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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回到餐厅,这时候餐厅门可罗雀。

不到饭点,顾客还没有上门。

王东美正在用计算器算账,看见他信步进来问道:“咦,王老师你怎么过来了?噢,是不是要给你们卫生系统那边的领导订包厢?”

全县的赤脚医生开表彰会,这种大事在屁大的海福县里传的飞快,王东美好几天前就得知消息了。

所以看到本来应该参会的王忆出现在饭店门口,他便迅速的猜到了王忆来意。

王忆打了个响指拍了拍他肩膀:“行呀,王经理,难怪你们生产队安排你来担任餐厅的经理,原来你脑瓜子这么机灵、反应这么快!”

“看来你们生产队的领导很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能,是哪位领导安排你做的经理?他的眼光真让人赞叹呀。”

他故意用阴阳怪气、夹枪带棍的语气来说话,单纯为了开玩笑。

王东美不光脑瓜子灵活而且脾气好,这也是队里选他当负责人的原因。

搞服务业的,什么都可以不好,脾气必须好!

这样听了王忆的话后他便乐呵的说:“是我们生产队的大领导王忆同志安排的!”

王忆也乐呵。

两人开开心心的开了几个玩笑,然后开始布置中午这顿饭。

五百人的规模!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年年代县城的饭店单位基本上是没法招待上这么大规模的饭局。

首先是位置得足够大,其次是餐具足够多,再次是服务员足够用,最重要的是食材准备的足够丰富。

但大众餐厅有这个能力。

寻常饭店所难以解决的问题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难题:

首先县大院二食堂面积大,如今用来做饭店大厅和包厢的是主建筑,另外还有个大院子空着,也有大量桌椅被封存起来了,展开之后挤一挤能容纳下大几百号人。

其次他们准备的餐具确实多。

王忆从22年往这边拖了许多,因为他准备做外卖业务。

八九十年代的外卖业务跟二十一世纪不一样,用的不是一次性餐具,是将菜肴放入盘子中用饭盒给人家送家里,等到傍晚或者第二天早上再统一来取用。

再次他们服务员也多,餐厅人不少,何况还有个凉菜队在县里游荡。

王东美安排了保安去把凉菜队全给召集来帮忙,这样人不就足够用了?

最后是食材和菜肴。

这方面解决起来最简单。

火锅这东西多熬大骨汤、多切肉、多洗菜即可。

到时候一桌子一桌子的都是上生菜,根本不用厨师怎么忙活,厨师只要多熬汤能给补上骨头汤即可。

王忆亲自指挥,餐厅里头忙忙碌碌。

然后不经意间有人上门来招呼问:“王经理,忙着呢?”

王东美抬头看去,笑道:“呀,是钟老板?你怎么有空过来呢?是来指导我们工作的?”

王忆也跟着随意的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这人眼熟。

跟、跟钟世平有六七分的相像,而这个人也姓钟……

他试探的问道:“这位是钟、钟金柱同志?”

之前在钟家岙接钟瑶瑶姐妹的时候,他曾经打听过钟世平这个人,然后当时就知道了钟世平父亲钟金柱的消息。

如今看到这个人年纪上符合钟世平父亲在82年的水平,又同样姓钟,两人还长了个父子脸,他便做出了这推断。

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钟金柱笑道:“王老师您好呀您好呀,您真是贵人不忘事!对,我是钟金柱,没想到咱们就见过一次,您竟然记住我了,我太荣幸了!”

王忆跟他握手,然后心里头疑惑。

咱俩见过吗?

这我咋没有印象?

然后钟金柱又跟他聊,说起了盛大贵也说起了二猪等人,这样王忆明白了。

之前二猪和盛大贵在城里的邻居过来找过盛大贵,就是钟金柱领的路。

但王忆当时没注意到他……

双方寒暄起来。

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后,王东美问道:“钟老板你怎么有空从市里来县里呀?不会是准备来我们饭店吃饭吧?哈哈。”

他知道钟金柱如今在市里开饭店,所以故意开了个玩笑。

然而他再一次猜对了!

钟金柱苦笑道:“对,我是过来订餐桌的,然后得问问你们一件事,不对,是问问你们一道菜,你们这里有石头鱼吗?”

王东美遗憾的说道:“对不起了,钟老板,我们这里没有石头鱼,今天中午也不能接待你们……”

“别呀。”钟金柱听到这话急了,“王经理、王老师,你们为啥不接待我?”

“我、这虽然老话说同行是冤家,可你们也不能说不照顾老乡吧?咱们都是老乡呀!”

王东美笑道:“你别着急、别激动,我们不是不照顾你。”

“说实话吧,今天中午除了提前订桌的,其他人一概不接待,因为咱们县里的赤脚医生们来县里开会,中午要在我们这里会餐呢!”

钟金柱一听这话更急了。

他一手握着王忆手腕一手抓住王东美胳膊,哀求道:“你们二位开开恩、帮帮忙,同志们,我家的饭馆能不能干下去,这命脉可就在你们手里抓着了!”

王忆问道:“你这是说的是什么话?今天中午你要宴请的是什么贵客?”

钟金柱叹气道:“是一家储蓄所的信贷员!”

“怎么回事呢?你们听我细细道来——我知道你们忙,我尽量简单清晰的给你们说一说。”

王东美发现他手很凉,倒了一杯茶热红茶给他暖暖手。

钟金柱喝了口喷香的茶水,精神振奋了一些:

“我家不是在大包干后就去市里了吗?我觉得咱老百姓一辈子在水上漂不靠谱,城里机会多,咱们应该往城里贴。”

“这就跟交朋友一样,你老是跟一群穷苦哥们待在一起,这能进步吗?”

“咱们得跟有钱有本事有文化的人当朋友,就像王老师这样的!”

他这么一说,王忆和王东美便乐呵。

见此他急忙补充道:“等等,二位同志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嫌贫爱富呀,是我这人从娘胎里落了病根。”

“王经理知道,我有羊角风,干不了海上的重活,也不像王老师这样有文化有能力,所以只能依靠朋友的关系……”

“得得得,”王忆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有话说话,别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钟金柱苦笑道:“行,我继续说。”

“就是我们去了市里后,本来在货运码头那边撑起了个棚子干点小买卖,起早摸黑赚个辛苦钱。”

“但现在市里治安不好,码头港口的都有帮派势力,今天这个来白吃白喝,明天那个来敲诈勒索,我们日子过不下去,赚的钱都是给他们赚的了!”

“于是我看到你们餐厅干的红火,受到你们鼓励,就想要学你们一样租个门头开个饭店,这样有了正经门头,那些盲流子再上门来敲诈勒索就得斟酌着点了,毕竟治安局是管这些事的。”

王东美联系他前面的话明白了:“可是你要租下门头就得需要钱,你找银行贷款来着?”

钟金柱一拍手说:“对头!”

“现在贷款得打报告,我写了报告,我打听过储蓄所管信贷的现在成了肥差,现在改革开放了,想借鸡生蛋、贷款赚钱的人多了,连带着信贷员成了香饽饽。”

“所以想从他们手里贷款,那都需要这个开路……”

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捻了捻:“要金钱滴干活,用钱开路以马斯!”

王东美沉默的点点头。

这些事他都有所耳闻。

钟金柱说道:“我给他妈这信贷员打报告的时候塞了二十元钱——足足二十元呀,让他们帮忙签个字而已,这钱不少了!”

“结果信贷员把我的报告收下了,钱退回来了,还把我给狠批了一顿,说我思想长毛、说我想引他犯错误!”

王东美说道:“这信贷员不是很正气吗?”

王忆笑着摇头:“不对,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两张大团结?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他看不上这钱!”

钟金柱摆摆手:“错了,你们两位都猜错了!”

“我先说明一下,这信贷员叫马继,嗯,今年三十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为什么?因为他喜欢乱搞男女关系,以前有老婆来着,结果背着老婆搞小姨子,东窗事发了,差点被抓去坐牢!”

王忆一听顿时激动了:“这话展开说说,详细说说。”

带劲,这太带劲了!

钟金柱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说今天的事。”

“总之马继他以前是银行的小领导来着,结果乱搞男女关系被单位给打发到了储蓄所,当上了普通的信贷员。”

“也得亏他当时乱搞的是他自家人,家里人念旧情,加上他给钱又找关系,自己捞了个净身出户,然后才没被送去治安局蹲篱笆牢。”

“当了信贷员之后他记吃不记打,仗着离婚了更是喜欢上了拈花惹草,最近就是惹弄了一个小破鞋。”

“小破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你们大众餐厅的名头……”

说到这里他急忙拍了自己脸一下:“你看我这张破嘴,你们餐厅现在名气那么大,市里头的人知道了是很正常的事。”

“然后这个小破鞋想来你们餐厅吃饭,就缠着马继瞎鸡脖子的搞。”

“马继知道我家跟你们王家是一个公社的,加上我又在报告里说,以后开饭店可以从咱家乡弄海货当食材,品质好又便宜,所以饭店肯定能干的红红火火。”

“他看到这点后来找我,说我的供货地口说无凭,今天要我领他出来跑一趟!”

王东美说道:“明白了,你们今天中午就是冲着我们餐厅来的。”

钟金柱苦笑着点头:“一点没错,就是冲着你们餐厅来的,而且他妈的上午在客船上有人说起咱外岛的石头鱼鲜美,说冬天是吃石头鱼的好时节。”

“结果那小破鞋下面的嘴会吃、上面的嘴也挺会吃,草,她中午还要吃石头鱼!”

“我去码头寻思买两条石头鱼回头带回家里给他们做了吃,但她不答应,必须中午吃,还要吃的好、还要玩的好!”

钟金柱越说越生气,气的双手哆嗦起来。

王东美吓得赶紧给他顺气:“金柱你冷静、冷静,你可别太生气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嗯,咱们解决事情。”

“不就中午在我们这里吃个饭吗?行,怎么着也得给你们留一个桌子!王老师,是不是?”

王忆点头说是。

钟金柱有羊角风,确实不能情绪过于激动,否则有可能会抽过去。

这也算是个攻击BUFF了。

有羊角风的人吵架时候一出场就占据了优势:谁敢刺激他们?万一当场发病然后被家属追究责任,这得多麻烦?

钟金柱向两人道谢,又不好意思的说:“嗨,我今天实在、实在是生气,之前我也怕我被气的抽羊角风,所以一个劲宽慰自己。”

“哎,总之我对不住你们二位……”

“没事。”王忆打断他的话,眯着眼睛琢磨起来,“钟老板你有羊角风?”

“这个信贷员有点过火,他这样确实是欺负你了,难怪你上火,碰到这样的事谁不上火?谁不生气?”

钟金柱感激的向他点头:“对对,多谢王老师你体谅。”

王忆凑到他跟前低声说:“我有个办法能治治他,给你好好出一口气,怎么样?要不要整一整?”

钟金柱苦笑道:“别整他了,我惹不起他……”

“你先听我安排,我整完他以后还能让你更容易的拿到贷款。”王忆嘿嘿笑道。

钟金柱听到这话眼睛亮了……

王忆对他、对王东美勾了勾手,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了。

十一点半,赤脚医生的会议暂时结束了。

孙诚再次习惯性挥手,赤脚医生队伍浩浩荡荡的排队走向大众餐厅。

餐厅在县大院后头一条街,隔着大礼堂不算近,有三个路口呢。

不过天气挺好,中午头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这时候赤脚医生们三五成群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一边行进,他们心里头还挺舒坦的。

现在是上午下班的点,回家吃饭的工人和各单位职工数量不少,他们骑着自行车走在马路上,时不时能在庞大的赤脚医生队伍里找到熟人,然后招个手、打个招呼。

有的彼此间有亲戚关系,或者关系处的好,还得停下车攀谈几句,甚至邀请去自己家里吃饭。

赤脚医生们很得意,不管谁来邀请都摆手:“今天在县里开我们卫生系统的表彰会,午饭是会餐,去大众餐厅吃火锅!”

下馆子,这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因为现在的赤脚医生跟22年的农村乡镇大药房的医生不一样。

22年乡镇大药房的医生们赚的盆满钵满,现在的赤脚医生却很清贫。

要成为赤脚医生,首先得讲阶级成分和思想觉悟。

六七十年代直接明文规定:

赤脚医生学员由贫下中农推荐、经公社革委会审批,把成分好,思想觉悟高,劳动积极,有一定文化的贫下中农子女送到训练班学习;学员的生活费用由大队负担,毕业后回队为贫下中农治病。

也就是说,现在队伍里五百来个赤脚医生,除了一部分是因为服务人民热忱而被上级单位特招为乡村医生的老大夫之外,其他的都是贫下中农的子弟。

这些人平日里哪能下的起馆子呢?

赤脚医生一直是贫下中农的医生,能农能医、半农半医,收入很低。

像是大包干之前的大集体时期,那时候社员们没有工资,都是赚工分。

赤脚医生属于强劳力补贴,每个月不管队集体的农活干多干少,都拿强劳力。

这样很累。

因为能成为赤脚医生的青年们觉悟高,觉悟低的当不了赤脚医生,这得需要大队和人民群众推举的。

于是赤脚医生们回到乡里后要给乡亲们看病,还要忙活队集体的活计。

经常是有人正在海上撒着网,突然谁家的人得了疾病,他们得飞快摇橹回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去给人家治病。

治病的时候不能赚钱,他们收费很低,只给队集体收回成本钱,因为赤脚医生都拿了生产队的工分,再自己赚钱那就不是‘贫下中农自己的大夫’了。

可贫下中农们生活苦,漏斗户、困难户和五保户们连个医药成本费都没有,这样赤脚医生们怎么办?

难道不救人了吗?

肯定不行。

这时候他们就得倒贴成本费了。

这种背景下,他们哪有钱下馆子?哪有条件来县城吃吃喝喝?

如今机会来了,而且说好了吃到饱,他们能放弃这到了嘴边的肥肉?

队伍浩浩荡荡的到达大众餐厅。

餐厅外面还拉起了一条绳子,绳子上挂了红纸,上面写着:

热烈欢迎海福县全体乡村医生莅临本餐厅。

王东美在门口挂了一条鞭炮,领导们到来后他们便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孙诚等领导和诸多的赤脚医生们笑了起来。

这顿饭捯饬的真是像模像样呀。

王东美等在门口,他和孙诚相熟,不熟也不行——城里的单位每个月都会来餐厅吃上两回饭。

孙诚向他主动伸出手,王东美握着他的手领着他们进屋,说道:

“领导们、同志们,快快请进吧,茶水已经准备好了,同志们进来后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然后他又问孙诚:“领导,等同志们喝两杯热茶去了寒气,咱们就上火锅开吃,怎么样?”

孙诚说道:“好,就这么办,王经理考虑的很周到,是该先去一去寒气,带着寒气下肚子,怕是回去要闹肚子哟!”

他看向餐厅里,里面多数桌子都空着,只有包厢里是提前订餐的顾客,这不能赶走人家,必须得款待人家。

见此他挺感动的,对王东美和王忆说:“我代表我们单位感谢你们餐厅的付出,为了这顿饭,你们亏损不少钱呀!”

王忆说道:“领导你别这么说,咱们赤脚医生同志们,谁是为了钱干这份工作的?”

“咱们干这份工作是为了响应领袖的号召、为了给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没人盯着钱,我们餐厅虽然是盈利性单位,确实把赚钱放在了第一位,但却不是把赚钱放在了唯一位!”

赤脚医生们哗啦啦的挤进餐厅,听到这话纷纷鼓掌。

兴奋的鼓掌。

他们习惯了家里淡淡的药味,如今嗅到了浓烈的肉香味和油香味,他们分外兴奋。

王忆按照名单开始分座位。

赤脚医生们有条不紊的分散进入大厅里和院子里的桌位中。

一杯杯热茶倒入茶杯里,流入医生们的肚子里。

茶叶都是22年的新红茶,很香。

大家伙喝着茶进行探讨:“好茶,真香啊,这是红茶吧?”

“是红茶,冬天喝红茶养胃,老乔你有老胃病,多喝点红茶。”

“哎呀,这大众餐厅就是上档次,用的红茶可真好……”

“还有爆米花呢……”

一大盘一大盘的爆米花从扎紧的大塑料袋子里掏出来,率先送上各桌当茶食。

然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和‘真香真甜’的嘿嘿笑声便响了起来。

服务员们开始穿花蝴蝶一样送上老铜锅。

接着是一盘盘的肉和推出来放在小车上的蔬菜、面条、粉丝、豆腐、豆腐皮之类。

就在大家伙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

餐厅角落里的一个包厢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又有‘咕咚’一声闷响,然后有少妇的惊呼声传出来,接着门口被拉开,能看到有人滑倒了桌子下。

大厅里的赤脚医生们纷纷侧首观看,王东美走过去摆手笑道:“同志们不要担心,是有人喝醉了……”

同包厢的一个中年人紧张的站起来说道:“不是不是,他不是喝醉了,他没有喝酒……”

“马哥你快看,老钟他怎么口里吐白沫了?他、他他腿脚还有手怎么一个劲的抽抽呀?”先前吓到惊呼的少妇更是惊恐了。

王东美快步进入包厢关门一看。

他定睛看着盘子里丑鱼问道:“这是石头鱼?你们在哪里买到的石头鱼呀?石头鱼是毒鱼,我不是说石头鱼处理不好有剧毒吗?”

少妇俏脸一白,双股颤颤。

中年人绊绊磕磕的说道:“你、我我们来了不是就要吃这个石头鱼吗?”

“但我们餐厅没有这道菜呀。”王东美紧接着说道。

中年人目光躲闪的说:“是,哎,是我们看到有人推着小锅卖现做的海货,恰好能做石头鱼,所以、咳咳所以我们买了一条……”

“石头鱼有毒,处理不好有剧毒!”王东美着急的说道,“你看你们这个同伴,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这是怎么回事?”

少妇下意识叫道:“他中毒了?”

王东美没回答而是急促的反问道:“你们俩吃了没有?”

少妇看着同伴的惨样吓得双腿一软坐回了凳子上,说道:“我也吃了、我也吃了……”

她忽然捂住肚子,说道:“我难受、我我有点肚子疼……”

男人也捂住了肚子,他的肚子也开始抽搐,一阵一阵的抽搐疼。

少妇看到他的动作后一把扑到他的怀里惊恐的叫道:“马继,我们也中毒了?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王东美说道:“你先别怕,石头鱼中毒没那么容易死,我们这里自古以来就有解药,就是这个解药……”

“什么解药,快拿出来呀!”马继急忙说道。

他可不能在这里中毒!

因为他给单位报批的是监察贷款人来考察项目,是自己来的,到时候被单位发现自己是跟个名声不好的离婚少妇在一起吃饭中毒,哪怕他被救活了也没法在单位里混了!

王东美凝重的说道:“是童子尿,童子尿能清毒败火!”

“吃了石头鱼中了毒,最简单、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童子尿来解毒!”

少妇一听,急忙说道:“对对对,我听说过童子尿是一味药有不少的功效,它能解毒,它确实能解毒!”

马继听到两人的话头皮发麻,当场反胃:“难道咱们喝童子尿……”

“不喝也行,马上送你们去县医院洗胃。”王东美说道,“你们别犹豫了,那要不然赶紧跟我去县医院,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或者有什么家里人?”

“中毒这种事可不是小事,必须要通知你们单位和家里人。”

这话听的马继头皮爆裂。

他一听着急了,问道:“洗胃太遭罪了,这个童子尿真能解毒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呀,童子尿解石头鱼的毒?”

情急之下,他的声音很大。

王东美说道:“当然了,你不信等你去问,中了石头鱼的毒以后怎么处理最好?就是用童子尿去解毒。”

“这是我们外岛每个渔民都知道的,五岁小孩都知道!”

这话是真的。

当地盛传被石头鱼刺伤后赶紧用童子尿清洗伤口能解毒。

同理如果被马蜂蜇伤了也得上童子尿。

被毒蛇咬伤了——这个不能用童子尿了,因为有人用过童子尿然后不管用,后来他家亲朋好友都吃上了大席。

王东美肯定的说完后拉开门又问外面说:“大夫们,童子尿是不是能清热去火解毒?”

大厅里正在抢肉吃的赤脚医生们听到他的询问后纷纷随意的说道:

“对,童子尿能清热解毒。”

“这个我知道,童子尿其味咸,性寒,能滋阴降火、凉血散热。”

“对,童子尿既可内服也可外用,有清热去火毒的功效……”

王东美回身对马继说道:“这里的都是我们县里的大夫们,我还能骗你?大夫们还能骗你?”

马继此时再无他疑,叫道:“那同志你帮帮忙一定帮帮忙,赶紧弄点童子尿给我们解毒呀!”

王东美说道:“那你们先坐在这里等着,别乱动,要冷静,乱动心脏跳得快、血液流动的快,更容易加深中毒。”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找童子尿!”

他拽上门快速离去又快速的回来。

手里拎着个塑料壶。

少妇见此一把将塑料壶抢走,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含着壶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马继急了,上去抢塑料壶:“你给我留点,我我吃的鱼肉比你多,我中毒比你厉害!你让我先解毒!”

少妇被他一把推开,不过她没回去争抢,刚才她一口气喝了不少,现在缓过来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喝第二轮。

这时候地上还躺着个人在抽搐。

少妇叫道:“马继你别光自己喝的痛快,钟金柱还在地上,他怎么办啊?”

马继此时已经将塑料壶清空了。

他抹了把嘴巴说道:“他中毒已经使劲了,是不是童子尿不管用了?要不然把他送去县医院洗胃吧,赶紧抢救吧,我回去联系他家里人……”

“先弄点童子尿给他试试呀!”少妇打断他的话,“能先解一点毒就算一点,同志你的童子尿哪里弄的?再弄点给这个人灌下去!”

王忆跟着进来了,说道:“不行了,我现在没尿了。不过地上的这个同志面色苍白、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嘴唇咬破——”

“他没有中毒吧?他是不是有羊癫疯、这好像是发羊癫疯了吧?”

马继和少妇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

王忆拉开门说道:“别愣着了,快点先把他抬出去。”

他又对其他大夫喊:“同志们、同志们,这里好像有一位同志发羊癫疯了,你们过来一起看看,他这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正在夹着肉吃的飞起的赤脚医生们一听有人发羊癫疯,立马就放下筷子过来了。

有的是拿着筷子端着碗,吃着肉过来的。

总之一瞬间围上来几十个赤脚医生。

羊癫疯在民间不罕见。

但也不是每个村里都能有人得这个毛病,所以这里见过羊癫疯的人并不多,处理过羊癫疯的人更少。

赤脚医生处理的主要是头疼脑热、感冒发烧这些常见病,如果遇到急性阑尾炎等需要手术的疾病,需尽快转送到更高级别的医院。

羊癫疯就是需要去医院才能诊治的疾病。

不过他们也经常负责第一线病人并进行第一手处理,比如有人给农田打药的时候因吸入农药而中毒,有人喝农药自杀的,都要赤脚医生去先急救再送医院。

这样在场的赤脚医生中但凡村庄内有羊癫疯病人的,那多多少少都懂一些相关知识,也知道一些治疗方案。

于是王忆招手,一场土专家会诊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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