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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几日钟离和张士诚不停的来往洪彦博的王府和王祺的王宫,终于这一日所有事情准备妥当。
落月台
王祺、洪彦博、钟离和张士诚四人在酒席上落座,王祺率先举杯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们实现设想的实现了,这是第一次;以后还有更多次,希望钟兄弟回去带话给你朱大哥,就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次我王祺率先做个姿态,来表现出诚意,后续的就在事情上见了;这话同样适合张兄弟,说句旁外的话,张兄弟掌握了江南,相当于掌握了朝廷的半壁江山,不可等闲视之啊。”
钟离和张士诚共同举杯谢过王祺,在座的四人一饮而尽。
众人放下酒杯,王祺招呼大家吃菜随意,洪彦博说道;“主上还是很念旧情的,不说旁的,就说内陆各支红巾军,对粮食、武器装备的需求可以说是最为迫切的,主上能和朱元璋和张士诚兄弟合作,这也体现了主上对朋友的担当和认可。不是我洪彦博矫情,我们既然是合作,那么有些话我作为执行人还是要向两位兄弟交代的,只要船一离港,以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高丽无关了,这点还望两位兄弟见谅;说句粗话,这段行程我高丽帮着完成了,剩下的路程就看你们了。成功与否现在可以说不在高丽了,行百里半九十,希望两位兄弟谨慎待之。”
洪彦博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钟离和张士诚连忙陪同,也端起来喝下去。
放下酒杯,钟离说道“王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还请恭愍王和洪王爷放心,船一离港,此事和高丽再无关系,如果遇到巡查或者被发现,由我二人搭档。定不会一丝一毫有对王爷不利的话说出。”
张士诚也点头说道“两位王爷放心,船到了长江口附近,就会有船接应,相应一干事情皆有我来张罗。我可以作保不会有任何问题牵涉到高丽,牵涉到两位王爷。”
张士诚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王祺这时接过话头说道“表兄的话虽然说的重些,两位兄弟应该可以理解的,表兄也是为我考虑,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钟离接话说道“王爷客气了,洪王爷刚才所言是正理,没有道理把所有的风险都押在高丽的身上,我和张大哥前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兵器不顾及其他事情,来的时候我和张大哥还讲,成不成先不说,主要是先把关系建立起来;现在看来,不但兵器是高丽白白赠送给我们,还派船送到长江口,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怎么会怪罪洪王爷呢。”
洪彦博说道“一共两艘船,名头打的是去集庆采购物资,同时把高丽的一些货品送到集庆,路上一应相关文书凭证都交给了船管事,船上的人你们放心都是忠实可靠的人。除非出现危险,在行驶中和遇到巡检两位不用出面,他们自会打点一切。”
钟离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万贯银票,递给洪彦博说道“王爷,这点钱还请王爷收下,本想着是来高丽购买兵器的,没想到两位王爷如此大义,竟然白白赠送给我们;我知道还要打点那些朝廷监察,不敢说这点钱能让他们掩盖此事,希望能为我们遮挡一二。”
张士诚也拿出五千贯交给洪彦博,洪彦博看着手里的银票说道“你们这是硬要合作当成生意呀!刚才主上已经说了,我们这是合作关系而非生意关系,如果是生意,恐怕这点钱远远不够吧。”
钟离知道洪彦博在开玩笑话,诚恳的说道“王爷的大义我和张大哥领了,不能打点那些官吏还要两位王爷来支付,这让我们实在难以安心啊!”
洪彦博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洪彦博拿出四千贯,把剩下的钱推给钟离和张士诚,继续说道“既然钟兄弟刚才说了,我也不驳你面子,多了给他们也不敢收,这些足够了。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话都到了这个程度,钟离和张士诚再次起身致谢,王祺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说道“总而言之,诚意和姿态我恭愍王王祺做出来了,中原内陆讲礼尚往来,我不需要你们实际支持什么,我们虽然在具体事情上有所差异,但在大的目标上是一致的,希望以后我们能互相知道大家都在不断的按照设定的目标一步步前进。”
钟离点头说道“两位王爷放心,别的不敢许诺什么,在我们共同的目标上,这点肯定是一致的。”
张士诚也急忙点头称是,王祺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我们不再说它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想必两位也想着赶紧回到内陆了,这次酒宴就当为二位送行吧。”
钟离和张士诚急忙端起酒杯,感谢王祺和洪彦博这些日子的招待,大家一番畅饮后酒宴散席,王祺和洪彦博把钟离和张士诚送到殿口,王祺握着钟离的手说道“海上风波险恶,两位珍重!若是有缘,我们日后再见!”
钟离和张士诚与王祺和洪彦博互相握手告别,两人不再停留,直奔开京港而去,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能早日回去,便能让在内陆焦急等待的人早日放下心来。
二人来到码头,找到洪彦博告诉二人的大船,两人报上姓名,船管事亲自带着二人来到舱下,安排好房间后躬身施礼告别。
二人知道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没说什么,进到各自房间内休息等着船开。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一震,大船缓缓驶离开京港口向内陆的长江口驶去。
钟离和张士诚来开京时是秋冬之际,这些天过去,在冬季季风的影响下,两艘大船使出港口后边张开全帆,一张主帆,两张辅帆,在季风的劲吹下,两艘大船如离弦之箭,飞驰向南方驶去。
使出开京港口已经几日,大船来到东海海面,在船舱憋了几天,钟离和张士诚这日来到甲板上透透气,二人出来之日正是清晨,从海面上向东看,只见一轮红日正从远处的海平面冉冉升起,从橘红到金黄,再到金光铺满海面,一直到太阳升到空中。
钟离怔怔的看着海上的红日,对张士诚说道“张大哥,你看到没有,每日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再到西方落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我辈就在这太阳东升西落的日子里一天天过去。”
张士诚站在钟离身边,用手狠狠的一拍船舷,说道“我辈生于这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兄弟你太忧愁善感了,你不想想,如今天下,就拿我盐户来说,已经十不存二,前朝事情光我太驹盐场的盐工不下五六万之多,天下盐民就有二十多万;现在呢,呵呵,别的不说,我世代在白驹场的盐丁盐民,现在连盐都吃不起,这是多么讽刺的笑话。”
钟离站在旁边悄声问道“大哥,你也想着举旗吗?”
张士诚沉吟片刻,说道“兄弟,这话我从未跟任何人讲过,包括我叔父,今日你我兄弟在这大海之上,话说随风走,我一说兄弟一听就是。”
钟离点点头,静听张士诚的话,张士诚看着远处的还海面说道“原本我想着依靠一个朝廷大官,能让手下的这些兄弟有口饭吃,不被欺负,我心足矣;没想到去年的时候——也就是我在大都见你的时候——我百般巴结当时的江苏盐运使,一路伺候到大都,就是想着依靠着他能为我手下弟兄们谋个安稳的生活,谁成想,转念过来他升到大都担任官职;而现在江南所有的盐场都划归到江南盐运使统一管理,原来各省的盐运使权利大大被削弱,这时候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原点,而这个江南盐运使更是苛责,盐引不但继续加了不少,而且还在各盐场派了他的心腹,日夜监督,稍有不慎就是关押砍头;我想明白了,我谁都不为,就为我的这些弟兄们能活下去。哪怕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
张士诚说完,拳头狠狠的锤砸在船舷上,鲜血从指缝中慢慢流出来,张士诚丝毫没有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的海平面。
钟离感觉空气中充满了愤愤和不平,钟离呼出一口气说道“张大哥,你的出发点是为了弟兄们而活,我没有你这么伟大的情操;我的亲人们都是饿死的,我对我周围的人现在倍加珍惜,我把他们当做我的亲人,我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这其中有朱大哥,我姐姐马秀英,张大哥您,还有怀远的常遇春大哥,胡大海胡大哥,楚仲月楚大哥;还有待我如子侄一样的吴先生,宋先生;还有欠着人情的唐别衣唐小姐,孔克扬孔小姐等等吧,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不敢奢望什么。”
张士诚听到钟离挂念的人中还有自己,口中嘿了一声说道“好兄弟,哥哥这次借了你的光能拿到兵器,我别的不敢保证,为了自保,也就是你刚才说的让自己牵挂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干,我发现了,一味的退缩忍让并不能让那些人有所收敛,反而会加倍的压迫我们;兄弟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跟他们动刀子的。”
钟离好像没有听到张士诚的话,过了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心很累了,早想着去小谷去陪何先生了,这样的江湖不在也罢。”
张士诚闻听嘿了一声说道“兄弟心中有挂念,就难脱离这江湖;难道你没发现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纷争,不管你是为了兄弟还是为了自己牵挂的人,一旦踏入江湖,再想退出就很难了。”
张士诚用大手拍在钟离的肩膀上说道“试问人间耘耘众生,谁活着容易呢!有的人为一日三餐而忙碌,有的人为家族而忙碌,有的人为苍生而忙碌;都是碌碌人生,命由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呐!”
钟离嘴中反复念叨着命由天注定,半点不由人,点头说道“是啊,大哥说的对,半点不由自己。”
张士诚接口说道“对呀,我们每个人肩上都担负着不同的使命,为自己活是一种活法,为大家活又是一种活法。我张士诚不想独自为自己而活,那太没意思了,人生短短几十年,都是为了自己太孤独了。”
钟离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道“孤独?若真的没有牵挂了,这样的孤独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张士诚答道“这是不可能的,人从来就不是独居的动物;人不是虎豹,人更像是狼,是羊;有时候像狼一样凶残,有时候又像羊一样软弱,就在这凶残和软弱之间不断的演化至今。”
钟离面向张士诚笑着说道“大哥现在更像个读书人!没想到能说出这么深奥的道理来!”
张士诚晒笑道“什么读书人,你这么说就是寒碜我了;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是这些年遇到的,看到的事和人多了些,有所感悟罢了。”
钟离问道“大哥这么多年来,遇到这么多难事,没有消磨掉大哥的激情吗?”
张士诚抬起胸膛,用手用力的拍了拍,说道“不但没有,反而每每想到就热血澎湃!大道理我讲不出来,我就知道我张士诚没道理生下来就应该受苦遭罪。就凭这个——”
钟离挑起大拇指,说道“大哥比我强,遇到事情大哥仍会迎头而上;我只想逃避——”
张士诚叹了口气说道“都说旁观者清,说的还是真的对;兄弟你着像了,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牵挂着这个,牵挂着那个,唯独你没想过自己,你太重感情了。”
钟离握住拳头,轻轻锤在船舷上,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大家好好的。等老了还有机会坐在一起想想以前的日子。千万别到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士诚虎目含泪,左手紧紧握住钟离的右肩,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到时候我张士诚还想着和兄弟你说说话的。”
说完,张士诚松开钟离的肩膀,大踏步的朝船舱走去。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光线洒在海面上,照在船面上,在寒冷的北风劲吹下没有一丝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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