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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明白王向红对他说这些话、教他海上活的目的。
就是钦点他为接班人了。
所以他放低姿态接受王向红的指导。
他愿意接受这个责任!
随着他在82年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他跟生产队上下每个人的越来越熟稔,随着他与秋渭水感情的增加。
他对这时代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了。
一直以来他就在帮助天涯岛,但没有规划,就是在衣食医疗和教育方面进行改善。
如今王向红找他接班的指向性越来越清晰,他成为天涯岛新一代掌舵人的信号越来越明显,那他就得进行一个规划了。
规划着把天涯岛给发展起来,把他们王家生产队给发展起来!
王忆一边摇橹一边琢磨,自己该制定一个‘发展计划’了,国家有五年发展计划,生产队这一级的集体用不着这样的长期规划,他可以制定半年发展规划。
学校现在已经建起来了,门市部有了、他也是大夫了,那基本的教育和基本的吃饱问题就得到保障了。
下一步呢?
下一步先把电影放映机搞好了,把岛上的娱乐生活给搞起来。
生活可不止吃饱肚子,还要吃好、还要物质享受、还要精神享受!
其实想一想这条路不好走。
天涯岛实在是一穷二白啊。
他设想了一下天涯岛未来的愿景。
起码得家家户户盖起红砖青瓦大房子,起码得有统一的下水道和污水处理管道,起码得家家户户用上足够的电力、拥有满足生活需求和娱乐需求的电气设备,起码有机动船。
最重要的是,天涯岛要有产业!
社队企业不能光搞食品和衣着,靠海吃海,尽量要把这座岛屿和外面一片海给利用起来,要是能弄出一个海洋养殖场那整个社队的生活应该就好了。
王忆雄心勃勃的设想着未来,一时之间倒也不觉得累了。
他汗流浃背,可是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他还能干的动,甚至是越摇越起劲。
王向红和船上的社员们看的很佩服,他们看着王忆那大汗淋漓还在坚持的样子都被他的毅力和韧性所折服。
有的妇女还调侃秋渭水:“小秋,王老师这个腰看着不宽不粗,可他还挺结实呀,挺有劲哈。”
这时代的大姑娘都很单纯,没有机会接触两性生理知识所以婚前也就缺乏常识。
秋渭水下意识的便回答道:“对,王老师的腰和肌肉都挺结实的。”
其他妇女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还揶揄道:“小秋你记住了,这找男人必须得找个腰好的,否则一不能坐二不能做。”
笑声顿时响亮起来。
王向红拿烟袋锅敲船板:“都瞎捣鼓什么?小秋还是个姑娘家,你们别在人家面前胡说八道。”
他又看了眼王东义:“大义,你把王老师换下来。”
沉默寡言的汉子撸袖子去接住船橹。
朝阳升起,天色大亮。
离开海岛后在海上看太阳升那是另一种感受。
火红的朝阳气势滂湃的拔出海面,光芒是橙红中透着金辉,顿时整个海面都变成了金红色。
海水是金红色。
海浪是金红色。
两艘渔船便是在这金红色中飘荡,像是行驶在铁水上。
凤丫建议说:“小秋,支书说你在文工团当兵,那你肯定会唱歌,唱一首歌吧。”
其他人纷纷说:“对,小秋唱个歌吧。”
“我军素来有一路行军一路歌的传统,小秋你唱一首。”
秋渭水跟随文工团去下乡表演过,对此轻车熟路,她说道:“我不是在文工团当兵,而是文工团在咱们县里缺人,我被借调过去一年时间。不过唱歌我还挺喜欢的,那我来一首吧。”
“来一首我跟王老师学的歌,《好日子》!”
王忆一听赶紧摆手:“小秋唱一首别的,咱们在行军嘛,唱一首别的。”
秋渭水从善如流,笑道:“那就唱《我的祖国》?”
王忆赶紧鼓掌:“这个好、这个好。”
王向红也喜欢这首歌,跟着鼓掌:“来,社员们一起给小秋鼓掌,咱们给她呱唧起来!”
秋渭水抚着搭在胸前的黑辫子——这是长发姑娘们唱革命歌曲的标准姿势: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王忆听她唱过《好日子》,知道她有好嗓子。
气息悠长、嗓音清脆。
她满腹柔情的唱响《我的祖国》,其他人悄不做声,于是一时之间海上便只有姑娘的深情的歌声和哗啦啦的海浪声。
王忆倚在船舷微笑着看她唱歌、看其他人安静听歌。
初夏的阳光洒下,他便明白了志愿军为什么顶风冒雪、忍饥挨饿能把当时全世界装备最强的联合国军赶到38线以东。
这片土地上有大家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都在奋力的守护它!
一曲唱罢,船上人鼓掌然后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王向红听完后很感慨。
王忆也感慨,说:“祖国和亲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土地,这都是我们要守护好的东西啊。”
王向红说道:“这是全世界每个人都要守护好的东西,所以毛委员说‘世界人民大团结’。说起这个我想起49年解放反动派武装盘踞的根据地的时候,我们跟他们喊话让他们投降,你知道什么话最有用吗?”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王忆笑道。
王向红摇摇头:“不对,是我们告诉反动派的战士,你们在这里凶狠的打我们,那等把我们打跑了,你家里人你爹娘你兄妹们刚分到的土地和粮食又得被地主老财和军阀抢回去!”
“哈哈,很多敌人一听这话就放下枪投降,成建制的投降啊。还有的是被拉了壮丁的,他们明白这件事后反过来加入咱们人民的军队,然后打起仗来最能冲锋!”
王忆跟着笑起来。
主席同志天纵奇才,最伟大的策略之一就是全军扫盲学知识,让他们拥有了信仰,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战斗、为什么而牺牲。
拥有信仰的队伍是铁军!
秋渭水歇了歇,抚摸着大辫子又开始唱起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船上妇女多,外岛的妇女多洒脱大方好表现,便跟着她唱了起来。
倒真是一路行船一路歌,一路唱到梅花滩。
此时已经落潮了,海浪倒卷,海面上四面八方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蔚蓝的海水退去,白黄色的沙滩和黄褐色的礁石大片大片的暴露出来。
好些闲散的妇女和小孩都带着赶海工具来了,四面停着一艘艘小船,还有开着机动船来赶海的。
王向红看见机动船就撇嘴说:“那肯定是水花岛的船,就他们这么爱炫耀!”
他们下船后,周围的人纷纷过来跟熟人打招呼,打完招呼他们就问了起来:“水花岛的刘大彪杀了李岩宏埋在红树岛上,是让你们队里的民兵给抓到的?”
这事省厅说可以对外回应,实际上李岩宏不是刘大彪杀的,但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李岩宏是刘大彪杀的所以刘大彪被判死刑。
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王忆和王向红,生产队其他人知道的跟外队的一样,他们都以为事情是刘大彪看中李岩宏的漂亮媳妇杀父夺妻。
于是他们也这么回应。
王忆不参与这话题,他左手拎着桶、腰里绑着网兜领秋渭水在海滩上溜达。
孙征南悠然的跟在他身后。
82年的海还是肥海,哪怕是在近海依然资源很丰沛,潮水退走这海滩上全是财富,人们按照生产队划分了区域,然后快速的拣海货、挖海货。
唯一的例外是天涯岛,王家的人可以在上面随便逛——当然不是他们仗势欺人,而是其他生产队对刘大彪和天涯岛上的发电机充满好奇,他们下船后很快就被熟人拉走去打听小道消息了。
王向红为人古板严肃,没人跟拉他,他落单了,便跟在王忆身后。
他叮嘱两人:“王老师、小秋,梅花滩上的沙滩和礁石随便走,要是看见了泥沼千万别去,能把人陷下去的!”
王忆点头说是。
他第一次来就被警告了,这些泥沼全是海底沉积的淤泥,实际上梅花滩能这么多海货全靠淤泥地。
每次涨潮海水冲刷淤泥会将里面的大量养分给带起来,吸引无数浮游生物来进食,由此形成了丰富的生态圈。
梅花滩上东西多,生蚝、扇贝、蛤蜊、香螺乃至响螺都有,水池子里还有鱼虾,全是鲜活的。
退潮不光吸引人来赶海,还有好些海鸟也在争抢食物。
妇女们才是赶海的能手,她们眼尖腰软、动作麻利,捡海螺、抓海鱼、扣螃蟹,捡一抓二瞅着三,双手齐下很快就有收获。
王忆很服气,一个个妇女十个手指头就像鸡啄食一样在沙滩礁石上点个不停,也收获个不停,他这边好一阵才领着秋渭水捡了个半死不活的海葵……
孙征南提醒他:“王老师,把沙面扫一扫,我看下面不少蛤蜊。”
王忆用脚划拉了两下,确实有蛤蜊,仔细一看还是毛蛤蜊,也就是毛蚶。
行吧,毛蚶也可以。
结果海滩上毛蚶还不少,他们三个人很快划拉了小半桶。
结果去跟人寒暄的王向红回来后哭笑不得,说道:“王老师,你领着小秋捡这个玩意儿干什么!”
王忆说道:“支书,毛蛤蜊也挺好的呀,肉多还嫩……”
“不是好不好,是它现在不能吃,上个月沪都刚发生了肝炎事件,甲肝感染,你不知道吗?”王向红打断他的话。
王忆不知道,问道:“怎么回事?”
王向红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广播里说,这个毛蚶还有血蚶里面有甲肝病毒,你懂医学,这甲肝病毒是不是很能传染人?”
王忆说道:“对。”
王向红说道:“我听广播里说,上个月沪都感染的挺厉害,市民不但不敢吃毛蚶和血蚶了,都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东西了。”
“比如他们城里用自来水吧,一条巷弄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然后他们不敢用手碰,得在水龙头开关上绑一根木条,开关水龙头时不用手,而是用胳膊肘去推。”
王忆诧异的问道:“还有这个事?”
王向红郑重点头。
这件事让王忆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陈谷后来的肝癌。
现在他开始学医了,所以了解一些医学常识,比如肝癌多数是从肝炎发展而来,中国最厉害的是乙肝,慢性甲肝也能恶化。
那么陈谷的肝癌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也与肝炎有关?会不会他在不经意间染上过甲肝呢?
人体的免疫系统是很强大的,甲肝有自愈性,多数人感染甲肝会自愈,不会转化为慢性肝炎。
但也有少部分身体免疫力低下或者就是倒霉的,他们的甲肝会转变为慢性肝炎,不重视的话多年以后会成肝硬化、肝癌。
他忍不住沉思起来,决定找机会去见陈谷一次,得想办法让他去查查现在的肝脏健康情况。
秋渭水担心的问道:“那咱们把这些毛蛤蜊给扔掉吗?”
王忆回过神来摆摆手说道:“没事,梅花滩的毛蛤蜊应该没有甲肝病毒,这东西我了解,它不会在自然界中莫名其妙的出现,肯定是受到污染而出现。”
“最常见的是粪便污染,比如有一片海滩上很多毛蚶,然后旁边村庄的人把粪便倒在上面,如果村里有人是甲肝患者,那随着潮水涨落,甲肝病毒就会弥漫这片海滩。”
他转头看向四周。
梅花滩的方圆十公里之内都没有人的居住地,不可能被甲肝病毒所污染。
再说污染了也不怕,沪都人得毛蚶血蚶肯定跟他们没有把海鲜做熟有关,煮沸的温度下,甲肝病毒也就能活一分钟。
于是既然赶海的人都不敢要毛蚶了,他就积极的捡了起来。
捡漏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梅花滩有毛蚶也有血蚶,这是不错的海产品,王忆和秋渭水很快捡了一桶,他倒进网兜里让孙征南拿着,两人又去捡别的。
秋渭水相貌气质和穿着都很吸引人,很多人注意他们两个。
里面有外队人认识王忆特地来叮嘱:“王老师你别捡毛蛤蜊了,这东西有甲肝病毒,卫生室的大夫不让吃呢。”
王忆无力解释,再说涉及到传染病还是要小心为妙,所以他便敷衍说:“我不吃,我捡回去喂猪。”
这人说道:“那猪不就会得甲肝吗?人吃了猪肉不也得甲肝吗?”
王忆说道:“不吃猪肝不就行了?”
这人疑惑的问:“这样能行?”
王忆应付的说道:“能行。”
赶海的人先去捡能看见的,然后再去找不容易看见的,比如藏在沙子里的贝类和螃蟹。
王忆领着秋渭水看见一片蛏子窝,这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分散着窟窿眼,里面藏着的应该就是蛏子了。
赶海的人不太乐意找蛏子,别看蛏子好些竹节一样似乎不能动弹,可实际上它们很不好对付,会打洞会喷水的。
要挖蛏子得往蛏子窝里撒盐,蛏子会把盐给推出来,到时候来个眼疾手快抓住蛏子即可。
问题是这费事还费钱,翁洲有盐场所以渔家不缺盐,可也没有富裕到能随便往蛏子洞里倒盐的地步。
蛏子洞多了,抓一个蛏子倒一把盐,这样一袋子盐下来却抓不到多少蛏子,不合算。
对王忆来说这不是问题,他带秋渭水来赶海就是要玩的,不在乎一袋盐。
于是他跟秋渭水蹲下抓蛏子,一倒一把盐下去,很快小洞咕咕的冒水,王忆说道:“这是蛏子在喷水,它要上来把盐顶出来,看我抓它!”
蛏子冒头,王忆一抓一个准:
“厉害吧?”
“厉害!”
王向红看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王老师,抓个蛏子不用这么些盐,我来教你抓蛏子。”
他找一个妇女要了一条铁丝钩,只要往洞里倒入一点盐,蛏子吐水喷盐的时候,他立马下手。
铁钩子擦地插进去,手腕一甩就是一条巴掌长的大蛏子。
蛏子在沙滩上滚,头上有块肉还挺大挺肥的凸出来,这块肉最好吃,王忆赶紧捡起来。
王向红知道他是赶海菜鸡,又教他和秋渭水去分辨沙滩上的眼儿:“不都是蛏子窝,还有蛤蜊、一些螃蟹也会打洞。”
王忆问道:“都要用盐来逼它们出来吗?”
王向红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娃要搞浪费,赶紧说:“打洞有什么意思?走,我领你俩去抓弹涂鱼,弹涂鱼好吃呢,肉又白又嫩。”
他领着两人去一片泥滩,这里比沙滩可就脏多了,沙滩上一脚踩下去是一个黄白色脚印,这地方一脚踩下去一脚泥,还挺臭。
泥滩里面很活跃,总有东西在乱窜。
王忆以为都是弹涂鱼,结果定睛看去看见好些招潮蟹,没人捡这玩意儿,没什么肉还长了个大钳子,动不动就把钳子举起来。
别看它们个头小,这钳子威力不小,夹在手上要么破皮要么很疼。
人不喜欢招潮蟹可是鸟喜欢,几只小白鹭在泥滩上慢慢的行走,它们拥有宅男喜欢的一切:
修长的身躯,优雅的气质,又长又细的双腿——还是黑色的,天生黑丝。
再一个它们娇躯雪白,叫声清脆婉转。
小白鹭的爪子踩在泥面上就跟三叉戟一样,它们嘴巴又长又尖,猛然探头就是叼起一只招潮蟹,要么抓弹涂鱼。
秋渭水挽起裤腿到膝盖上,露出纤细笔挺却有力的小腿。
王忆看了一眼。
然后便期待以后跟秋渭水的共同生活。
小腿又长又白曲线漂亮,嘿嘿。
弹涂鱼相貌很独特,像长了腿的泥鳅,但背上还有旗鱼一样的大鱼鳍,另外两个眼睛还往外凸出。
它们有腿也有胸鳍,胸鳍和腿都还挺有力量,王忆小看了它们,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弹涂鱼,下手就去抓,然后人家就跑了。
在泥上溜的飞快,忽然腾空一跃钻进个水坑——不对,它落入了一个渔网里!
是王向红眼疾手快,看到这弹涂鱼跳起立马握着捞网的长柄伸出去,这样弹涂鱼自投罗网了。
这片泥沼地比较结实,泥面只有几公分的深度,所以可以踩在上面抓鱼。
但王忆走了几步果断回来。
王向红奇怪的问他怎么走了,王忆支支吾吾。
他总不能说刚才他一脚踩下去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反正长长的黏黏的还会跑,让他一下子紧张了。
恰好这时候有人喊:“王老师,领着小秋过来翘海蛎子啊!”
牡蛎在潮间带的礁石上,王忆便挥挥手说:“小秋,走,领你去洗洗脚。”
潮水后退露出礁石,秋渭水踩着水汪汪的海滩跑过去,正好前面有海浪徐徐涌来,她便上去让海浪冲刷腿上脚上的泥泞。
很快,泥泞被冲走,她那白嫩健美的小腿又露出来。
海风徐徐吹来,和浪花一样变得特别温柔。
她的脸颊、她的黑发、她的衣衫都被风吹拂着,几缕黑发摇曳,她伸手捋回去,一时之间心里畅快。
风吹面颊暖,海水也温热,她觉得看海比赶海更舒服。
王忆那边跟人在联手翘牡蛎,常年赶海,这边礁石上还是有不少大牡蛎留下,当地叫海蛎子,此外还有贻贝和扇贝藏在里面。
海蛎子长的像石头,贻贝黑扇贝红,点缀在里面还挺好看。
翘海蛎子得用前端扁扁的撬棍,王忆学着人插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里钻然后翘起来,把海蛎子给翘下来。
礁石上还有不少石甲红,这是味道鲜美、肉质肥厚的土特产螃蟹,大迷糊拎着个网兜在抓螃蟹。
他不怕螃蟹夹,而且看他说话办事迷迷糊糊,赶海却是个好手。
他盯上螃蟹小心翼翼靠近猛然下手,螃蟹没等着跑落入他手里,被他从后面捏住蟹壳扔进网兜里。
王忆抓不到螃蟹。
螃蟹跑起来异常的快。
旁边有人扛着钓竿拎着水桶过来钓鱼,看见孙征南的水桶里不少毛蚶笑道:“可惜现在沪都不让卖这个了,咱这里的野毛蛤蜊在沪都很受欢迎,一斤能卖五六毛,比得上鸡蛋了。”
“因为咱的海货比鸡蛋还有营养。”王忆说道。
这人高兴的连连点头。
他已经找到了与外岛土著们合理沟通的方法,那就是说好话,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只要说好话就行。
外岛人爱听好话,哪怕是被骗。
梅花滩有大块的礁石往海里延伸,如今这就是垂钓的良机,不少老人和男人在甩钓竿,也有男人在撒网。
孩子在跟着看热闹,跟着唱歌谣:“鳗鱼长,鲳鱼扁,虎鱼头大身子短,旗鱼会飞,黄鱼会叫,螃蟹贪吃容易钓……”
“加吉俊,刀鱼俏,驼背鲈鱼滋味妙……”
看着王忆一个劲盯着人家钓鱼,王向红拎着渔网过来拍他肩膀:“不是领着小秋来赶海吗?你自己在这里看什么?”
他指向钓鱼人脚下的礁石说道:“要是愿意看你过去看,顺便去阴面和底下摸一摸,那下面有很多海螺,个头小不过味道鲜,随手一摸就是一把。”
秋渭水听他说的简单,便心动了:“走,去摸海螺。”
王忆说道:“行,中午来个辣炒小海螺。”
海边礁石下摸海螺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带着一口小铁锅,摸了海螺直接扔里面煮着吃。
王忆凑上去看了看,里面煮的是将军帽——一种外壳像斗笠的海螺,它不像别的海螺那样有旋梯状的结构,所以很容易抠出肉来。
煮海螺的人认识他,也是经常去他们队里灯下聊的人,名字叫卢根生。
卢根生看见他好奇便用漏勺舀出来几个将军帽递给他:“王老师坐下吃一口,可鲜了。”
王忆笑道:“谢谢了,不用,不过我知道这海螺肯定鲜,刚出海就被煮熟了,还有比这个更鲜的?”
卢根生笑道:“哈哈,王老师你会吃,说的一点不错,来,你别客气,坐下吃两个,尝尝滋味。”
他挽留的很热情,王忆就和秋渭水蹲下挑海螺肉吃。
将军帽煮熟后的肉更容易脱离,他拽下来塞进嘴里,螺肉Q弹,滋味儿鲜美。
新鲜的海货都有汁水,这是真的鲜甜可口。
秋渭水吃的连连点头说好吃,卢根生痛快的说道:“你们没吃早饭吧?王老师那你在这里吃点吧。我这里还有石蟥,石蟥也是好东西,土海参呢,滋阴补阳,你和你对象一起吃。”
王忆举起将军帽道了声谢,卢根生拍了拍腰上的葫芦问:“要不要来一口?”
秋渭水赶紧说:“早上喝酒伤胃。”
王忆说道:“对,我不喝。”
卢根生看起来也是个好酒的人,他也不吃东西,自己举起葫芦来了一口,说:“过瘾!”
王忆吃着将军帽说道:“老卢你爱喝酒的话再到我们队里灯下聊的时候去找我,我给你弄点酒尝尝,味道挺好的。”
卢根生说道:“是你们门市部的吗?咱外岛门市部不是一毛烧就是九零大曲,我这就是一毛烧。”
王忆说道:“不是,我从城里自己找酒厂打的酒,等你去了我给你弄点尝尝就知道了。”
卢根生一听大为高兴,这是请自己喝酒呢。
他心里暗暗得意。
在天涯岛上灯下聊的时候他已经听说过了,王老师豪爽大方,所以他就知道自己请对方吃个海货对方会给他好处。
但他也不是吝啬的人,便等王忆和秋渭水吃掉了将军帽把摸到的石蟥扔了进去:“等一下吃这个,很快就行了。”
石蟥长的不好看,背上疙疙瘩瘩,像是压扁变短的海参,所以叫土海参。
但它是海螺,只是外壳退化了,退化成了背上疙疙瘩瘩的那些东西,那其实是钙质颗粒,很硬。
篝火燃烧,火焰随着海风倾斜的添着小铝锅。
这口小铝锅可有年头了,外面黑漆漆的,已经被烧黑了。
王忆守着小锅吃着海鲜,扭头看看左边是浪潮徐徐、右边是人群汹涌,真是全新的感觉。
慢节奏与快节奏被他和秋渭水给分成了两边,他们悠然自得,采菊东篱下。
吃了个七七八八,两人拍拍手自己也去摸海螺。
礁石下面海螺确实不少。
秋渭水还向他叫:“过来过来,这里有鱼!”
王忆蹚水过去看,看见秋渭水那边有一些海带,海带厚实,纠缠在一起挡住了一个礁石凹槽的出水口,这样保留了一些水也保留了几条鱼在里面。
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体表灰白带黑斑点,王忆认得这是花鲈鱼,属于海鲈鱼的一种,算不上好鱼。
另外还有几条小黄鱼,都活着,而且这地方背光它们没被阳光照到,这时候还是金黄色的。
很漂亮!
王忆跟她一起抓鱼。
凹槽水挺浅的,王忆上去抓起了花鲈鱼。
这野生海鱼力气就是大,他手里的鱼不过三十公分的长度,挣扎起来却几乎让他无力束缚。
还好王忆学过怎么对付这些鱼,直接抠开两边的鱼鳃从下面伸手用大拇指和中指塞进去捏住它。
锁它喉!
小黄鱼好收拾,两人把鱼装起来又看见旁边的礁石上有海葵。
有些海葵在礁石凹槽里,这里面有积水,海水还是舒展开的,很漂亮,橙黄色的,像是水中展开了花朵。
王忆用手指去抠了抠花心,海葵便慢慢的收回了触手,就像是一朵鲜花收回花瓣变为花苞。
秋渭水问道:“还挺漂亮的,这也要带走吗?”
王忆说道:“对,回去中午给你做酸辣汤,海葵能做酸辣汤,挺好喝呢。”
海葵吸附在礁石上,要抓它下来就得用刀子从礁石上往下撬。
上次赶海王忆见过有人撬海葵,于是当秋渭水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就提醒:“刀子割到海葵它会喷水,你小心点,别被喷在脸上,要保护好眼睛。”
这些海葵挺小的,跟王忆拇指肚大小相仿,收缩起来后跟个球一样。
有人看见两人弯腰忙活赶紧跑过来说道:“我在这边赶海呢,你俩……”
王忆挺身抬头。
哟,熟人,刘一手、刘歪嘴。
刘一手看见他后面色大变,急忙转身撒丫子跑。
王忆喝道:“别走,过来!”
刘一手装没听见,飞奔而去。
刘歪嘴胆子小没跑,看见刘一手跑了可把他气死了,他也想跑,但已经晚了,王忆在死死的盯着他。
想到这个男人是把刘大彪和刘大虎的送进监狱的罪魁祸首,他不敢起反抗的心思,只能赔笑说道:“别别别,误误会了,我我我就是是就是过过过……”
“不用害怕,不用结巴,这么多人我还能枪毙你?”王忆斜睨他。
刘歪嘴无奈道:“不不不是,我我就就是天生,我我舌头短!”
他还要张开嘴吐舌头给王忆看看。
没办法。
这货可是连刘大彪都给收拾了,刘大彪啊,那可是他们生产队里没人敢得罪的彪哥,结果现在死刑了!
想到这点他的腿都要哆嗦了。
王忆懒得去看。
一口大黄牙有什么好看的?他直接说道:“不用看了,你过来帮我弄点海葵。”
刘歪嘴心里暗骂刘一手不是个玩意儿自己跑路把自己坑在这里,然后点头哈腰、赔笑连连的上去给当佃农。
柔弱,委屈,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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