋里听,站在外面不冻坏你吗?”二爷微微皱了眉,沄洺得到许可,立马坐到旁边凳子上不再说话。
他盯着祁韵脸上被他划的一道口子,正留着血,正是闺阁姑娘,脸上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二爷询问到“怎么回事?你二人为何这身打扮在我霍家藏经阁上,还被当作窃贼抓到我面前?”
箫庐凇说“二爷,我跟姐姐只是想看看您家的武功是不是像爹爹说的那样好,并无它意,您别误会。”
二爷说“你二人这样一身装扮,又在这时辰出现,你叫我不要误会?这个理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此时的箫祁韵,被抓个现行,却依旧能云淡风轻地说话“二爷,我跟弟弟听闻霍家有一套绝世剑诀,十分向往,可惜爹爹是文官,对武学之事一窍不通,所以,我跟弟弟就想出来这样一个蠢办法,想一睹霍家剑道的风采。”
“嗯,既然你二人如此看得起我霍家,下次习武堂开界,我可以给你姐弟二人留个位置,但是这样的蠢办法,还是不要想了。今日如果你们没碰上沄洺,说不定就被护卫乱剑杀了,下次还是别冒这险了。”
二爷虽然不信这拙劣的借口,也想不到他箫赫为什么会惦记他家的典籍,但毕竟箫赫也是君上新宠,得要卖他一个面子,不能难为他这一儿一女。
这不过就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虚伪。
“你们回去吧。”二爷说完话,就带着沄洺回去了。
临走前,霍沄洺频频回头看箫祁韵,她这个样子,有些陌生,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为什么回来了不告诉他一声,为什么今日就贸然来闯藏经阁。为什么之前没提过她想看看《霍门剑诀》。
于是他决定明天找她问问。
二爷出了门,就找到护卫之首。要他加强藏经阁的守卫,一日十二个时辰,藏经阁不能无人。
次日一早,沄洺就让羽泽悄悄约箫祁韵出来,二人定在交华楼的雅间。这次,没有叫佩哲,庐凇也不在。
小二进来上了壶茶,便退出去了,羽泽守在门口。
这次的事情,二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陷入了一丝沉寂。
“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担心着呢。”
“我是想跟你说的,我回来的第二日去找你,羽泽说你正在做二爷留的功课,没时间见我,然后就一直没来得及。”
霍沄洺心里暗骂羽泽多事。
“以后你找我,不管是什么时辰,不管我正做什么,我都会放下一切,来见你。”
“嗯,以后我一定千方百计告诉你我正平安。”箫祁韵说。
“好。”
沄洺一抬头看见祁韵带着帏帽,遮住面容,自然也就遮住了脸颊上的一道血痕。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子,小声说“昨天,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犹犹豫豫又说,“你的伤,还好吧?我这有师父珍藏的灵药,涂上去三五日包好。要不,我给你上点药吧”
箫祁韵点点头,凑近了一点儿。霍沄洺没想到她答应的这样痛快,手忙脚乱地打开瓶子,倒了些药在手帕上,轻轻地给祁韵涂抹着,二人的距离凑近了,男孩的呼吸声清晰地落在女孩耳朵里,女孩身上的香味冲击着男孩的鼻子。
空气中的暧昧气息被无限放大,这样亲密的动作祁韵并不排斥。
霍沄洺刚开始有些紧张,手指僵硬,不小心碰疼了祁韵,她吃痛轻唤了一声。
男孩的动作立刻轻柔了起来,问道“疼吗?”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霍沄洺见差不多便坐回去了,将白瓷瓶子封好,递给女孩。
箫祁韵轻声说“你的功夫,真的挺好的,之前只是听说,你的武艺是超乎同龄人的高深莫测,天赋异禀又得天剑的悉心教导,已经颇有二爷的风范。昨日一交手,当真不是虚名。”
“你昨天是为什么?”霍沄洺终于问出了疑惑。他昨晚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原因。
箫祁韵打断了沄洺“沄洺,等有时机,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霍沄洺点点头“不管你是为什么,想要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不要这样做了,我师父对藏经阁是百般千般的守护,看守藏经阁的都是我师祖亲自选拔留下来的霍府护卫,都是签了生死状的,身家性命都在霍家,跟一般的家丁可不一样。他们每一个都有忠心守护藏经阁的使命,这辈子都誓死守护霍家的宝贝,如果你跟庐凇真的落入他们之手,会有危险的。”
“嗯,我下次不会了,以后做什么事情我都跟你商量着。你说可以我再做,你说不行,我就不做了。”祁韵眼中有着深情,沄洺当下便明白了祁韵话中的意思。
“好,你听话,回家好好上药。”霍沄洺把手放在的箫祁韵手上,祁韵并没躲开,而是反手将自己的双手塞到沄洺手中。
男孩的手大,包着女孩小小的一双手,正好。
二人这就算是互相表明了心意,一起走出雅间的门。
自此,来时唯单人,归时一双人。
箫府,
霍沄洺将箫祁韵送回箫府,临走前二人还你侬我侬,深情相望,你看着我进门,我看着你转身。
霍沄洺刚一转身离开了祁韵的视线,只见帏帽下的宛然笑容顷刻而逝。
羽泽跟在少爷身后,从交华楼一出来,羽泽就看出不对劲了,少爷从眼中流露出的欣喜是掩盖不住的,此刻跟祁韵小姐分开,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凑上去说“少爷,你跟祁韵小姐说什么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多问?”沄洺虽是骂着羽泽,但语气中依旧露着欢快。
羽泽换了一种问法“少爷,你跟祁韵小姐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二爷和佩哲少爷啊?”
“师父那当然得瞒着,佩哲那边可以说,等哪天跟他见面的吧。”沄洺从小不与世俗纷扰,哪里有防备,便回到。
说完才反应过来,略有些无用地补了一句“哪有什么事,别瞎说。”
“少爷的高兴都写在脸上了,回去都不用我说,二爷就能看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跟谁一伙的。我的事就没有一件你不传给师父的。”霍沄洺说着,回头嘱咐,“这个事千万保密,等时机成熟了,我自己跟师父师娘说。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
“好好好,等八字有了撇,你自己跟二爷说。”
回了家,霍沄洺直接回了清云轩,怕二爷发现他此刻正激动,刨根问底再问出些什么。
这几天,箫祁韵跟霍沄洺隔三岔五就是一起去吃个午饭,下午逛逛街市,一起吃顿糕饼再回家。
霍沄洺花了不少银钱,但从来都是一下不碰。
他不喜欢,但是他的祁韵喜欢。
这天,
箫祁韵正跟霍沄洺逛街市,突然说“我要离开些日子了。”
霍沄洺听得一愣“啊?去哪儿啊?”
“我爹爹说,柳城姑母家请了一位女学先生,是内宫里来的,姑母叫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一同过去听学,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
“哦,好。那我等你回来。”霍沄洺话虽这样说,但是语气中还是能听出来失落的。
箫祁韵话里话外都是安慰“好啦,等我学得一手好茶汤,又能吟诗作画,写字唱曲,焚香刺绣。那时候的我,你会更喜欢的。”
霍沄洺没说话,心里却想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
话本上说,最好的年纪遇到最好的人。其实,什么时候遇到你,都是最好的。
箫祁韵离开的那天,霍沄洺早早就起来,拉着佩哲跑去箫府,又是叮嘱马车慢些走,又是嘱咐箫祁韵的侍从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男孩亲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不知道他的女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箫祁韵刚到姑母家住下,就给沄洺写信,好在两地不远,又养了些信鸽,一来一回的,不过耽搁一日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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