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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守宁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内疚。

她想起柳致玉临睡前不安的小脸,年幼时的孩子刚失去了母亲,处于家人的忽视期,对于从天而降的‘仙女姐姐’异常重视。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柳致玉特别喜欢她,不愿意她离去。

而自己答应了小孩会陪伴着她,结果却因意外而失言,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怪自己。

她想起了自己送柳致玉那一团命魂之火,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力量觉醒至今,就算没有获得传承,但对于妖邪也有一定的抵抗力。

希望那一团真火,可以在多年之后在妖狐手中救下柳氏性命。

只是很快的,姚守宁便没有功夫再细想此事,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呓语:

“回到过去,解决源头,救你——”

陈太微!

姚守宁心中一凛。

她想起自己先前想要以死逃避之念,自己明明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此时冷静后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应该是中了陈太微的招,受了他的控制。

兴许是受了柳氏濒临死亡的影响,她心神大乱之际,陈太微当日窃取的那一滴血影响了她,使她受呓语蛊惑,心思走了极端,险些生出想要牺牲自己,以保全众人的心。

可幸亏她‘看’到了自己的出生,发现自己的出生并非不受父母所期待的,因而生出迟疑,逐渐的恢复了记忆。

姚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可父母恩爱,兄姐和睦,家庭温馨。

亲人之间的相互照顾形成羁绊,使她割舍不断,难以舍弃。

纵使天下即将大乱,但她仍想要出生,仍想要生存于这个世界。

陈太微太可怕了,竟能利用一滴血液,霍乱人心!

她想到了当年的大儒张饶之,利用誓言约束了这个道士,使他无法冲还没有接受传承的自己下杀手,却不妨碍这个道士利用时机,蛊惑自己‘杀死自己’。

这种手段毒辣非凡,且不坏誓约,不留痕迹,十分厉害。

此时记忆不再受到干扰,再听到这种呓语时,姚守宁心跳加速,正有些忐忑之时,却感觉到身侧突然涌现大量灰雾,将围绕在她身边的淡淡绿芒驱开。

在她身后,那条时空隧道再度出现,脑海里的呓语化为神秘的力量,影响着她的身体,使她身不由己的迈腿往那灰雾行去。

“不——”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姚守宁的心头。

她的脸上露出恐慌与抗拒,她能感觉到,如果自己踏上这条时空隧道,兴许会走错路,错过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姚守宁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里的树枝,外祖父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这是你领路的钥匙……带好,将来它会带你找到那个正确的时间点。’

外祖父在说这话时,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受到时间节点的冲击?

陈太微制造出来的这一条时空隧道,可能会干扰自己,使她错过寻找空山先生正确的时机!

一旦错失机会,她可能会此生再无缘与空山先生相会。

世子说过,辩机一族的血脉在时间的长流中也有觉醒之人,但这些人如果等不到那个正确指引的长辈,最终也会泯然于时间里。

她心里先是一慌,接着又强迫自己镇定。

姚守宁相信柳并舟的话,也相信自己既然可以避开陈太微的干扰,顺利躲过出生之劫,那么便必不会迷失于时空的乱流之中,找到空山先生。

她有家人要保护,有世子的支持,还有好友等着她回去。

“我答应了姐姐,要送她的孩子回到七百年前,我便必不可能死在这里!”她咬紧了牙关,极力对抗脑海里的呓语,“大哥即将与献容成婚,我还要喝喜酒的,绝不会迷失在这里!”

陈太微拿到的只不过是她的一滴血,没道理她满身热血,还敌不过那个道士!

“我要寻找到我的老师!”她心中默默的想着,抵抗着起伏不定的呓语影响。

“回到过去——”

“救你母亲……”

“掐灭源头。”

“回到过去——”“救你母亲……”

……

重复不停的呓语以高低不同的音量喋喋不休的在她脑海里响起。

姚守宁的眼神混乱,鼻尖沁出冷汗,死死咬唇,控制着内心的清明。

一种莫名的力量顺着周身血脉,逐渐控制着她的身体。

麻木感从她指尖出现,很快蔓延她的周身。

在她抗拒的神情下,她僵硬的转身,面向来路。

陈太微的力量想要控制着她离开绿光的包围,踏上回头路!

她脑海里出现一种幻觉:如果她踏上这条时空隧道,她会回到柳氏身怀有孕时,她会再一次看到父母交谈时的情景。而那时失控的‘她’极有可能会将自己掐死于腹中,使柳氏胎停,继而阻止自己的出生。

而姚守宁之死会成全陈太微的推算,柳氏夫妇命中只有一子一女送终,且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有了辩机一族血脉的存在,受到妖邪之力影响的姚婉宁难逃与‘河神’成亲的命运。

而被邪气玷污的太祖不会‘觉醒’,会杀死姚婉宁。

历史已经改变,姚婉宁腹中怀的是未来的天元帝,如果她一死,大庆王朝会断绝传承。

但时光会自动修复这一切,兴许过去的七百年会有一个‘新的’天元帝出现,但这个‘天元帝’未必会再是太祖血脉,也就是说——太祖的子嗣断代,而这意味着克制邪魔的《紫阳秘术》也会因此断绝传承。

如此一来,被封印的妖邪会蠢蠢欲动,留给七百年后的,会是一个可怕的乱摊子。

在此期间,受狐妖附体的苏妙真会大乱姚家,神启帝的乱来消耗国运,天下大乱之时,所有妖邪现身,人类重新回到七百多年前的时代,受到妖怪的蚕食,重新等待着新的机会。

“……”

这是姚守宁的预感在提醒着她,不要让事情坏到那样的境地!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姚守宁心中想着。

陈太微自身应该是没有力量打开时空之门,否则从七百年前活下来的他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回到过去,做出许多事。

操控时间的力量,是上天赋予辩机一族特有的力量,是陈太微窃取了她的鲜血,才办到这一切。

此时他也是借着这一滴血作为媒介,才可以影响到她的神智!

姚守宁咬紧牙关,吃力的与身体中的那股力量相对抗。

“陈太微,我不怕你!”

她举起自己已经麻木到失去感知的手,只见另一只手已经要握不住那泛着绿光的树枝。

姚守宁拼命吸气,将其牢牢捉紧。

但逐渐麻木的手仍有些不听使唤,手指松开,那树枝仅有几支枝芽挂着她弯折的手指里。

她双手吃力的举起,动作颤巍巍的,因为不大灵活的缘故,她全都举到了嘴边,接着对着另一只手用力的咬了下去!

这一咬,姚守宁是抱着坚定的决心,并不留情。

牙齿咬破指尖皮肉,钻心的疼。

那种侵蚀全身的麻木感一顿,破裂的皮肉处血液涌了出来,浇灌上那枯干的树枝。

而这枝芽在得到血液滴上的刹那,枯木再春。

枝杆之上,死去的枯皮掉落,青绿的枝杆象征着生命复苏。

无数柔嫩的苞芽从枝杆上钻了出来,叶片徐徐舒展。

姚守宁终于握不住那树枝,麻木的手脚瞬间失去力气,手里的枝苗落地。

“啊!!!”她发出一声惊呼,眼里露出慌乱之色,心中笼罩了一层阴影。

但在那枝芽落地的那一刻,突然落地生根。

受她血液的灌溉,那枝条落地之后迎风而长,须臾之间便化为一株小苗。

幼苗迅速变大成长,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她的身高,化为一棵小树。

树冠逐渐浓密,形成绿荫,将姚守宁的身体纳入里面。

姚守宁倏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切,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树枝叶摩挲之间,发出‘沙沙’声响,她恍惚之间鼻端似是闻到了阵阵香气。

姚守宁仰头一看,却见那茂密的树叶之中,一朵朵白玉兰盛开,她仿佛回到了自家的院子,站到了那株还未受洪灾影响而死的白玉兰树下。

“这——”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那枝条垂落下来,像是自动落入她手中,带着冰凉温柔之感。

白玉兰的香气更盛,她折了一支带花苞的枝芽,下意识的握紧。

姚守宁将其凑到鼻端,嗅到的是沁人肺腑的香气。

“这是真的吗?”

她喃喃出声。

而直到说话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的呓语消失了。

陈太微的影响好像随着树冠的成形,逐渐褪去。

最重要的,她发现原本麻木失控的身体重新恢复了知觉。

姚守宁又惊又喜,握着那枝白玉兰转头四处看,这才发现树冠之下,绿荫驱散了灰雾,将她庇护在内。

而远处那条灰雾所形成的时空通道并没有完全的消失,大团雾气蠕动着,似是并不肯失败离去。

见此情景,她自然明白当日自己找到的这枝树芽并非只是单纯的钥匙,还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助自己抵抗陈太微神识的污染。

她下意识的往树杆靠了过去。

掌中的那枝白玉兰花苞化为绿流,涌入她的掌心,将她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抹平。

姚守宁的后背靠向白玉兰树的那一瞬,她的身体并没有感应到坚实的支撑,而是一脚踩空,后方仿佛无尽虚空,直直的往下坠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危急关头,姚守宁来不及抓住东西稳住身形。

耳畔两侧清风疾驰而过,姚守宁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幸亏那一株白玉兰的香气如影随形。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耳畔听到了若隐似无的说话声。

“不必紧张,我只是带你来见一位长辈,你放平心态即可,不要失礼——”

有道温和的男声响起,接着一个青年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句:

“是。”

姚守宁听到说话声时,心中一惊,待她深呼了一口气睁开眼时,萦绕于她鼻端的白玉兰香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隐似无的淡淡檀香气息。

她不再是出现于飘渺的时空隧道之中,也不再是身处那株庇护她周全的白玉兰树下,而是出现在一间幽室之中。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清幽至极的屋舍,最引人瞩目的,是那长达丈许的长方形矮桌。

桌高仅至人大腿处,地面摆放了蒲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几人。

地面留了两个空的蒲团,及大片无座的空位置。

但这几人似是与她颇有隔阂,她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而在她身侧,则是一道门,门上挂了一半卷起的帘子。

她好奇的伸手去碰,手掌却化为幻影,从那帘子之上穿了过去。

果然如此,她与这个世界仍有隔阂。

姚守宁眉尾一垮,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在她贸然闯入的刹那,为首一个愁眉不展的老人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抬起了头来环顾四周,接着目光落到了某一处,眼里突然出现亮光,接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意。

姚守宁感应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与那为首老者目光相对。

一老一少这一望,姚守宁的心中突然生出无尽委屈之感,鼻尖一酸,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身旁帘子被人撩起,一位须发花白,身穿青袍,身形如松竹般的老人迈了进来。

见到坐在首座的老人时,他双手交叠,举置于头顶,称呼了一声:

“空山先生。”

空山先生???!!!

姚守宁一听这名字,瞪大了眼睛,既惊且喜。

不等她说话,突然又有一只手探了进来,将那摆荡的帘子拉起。

清风袭来,一道有些莽撞的身影像是一脚踩空,惊呼声里,有人撞了进来,险些栽倒在地。

屋里许多人都抬头转来,眼见那人即将失礼于人前,姚守宁转过头来,想也不想便将那慌乱挥舞着试图抓住东西稳住身形的手臂扶住,说了一句:

“小心。”

从声音听来,他应该就是先前在外面与那老者说话的人,虽未见他的面,但姚守宁不知为何对他很有好感,不愿他在这样的场合失礼。

但她随即,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人,与这里的人、物似有隔阂,碰不到这里的东西,这些人也看不到她的存在才对。

姚守宁想到这里,隐约感到有些抱歉,觉得自己恐怕救不了这位即将出丑的年轻人。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伸出去的手却一下扶住了一只胳膊,牢牢的将那位年轻人托住,使他不至于狼狈。

他进来之后,心有余悸,站稳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身侧有人。

姚守宁初时碰到他身体时,还有些欢喜,以为自己打破了时空的阻隔,可此时见年轻人反应,才知道他可能仍看不见自己。

她心中有些失落,但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打量这个人。

此人年约二十多岁,看上去十分年轻,长相亦很是清俊。

他有一双柳叶似的长眉,眼似桃花,高眉深目,鼻梁很挺,穿了一身淡绿儒衣,看上去很是温文有礼。

可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

此人英俊不凡,气质清雅,若她见过,定不会忘才对。

她又看了两眼,另一边,那先进来的老人正与为首的空山先生说话,半晌之后意识到不对,转头往回看。

却见自己的弟子正左右观望,十分失礼。

那老人皱了下眉,唤了一声:

“并舟。”

并舟???!!!

这一声呼喊简直比先前的空山先生还要令姚守宁吃惊,那老人的声响如同雷音阵阵,在她头顶响起。

“并舟!”

那人又喊了一声,原本正左右转头的年轻人随即双颊泛红,立时答应。

“老师。”

他有些紧张,知道自己的失态,怕使老师蒙羞,连忙行礼。

“怪我这弟子,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会议,可能失了分寸。”

老者并没有责怪弟子,而是温声替他解释,眼中带着包容与爱惜之意。

他深知柳并舟性格,绝非怯场之人,他先前如此失态,可能是有原因的,只是此时不方便去询问。

“无事。”为首将头发挽起的青衫老者笑了笑,“兴许是有缘由的。”他说这话时,语气神态似是意有所指。

“是晚辈的错。”年轻的柳并舟连忙躬身道歉,行礼道:

“晚辈只是在寻找,寻找一个孩子。”

“孩子?”

“孩子?”参与者听闻此话,不由交头接耳,发出小声的疑问。

“并舟。”那老者面露无奈之色,低声道:

“这聚会之中,哪有孩子?”

从地面摆的蒲团看来,今晚的与会者已经到了,二人是最后才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

而屋内并没有孩子,可见柳并舟是走了神。

“不不不。”

就在这时,空山先生突然起身,他的神态有些激动,眼里光采流转:

“没料到今日竟会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小客人。”他那双眼中逐渐出现水光,似是喜极而泣:

“都怪老朽,失礼至极,竟没有准备妥当。”

说完,他震袖一挥,在桌子的末端,一个蒲团凭空出现,与他所坐的首位遥遥相对。

“诸位,老朽寻找了78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子!”话音一落的刹那,他挺直了腰背,身形变得高大,举手投足带着霸气,接着他伸手一招——

时空所形成的阻隔在他一招之下轻易被打碎,姚守宁的身形像是穿破了一层若隐似无的禁制,出现在这幽室之中!

老人‘哈哈’大笑,喊了一声:

“还不出来,见过各位长辈!”

姚守宁此时内心惊骇莫名,老人说话的刹那,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听过的呓语。

这句话太熟悉了,却没料到会是自己提前预知到了自己与空山先生见面之时的场景,给她以提醒。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带着惊讶与好奇。

她有些恐慌,下意识的靠近了外祖父一些。

众人久久无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场应天书局会发生这样的奇事。

“饶之,她是你的弟子带来的。”

空山先生含笑道:

“这孩子,与你的弟子有莫大的缘份。”

他的话令柳并舟有些不解,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姚守宁心中也有许多疑问。

她看向外祖父,心中觉得怪异无比。

此时的柳并舟十分年轻,且正如母亲所说:他年少时俊美非凡,私下有南昭第一美男子的赞誉。

“请诸位入座。”

空山先生心情大好,邀请众人入座。

他寻找到了自己的传承之人,不用再继续等待下去,这对他来说无疑于百年之内最大的好消息。

姚守宁的出现,意味着辩机一族得到了新生,会继续传承下去。

他越想越是开心,张饶之则是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出声,而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场众人之中,柳并舟年纪最小,落于末座,姚守宁则坐下首,与他相近。

她心中还有不少迷团,例如自己本来靠着白玉兰树,正警惕陈太微的影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遇到了年少时的柳并舟及遇到了自己的老师空山先生。

但她并没有急着抢先说话,而是乖乖跪坐,强忍疑惑,双手交叠于桌上,没有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于哪里?”

空山先生见众人落座之后,率先开口发问。

这桩事情离奇非凡,众人心中也很好奇,便都无声的望着姚守宁看,等她回应。

她有些不安,听到问话,仍是乖乖回应:

“我叫姚守宁。”她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我来自神都姚家,我爹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她说完,看向了柳并舟。

却见柳并舟一脸茫然,似是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姚守宁突然想起,此时的柳并舟还十分年少,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自己来自于未来,与他相差了三十多年的时光。

这会儿的他可能才成亲没几年,自己的母亲柳氏说不定还是个孩子。

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未来会嫁姚翝,生出自己这个外孙女。

也就是说,此时的姚守宁对柳并舟来说只是个外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丧气。

“我家里闹了妖邪——”她强打精神,正欲提及家中狐妖出现,重创了自己的母亲,自己为了求救,踏上了寻师征途一事。

但突然之间,她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关键信息。

三十多年前?柳并舟?张饶之?空山先生?

她并不是傻子,此时线索分明,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涌上她的心头。

时间吻合。

空山先生是辩机一族的传人,传闻之中,应天书局就是由辩机一族传人主持召开的。

而三十三年前,年少时期的外祖父由他的老师大儒张饶之带领,参与过一场应天书局,而那时的应天书局,应该就是由她未来的老师空山先生所主持的。

此时传闻之中参与了那一场应天书局的主要人物俱在,时间也正确,最主要的,现场安静且众人各自落坐于长桌之前,看样子像是在她误入之前就即将有一场会议。

最主要的,外祖父曾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他认识了一位小友。

这位小友带来了未来的消息,告知了他三十多年后会发生的事。

柳并舟口中的‘小友’对姚家了如指掌,托她/他之口,柳并舟知道了姚家发生的种种事,包括苏妙真中邪,包括柳氏办下的错事,以及姚婉宁与‘河神’之间的种种,甚至姚婉宁身怀有孕……

她想到这里,身体如遭雷击。

得知姚婉宁有孕那一日,她慌张回家找外祖父商议,结果外祖父执意让她寻找一根合意的树枝。

祖孙二人一路寻找,她在白玉兰树下找到那一条枝芽,送到外祖父手上时,他头上那一根绾发的树枝离奇消失,与自己手上的那一支树枝相重合,显然两者就是同一件物品。

种种杂乱无章的线索在此时穿插相交汇,化为一条明显的线索,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可置信,转头往柳并舟的方向看了过去。

却见年轻的柳并舟也在打量她,而他的头上,则是以一支玉簪固发,并不是后来他惯用的那根枝芽。

姚守宁曾好奇了很久,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此时昭然若揭。

三十三年前,应天书局上,外祖父曾遇到的那个小友,竟然就是她自己!

她先是哑然,接着啼笑皆非。

一切真是缘份,命里注定。

难怪外祖父会知道那样多姚家的**之事,原来是因为她回到了过去,带去了此时神都城的消息。

她向年少的柳并舟说了种种,告知了他许多后来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张饶之得知后来会出现妖祸,坦然赴死,死前将皆生修为化为一块玉佩,在大哥心中留下种子,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而柳并舟在长女成年之后,逼她嫁给姚翝,使得父女自此之后关系僵硬,极少往来。

自己原本以为已经发生的种种,却没想到是受了她的影响——

是先有果才有因,还是有了因,才有她后来求救的果,姚守宁已经说不清。

她心中已经有数,却仍是问了一声:

“这是哪里?”

为首的空山先生含笑看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

“这里,是应天书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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