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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好宴席上桌。

带鱼宴!

王向红家里现在盘起了一座新桌椅,跟王忆换给黄土乡的那套旋转餐桌一样。

新颖、别致的桌椅占据大客厅,让客厅的规格一下子提升不少。

这就是天涯岛木工队的新一代产品了。

王忆买了半成品用自卸车拉进仓库,再运送到岛上进行组装,组装出来的第一套就卖给了王向红。

只收成本价,桌子收50、一套椅子收50,整体才要了100元。

着实算是非常便宜了,所以王向红尽管过日子,但还是买了这套桌椅。

主要是有大用:

现在动不动就有外队人来岛上参观学习,他们得招待人家,这时候有一套新型豪华桌椅可以做生产队的门面!

本来王忆想卖给生产队,安放在王向红家里,王向红没让这么安排,因为桌椅放在他家里了,平日里是他用的多,这样要是桌椅所有权归属于生产队,那他等于是占队里便宜了。

这样他自己掏钱买下了这套桌椅。

这是在城里也少见的豪华桌椅。

四个技工看到桌椅后很感觉新奇,围着桌子左看看、右摸摸,对这光滑的亮漆和旋转的玻璃餐盘大感震惊。

没见过这样的饭桌!

王向红见多了这种反应。

技工们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工人,像是一些村庄或者生产队的干部们去一趟县城的机会都少,他们没什么见识,看到这套桌椅的时候真能吃惊好半晌。

所以技工们的反应对王向红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还是心里暗爽。

技工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他们坐上了主位,林金虎和王向红作陪,寿星爷作为生产队的镇队之宝也被请来——

百岁老人上桌作陪是好兆头。

又有谁不想长命百岁呢?

后面是王忆、王祥海、王真昌等参加渔汛会战的干部,大家都落座了,碗筷和酒上桌了。

这时候秀芳开始上菜。

带鱼宴开始了。

渔家的菜讲究实在,先上来的是清蒸带鱼,一上就是一大盘子。

这是当地人吃带鱼最常见的吃法,处理起来简单,把带鱼洗净切段,加上葱姜蒜入锅蒸透即可。

蒸煮带来的蒸汽温度高,能把带鱼的脂肪一点点融化,一点点渗透进鱼肉,进而让带鱼肉尝起来格外油润。

王向红招呼大家起筷子:“来来来,技术员同志们,咱们先开动,先吃上一点垫垫肚子再喝酒。”

“大冷天的,直接喝酒伤胃呀!”

一盘清蒸带鱼色泽银白清亮,嘴边的黄色已经几不可见,只剩下丰腴的鱼肉,大家好纷纷动筷子,吃的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这带鱼绝了!味道太绝了!我一直以为海货顶多就是个鲜,没想到还能这么香!”

“新鲜也确实新鲜,要吃鲜鱼还是得来渔家啊,这带鱼太鲜了,从没吃过这么鲜的带鱼,鱼肉带甜味呀。”

“你说到点子上了。”寿星爷不无骄傲的说,“内地的带鱼都是冷库冰冻后送入市场的,跟我们鲜货完全不是一回事。”

清蒸带鱼从颜色上看有点素,招待客人还是得上硬菜,秀芳端上来一大盘子的烤鸭。

刚出炉的烤鸭通红带浓香,这股滋味真是没得说。

王忆之前买的鸡鸭烤炉已经被送到岛上了,随着烤炉还配备了烤鸡烤鸭用料和配方比例等信息。

所以天涯岛早就烤上鸡鸭了,特别是之前被水匪所杀掉的那批鸡鸭。

鸡已经被炖着吃了,鸭子则全进烤箱然后卖掉了。

如果是王忆在岛上肯定是分给社员们尝个鲜,王向红这边舍不得把烤好的鸭子分给社员吃,毕竟不过年不过节的,他都送去大众餐厅卖掉了。

除了烤鸭还有红烧带鱼上桌,相比银白的清蒸带鱼,还是红烧带鱼适合招待客人,颜色红彤彤,看上去就喜庆。

红烧带鱼用搪瓷大碗装着,切断红焖之后一段段,端上桌让灯光一照,红艳艳的泛着油光,有一阵阵鱼香随着热气钻人鼻子。

绝对的色香味俱全!

而红烧带鱼之所以要用搪瓷大碗装着是因为里面有红烧酱汁,这东西在冬天晚上放门外会自然的凝结成冻,这就是渔家人很喜欢的鱼打冻。

鱼打冻不光好吃,还能将煮熟的鱼保存更长的时间。

不管外岛还是内地到了年根都有做‘冻’的传统,像是内地做猪蹄冻、猪皮冻或者鸡肉冻,外岛则是做鱼打冻。

冬天天冷,用鱼打冻待客说不过去,所以这菜就没上,上的以热菜为主。

凉菜主要是一道熏带鱼,这道菜虽然凉,但待客绝对能显示出诚意。

因为做起来复杂,而且用料也多!

渔家人一般不做熏带鱼,这做法是要先把带鱼段送油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后再放入事先调好的酱汁里浸泡,经过时间熏制才能成。

酱汁太复杂,葱姜水、料酒、醋、酱油、糖之类的都得齐全,还要油炸油煎,对物资匮乏的渔家人来说这有点奢侈。

不过熏带鱼确实好吃,口感有多层变化,是海岛冬日绝妙美食。

满满一桌子带鱼做的菜送上来,技工中的组长罗旺盛笑道:“《林海雪原》里的座山雕有百鸡宴,哈哈,咱们人民群众吃上了带鱼宴,不错不错啊!”

另一个年轻的技工易成说道:“是,《林海雪原》是60年的吧?我那年刚出生,我听我爸妈说,那两年日子过的太困难了,看《林海雪原》里土匪在威虎厅吃百鸡宴的时候,可把他们馋坏了!”

王向红回忆着说:“我们看到《林海雪原》的时候日子已经好过点了,是65年、66年左右吧?”

“差不多,”王祥海点头,“第一次放映《林海雪原》是在公社,咱全队几乎都去了,好家伙,公社大晒场被挤得满满当当!”

刘红梅说道:“剑波同志真帅啊,当时我们姑娘就是冲着他去看的。”

“那肯定帅,演剑波同志的张勇手很英武,毕竟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其他人赞不绝口。

围绕着老电影,大家好其乐融融的聊了起来。

而王忆和秋渭水靠在一起专心干饭,特别是带鱼萝卜汤上桌之后更是赶紧开喝。

这道汤太鲜了,带鱼是今天刚出水的,萝卜则是做菜的时候才从地里拔出来的,鲜上加鲜,味道无敌!

王忆喝的是连连点头,一碗接一碗。

易成看到他喝的有滋有味就问道:“海鱼做汤不腥吗?你怎么能喝得下去?”

王忆说道:“易同志你有所不知,刚出海的带鱼腥味是很淡的,你们觉得带鱼腥那是我们岛上捕捞了带鱼冷冻后又长途跋涉才能送到你们的市场,时间太长,导致它们稍微有点变质,才有了腥味。”

“你尝尝,这汤很好喝。”

他站起来给技工们舀汤,王祥海下压手掌说道:“王老师不用这么麻烦,哪位同志要喝汤把汤盆转过去好了。”

他另一只手在转台玻璃上一碰,菜肴便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海上夜晚格外森冷。

尽管炉子烧的旺盛,可还是有寒风往屋里钻,这种时候喝热汤最熨帖。

大家伙端着带鱼萝卜汤喝的‘呲溜呲溜’,技工们互相点头,连连说好喝。

易成感叹道:“咱们买到的带鱼滋味不行,只能做红烧,否则也能做这萝卜汤该多好。”

“错了,带鱼最多的做法是炸着吃!”罗旺盛说道。

结果他话音落下,秀芳端着一盘子炸带鱼上来了。

鱼头鱼尾巴都被切掉了,送上来的是炸鱼段,很肥硕。

高温油炸,带鱼外表变成金黄色,这是裹了一层鸡蛋面糊。

海养鸡蛋跟黄嘴油带鱼更配,这鸡蛋煮出来的蛋黄或者油煎成的鸡蛋都要比寻常鸡蛋更黄,所以它用来搅拌面糊炸出来也会更黄一些。

油炸把黄嘴油带鱼肉里那丰富的脂肪给融化了,让香味更突出。

这样油炸带鱼表皮金黄酥脆,咬一口先是‘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品尝到内里鱼肉却十分鲜嫩,饱满多汁,特别香特别可口。

王忆吃了也说好:“黄嘴油带鱼是真好吃,比寻常带鱼好吃多了。”

罗旺盛急忙点头:“确实太好吃了,这叫什么?黄嘴油带鱼?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忆说道:“因为这带鱼产量低,而且个头小,一般就是在产地有名,进内陆反而不好卖,顾客们一看它长得瘦瘦小小就不感兴趣了。”

“有句话说到位了。”王祥海笑道,“浓缩的都是精华!”

王向红叼起烟袋锅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说:“等同志们走的时候,弄点风带鱼给他们带上。”

刘红梅点头:“这主意好,风带鱼便于储存和携带,不过黄嘴油带鱼是赶不上了。”

罗旺盛等人便道谢,说:“王队长、龙哥,我们可不客气了,你们带鱼太好吃了,我们回去也要学你们的这个做法来吃。”

王向红说道:“风带鱼能红烧能清蒸能炖汤,这没问题,但就是做不了这个吃法——”

他回头冲厨房喊道:“秀芳啊,鱼生还不行吗?”

秀芳也喊道:“老高叔还没给送过来,应该是还不行。”

王忆一听很感兴趣:“鱼生?刺身呀,这带鱼还能做鱼生?”

王向红说道:“能,这种吃法咱外岛人不大热衷,但其实真不错,特别是黄嘴油带鱼最适合做鱼生了。”

鱼生就是生吃鱼肉,海鱼没有寄生虫,特别是带鱼这种深海鱼更没有寄生虫,确实很适合生吃。

而黄嘴油带鱼出水后趁着新鲜来生吃,口感和鲜味都很出众,当然难免有点腥味,这反而更刺激了。

主要就是黄嘴油带鱼肥,脂肪含量比寻常带鱼更高,这就导致它吃起来的口感好。

王忆奇怪的问:“切个带鱼而已,怎么还得找老高叔?”

王向红笑了起来:“没那么容易,黄嘴油带鱼太薄了,要生切可不容易。”

“再说了,吃鱼生要蘸料,你老高叔很会调这个酱料,等你待会送来了尝尝。”

他又喊:“秀芳,把带鱼饭焖上你就过来吃饭,别忙活了。”

技工们纷纷说:“对对对,大妹子你别忙活了,够吃了!”

“等等,带鱼饭?这怎么做啊?带鱼跟米饭一起煮吗?”

刘红梅笑道:“当然了,把带鱼给切块,然后放热锅里翻炒一下子,把白米洗干净了,这时候先上锅煮白米,等米吸水了,吸的差不多了,再把热锅里的带鱼连油倒进去。”

“到时候等米饭焖熟了,饭香就与鱼香融为一体了,到时候一口鱼肉一口米饭,一个人能吃一锅呢。”

寿星爷笑道:“配上点酸辣萝卜才好,好吃又开胃,我年轻时候真能吃一锅!”

他们愉快的聊着天,王祥高过来了。

带了个刚做好的饭盒,打开后里面是两个大盘子,盘子上便铺着鱼生。

三条带鱼横列在一个盘子上,鱼头鱼尾皆全,然后身体上的肉贴片剃出来摆放在两侧,还有点肉跟身子连在一起呢。

很精致。

王忆看后赞叹道:“哟,老高叔你这一手本事真不错,这鱼生做的真漂亮。”

王祥高笑道:“没别的本事,就年轻时候跟着人学过这么一招。”

他招呼一声收拾了饭盒往回走。

王忆问道:“不留下吃两口?”

王祥高说道:“早吃过了,吃的带鱼饭,这黄嘴油带鱼就是香,吃的我肚子鼓鼓囊囊,你们看。”

他挺直腰展示一下子,大家伙便笑起来。

王忆送王祥高离开,回来后说道:“队长,你看老高叔会做鱼生、祥友叔会做毒鱼,咱们队里不少人都有一手做海鲜菜上的绝活呐。”

王向红抽了口烟眯着眼睛说道:“那可是,咱外岛的人从小吃海货,整体来说咱的厨艺跟国营饭店的师傅们不能比。”

“可是妇女们老汉们在灶头前忙活了好多年,很多海货做的很拿手,那火候绝对拿捏的准!”

“当然,他们做出来的这个菜可能那个品相没有国营饭店的好看,可每一道菜的口味没得说,绝对的好!”

王忆说道:“那等腊月里咱们可以搞个厨艺比赛,把社员们发动起来,然后看看谁的拿手好菜出色,可以把窍门教给咱队里的厨师学徒。”

“这样咱们大众餐厅就可以有更多拿手菜了,生意变得更好,对不对?”

王向红说道:“这个是可以的,那等着到时候咱们吆喝着问问吧。”

“来,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菜上的差不多了,同志们举起酒杯,干一个!”

大家伙举起酒杯吆喝起来:“干一个干一个!”

“我干了,你们随意!”

“这酒也是好酒,来,王队长、王老师,多谢你们款待呀!”

桌子上的菜以带鱼为主,都是带鱼做的,但菜式多样,并不单一。

等吃得差不多了,一碗碗香喷喷、热乎乎的带鱼饭送上来,吃着带鱼饭填饱肚子,这场带鱼宴就此画上圆满的句号。

结束了渔汛大会战,王忆回到天涯岛后事情真不少。

学校这边有一些行政工作,比如先进教师评选工作,比如学生准备期末考试的工作,比如学生开展五爱活动。

生产队的事更多,砖窑厂开始安装机器,卫生室来了牙医,他又雇佣了一队工人,这些从住宿到生活都要进行安排。

不过还好他雇佣了牙医、雇佣了工人,给他减轻了工作压力。

当时他参加县里的赤脚医生研讨会、表彰会的时候,县里头就有个想法,说是要号召各公社、各生产队,然后全民开展一场爱国卫生运动。

在这场卫生运动中,赤脚医生要唱重头戏,而王忆就是天涯岛的赤脚医生。

县里卫生系统是趁着冬天渔民活少加上便于开展一些脏活累活,所以要开展一次冬季两管五改的工作——管水、管粪,改水井、厕所、畜圈、炉灶、环境等等。

这活动已经开展四五天时间了,不过王忆带队去参加渔汛大会战所以不清楚这回事。

按照县里卫生系统的意思,每个村庄或者生产队的赤脚医生都要积极参与这场两管五改行动,每天都要写工作报告来进行汇总。

王忆就把这事扔给了牙医倪凯旋,让倪凯旋来组织这场行动。

天涯岛秋天已经收拾过卫生了,所以这份工作要比其他村子更好开展。

但这把倪凯旋给难住了。

他是个江湖游医,吹牛逼一个顶俩,搞起集体活动就傻眼了。

王忆先给他指点了一下让他组织起来,马上要过元旦了,1982年即将走到结尾的日子,他要给学生筹备元旦活动,没时间管两管五改行动。

倪凯旋不了解怎么开展行动,他就让倪凯旋去邻近的村庄生产队找赤脚医生学习。

这把倪凯旋弄的更是傻眼。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让我去找人学习,这怎么学习?这学个屁!

他隐隐感觉到,在天涯岛卫生室的这份工作不好干,这笔钱也不好赚。

但是想走更不好走。

天涯岛四周都是海啊!

这让他时不时的望海兴叹:啊,大海,你怎么都是水!

12月是31天。

但王忆回来的晚,这样留给他组织活动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还好他的帮手多。

30号,又有帮手回来了。

麻六、王东义、黄大军、陈进涛、曹吉祥等人都从沪都回来了。

未来有限公司的员工们浩浩荡荡的回到岛上,天涯岛派了船去迎接,带回来好多东西。

其中有王忆提前准备好的小彩灯。

另外麻六还买了个好东西回来,这东西叫康乐球或者康乐棋。

王忆没有听说过这东西,不过他会玩,因为康乐球很像是台球!

这项活动的工具有三样,台盘、棋子和击杆,其中台盘四个角各有一个洞,下面连着网兜,就跟打台球一样,用杆子撞棋子,将棋子撞入袋孔为赢。

就像台球要通过白球撞其他球进洞一样,康乐球也有母球或者母棋子——它用的都是棋子,跟象棋棋子一样。

然后比赛时要用杆子撞击母棋,母棋与目标棋子碰撞后,目标棋子进洞者获胜。

天涯岛的成年人都了解康乐球的玩法,看到他们带着好几台康乐球台盘回到岛上,社员们顿时沸腾了!

不管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围上来看,一边看还一边讨论:

“呵,康乐球,咱们岛上又有了康乐球!”

“多少年没玩了?哈哈,是不是从65年批封、资、修开始就不让玩这个了?”

“嗯,当时不让玩不是因为批啥的事,是有人用这东西搞赌博!国家肯定不让黄赌毒这股歪风邪气在人民社会中冒头啊,所以就把它给禁了!”

对于台球爱好者而言,打台球是有瘾的。

同理可以用于康乐球这项运动。

而天涯岛上的社员都喜欢玩康乐球,没办法,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能让人娱乐放松的项目太少了。

一张台盘撑起来,王向红第一个拿起一根一米多长的杆子上去玩了起来:“谁跟我来一局?六子,你来!”

麻六笑着摆手:“我可不行、我可不行,我在沪都光忙着卖货,没时间玩这个,所以我打的不好。”

“我来!”回岛上休息的大胆越众而出。

人群里便有人开玩笑:“队长、大胆,这打康乐球可是犯禁的,你们不遵守革命秩序呀。”

王向红说道:“少给我乱扣帽子,我们这是在运动健身,是响应国家号召!”

“国家号召咱们打康乐球了吗?”王忆问道。

王向红笑道:“那倒是没有,但22号的时候李宁同志在南斯拉夫萨格勒布举行的第6届世界杯体操比赛中取得佳绩,他一个人夺得了男子全部7枚金牌中的6枚!”

“国家号召人民群众向李宁同志学习,热爱劳动、热爱运动,咱们打康乐球这不就是在运动吗?”

“来,大胆你别说我欺负你,你先来!”

祝真学听说岛上来了康乐球很感兴趣,也背着手过来了,表示待会要跟五年级班主任沙生泉较量一番。

当天这康乐球便被利用起来,好几张桌子撑在操场上,然后社员们就顶着寒风围着看,不断有人上上下下的打擂台。

王忆没去看,学生们也没去看,各个班级都在忙活。

彩灯、彩带之类的都已经带到了,于是王忆指挥着五年级的学生去进行布置——

今年的元旦晚会在教室最大的统一举办,正好天冷,就让学生们挤一挤。

舞台设置在讲台上。

没办法,教室里的桌子都是当时军营撤销的时候,战士们用砖头水泥帮忙垒砌而成,暂时拆不掉,得等着重建校园的时候再统一拆掉。

想起这回事,王忆对旁边的秋渭水说了一声:“小秋老师,等你跟队长说一说,该让木工对给咱们学生准备桌椅了,看看怎么来通过生产队的名义买点木头用。”

秋渭水说好,转身就去找王向红了。

她是育红班的教师,也算是校长秘书了。

白天有事秘书干。

她帮了王忆这个校长很多忙。

彩带彩灯摊开,积极的学生马上开始行动起来,收拾窗台、挪凳子,清理教室,踩着窗台在四周墙壁和窗户上布置灯光和彩带。

王忆在教室里走着研究着,让王状元、王新钊几个大个子的学生去把天棚也给布置起来。

他还在顶棚上挂了个灯球,准备元旦之夜来一曲RAP:两个食指就像两个窜天猴,指向闪亮的灯球……

王向红打康乐球打过瘾了,接到秋渭水的消息后便披着大衣走过来,说道:“王老师,忙活着呢?”

王忆拍拍手说:“不算忙,就是明天办个元旦晚会,我领着学生们布置一下。”

王向红咂咂嘴:“阳历年而已,还用这么重视?还要办什么晚会?这是洋人的节日,咱中国人过新年!”

王忆说道:“是,这确实是洋人的节日,但咱们国家现在正在积极跟欧美接轨,以后学生们肯定会接触到西方文化。”

“我现在开始领着他们接触,不是为了搞时髦,是想带他们形成文化认知方面的正确三观。”

“这就跟大禹治水一样,宜疏不宜堵,得让他们现在就开始知道洋人的文化是什么样、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魅力有什么局限性。”

“这样以后他们进了城接触到相关文化的时候,才会保持客观态度。”

王向红听他说的有道理便点头:“是,就该这样。”

“然后我听小秋老师说你准备给学生们换新桌椅?是不是等校舍修起来以后换桌椅?”

王忆说道:“对。”

王向红笑道:“那不着急,等到咱修校舍的时候再开始做就行了,你老高叔干这些木工活得心应手,他手下人又多,所以不着急、不着急。”

王忆说道:“得着急,因为我需要的桌椅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简简单单的木头桌椅,而是需要能调整高度的新式桌椅!”

王向红愣住了:“调整高度的新式桌椅?这是什么东西?”

王忆比划着说道:“先修起正常的课桌,但是要矮小一些,然后四条桌腿下面可以接上粗钢条。”

“钢条带卡子,通过调整卡子可以调整桌子的高度,以适应不同身高的学生所需——这样可以保护学生的眼睛和腰椎、脊梁骨。”

王向红听明白了这桌子的构造,但迟疑的问:“用得着这么先进吗?”

王忆说道:“咱们修起新学校、新校舍,肯定得用新一套的桌椅,这样才能体现学校和生产队的先进性啊!”

王向红歪头琢磨一下,问道:“可是钢材怎么买?”

王忆说道:“我来买,你让老高叔准备做桌椅就行了,具体构造我会带着设计图纸跟他协商的。”

“还有油漆,油漆不用生产队准备,我来准备。”

王向红点点头道:“那行,我大概明白了,这就去找大高说一说。”

31号转天就到。

五年级的学生们无心学习,不是盯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就是盯着硕大的灯球看。

他们太好奇了。

其他年级的小学生情况强不到哪里去,他们班级没有收拾出来,上课时间看不到什么,于是他们就在下课时间往五年级跑。

钻门口的、趴窗户的,有的看、有的还想踩着窗台上去摸摸,但都被王新钊给制止了。

砖窑厂那边用了两天把机器给组装起来,然后就要开展试运行了。

这年头没有查环保的,机器可以露天运行——冬季只是风大,没有多少雨雪,只要等到来年春天用彩钢瓦建起简单厂房就行了。

没有厂房也就不需要除尘机,他们砖窑厂需要的设备主要是四样:

搅拌机、配料机、砌块成型机、自动码垛机。

31号下午试运行,王向红去看了,一些没事干的社员也跟着去看了,王忆没去。

今天对他来说挺有特殊意义的。

这是1982年的最后一天。

当今天结束,他在这片时空就要进入1983年了。

1982年是他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年。

他很舍不得这一年。

但时光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停止走动。

傍晚的时候王向红和社员们回来,笑逐颜开,对未来充满憧憬。

机器运行很成功。

之前于文山已经送来了一船煤炭,砖窑厂的车间也盖好了,接下来就是开着他们自己的运输船从相公岛去买土,然后砖窑厂便可以正式生产砖头了。

王向红终于等到了砖窑厂开工的这一天,不过能不能烧出砖头还不好说。

只有烧出砖头他才可以彻底放心。

一旦烧出砖头,那他就要准备给王忆盖新房,给生产队整个改头换面!

他回来后找王忆说这件事,王忆说道:“盛专家有数,队长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就行了,咱们的砖窑厂肯定能烧出砖头来。”

王向红乐呵呵的说道:“好好好,我等着这一天。”

“明天是新的一个阳历年了,挺好,咱们今天把机器设备给调制好了,这是给1982年划了个完美的句号呀!”

“等到1983年烧出砖头来,哈哈,烧出来的还是红砖,那叫什么?那叫开门红!”

“1983年开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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