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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疑惑的问道:“对呀,一万块都够修三座楼的了,这怎么才能修一个码头?”
王向红吐了口烟说道:“因为咱们队里盖楼用的砖头是自己砖窑厂生产的,没算钱,所以三千来块就能修起一座小楼来。”
“修码头的钱也包括买砖头的部分了,所以价格会更高一些。”
王忆听到后笑的更欢畅:“队长你真有意思,咱们自己盖楼房用砖头你就不算钱了,结果咱们自己盖码头用砖头,你就算上砖头钱了?”
王向红悻悻地说:“咱给社员盖房子,那是咱自家的东西。”
“给红树岛修码头呢?”
他摇摇头。
王忆正要劝说他放宽心,他抽了口烟又说道:“王老师,真要给社员们盖二层楼吗?我寻思着盖个房子也行,够用!”
他不等王忆说话,迅速的接着说:“我打听过了,别盖现在公社里头流行的五间大瓦房,要是建3间平瓦房的话便宜很多,顶多是个1200元。”
接着,他掰着手指数起来:“三间房子,红砖约10000块吧,每块3分钱,需要大概300元——这是最大的一笔开支了。”
“两根水泥中柱约20元,中柱两边的大插及壁柱用家中的杂木,无须花钱,反正咱岛上松木多,砍树就成了。”
“还有水泥檩条,一根十块,还有木椽子,水泥檩条一根十来块钱,这样檩条差不多100元,椽子也是差不多100元,还有旺砖100元。”
“再就是红平瓦,三间房子差不多1200片够了,现在每片1毛钱,差不多120元。”
“还有石灰、水泥、砂石,还有建筑队的工资,这个人工费用,反正加起来1200元就够了。”
王忆问道:“你这个算的不对吧?现在红砖哪有一块三分的?出厂的时候人家就要卖你四分五分了。”
“何况还得找劳动力搬运、找船运输,一块砖头你算五分肯定是少的。”
王向红点点头:“嗯,咱队里建起砖窑厂是没错的,现在砖头涨价了,不过咱需求量大,好好谈谈价钱,三分拿不下来?”
王忆给他分析:“市场上是这样,货物过多有积压剩余,你买的多可以压价。”
“如果货物是供不应求,这时候谁给你降价?甚至这时候你要买的多,人家还不卖给你呢,你得有门路才能买到,这就叫紧俏货!”
王向红挠挠耳朵。
这些话就是他唠叨一下。
该做的决定都做出了,现在要改也已经晚了。
王忆又问道:“山顶的工地是明天开工吗?”
王向红点头:“对,初六继续干,说是日子好,反正学校的教学楼主体都出来了,后面是缝缝补补、进门进窗。”
“这个门窗木工组已经做着了,我估摸着快的话,元宵节过后开学顶多个十天二十天,把教学楼晾一晾、晒一晒,学生就能搬进去了。”
王忆说道:“直接上暖炉来烘吧,反正天开始暖和了,我看着不少人家在撤炉子,到时候先把炉子带过来,烘上一个礼拜。”
王向红继续点头。
这样干的快。
把建筑上的工作处理了一下,王忆提到生产线:“昨天我去市里的时候抽空进仓库看了看,罐头生产线已经送过来了,我寻思着择日不如撞日……”
“这肯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安排人去搬运回来!”王向红激动的说道。
他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摇摇头:“不行,今天太晚了,要黑了,那还是明天吧,明天赶早让东方带人去搬回来。”
“生产线有多大?需要多少人去搬运?”
王忆说道:“不大,它自己有滚轮,可以分成几个模块来推动。”
王向红听说这机器个头不大,顿时有些失望。
王忆看出他的失望,说道:“队长,你别以为它的个头小,生产效率就低下。”
“这台机器是很先进的,用的国外引进的新技术,马口铁送入,自动封装,带消毒灭菌功能。”
“电力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它一天能生产八千六百四十个罐头!”
王向红听到这话后吃惊了,问道:“真假?生产这么多?八千多个?接近一万啦?”
王忆说道:“对,马口铁皮送进去后,连砸带包,十秒钟出一个罐头皮。”
“它看着是一条生产线,实际上有三条线同时进展,第一条线就是出罐头皮,第二条线是定量装填,第三条线就是消毒灭菌再封口!”
“不过为了省电、降低机器运行功率,我不打算开三条线,开两条。”
“把定量装填这条给停掉?”王向红明白他的意思,“让咱们妇女劳力去装?”
王忆说道:“对,咱们让社员在家里做熏鱼,统一一个质量标准,再让妇女或者老人去装——”
“这活不累,有人坐着往罐子里装鱼,有人把罐子摆上生产线,其他的活交给机器。”
“不过就是枯燥无味……”
王向红一挥手,说道:“不要紧,这些活给定强劳力的工分,再枯燥也有的是人愿意干!”
王忆笑道:“我寻思的是,给送一台录音机或者电视机,让他们干活的时候能更有意思,不那么无聊。”
王向红说道:“好家伙,你是真为他们着想,其实不用吧,又是录音机又是电视机,这不都得浪费电力?”
王忆摇头:“录音机用电池,电视机功率小,都用不了多少电。”
两人聊着天,小老头王金寿过来招呼他们:“队长、王老师,今天晚上家里来准亲家,你们过去吃个饭?”
今年队里人的日子过得好,社员们过了一个肥年。
这种情况下正月里家家户户来亲戚,吃喝的都很好,所以来了亲戚,便想要请王向红和王忆过去作陪。
两人都是渔村地区的风云人物,很多人想要跟他们坐一起喝酒。
但队里人家多,而两人分身乏术,且自己也有亲戚要招呼、有事情要忙碌。
于是王向红提前说了,他和王忆不去吃席,忙活不过来。
都不去还好说,去这家不去那家得罪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只是有社员家里来了准儿媳的父母,这是上门来谈结婚事宜的,属于大事,这种情况下不过去坐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其实王向红常年总是这样,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大队委办公室里,找他的人总是不断。
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他在哪里都不得安宁,但他是岛上的主事人,社员们不找他又能找谁。
明天初六是定喜事的好日子,到时候王向红要更忙,因为但凡是今年准备要孩子的、孩子要结婚的、家里要办大事的,都得找他来拿个主意。
面对王金寿的邀请,王向红客气了一句:“三哥,你们招呼亲家就行,好吃好喝,话捡好的说、事往好的办,把孩子的亲事办成了就行。”
王金寿有点局促的搓了搓手,笑道:“你和王老师见多识广,又都有文化,懂得多,还是请你们两个去把把关,看看孩子这门亲事怎么样。”
王忆说道:“过去看看吧,这是女方第一次上门来,是吧?那该去坐坐。”
王金寿急忙说:“是,第一次过来,过来谈谈结婚的事。”
他又对王向红说:“队长你有威严,有本事,咱社员是草驴拉磨听你棍子指挥,你得去把把关啊。”
尽管王忆来到天涯岛并且迅速带领社员们发家致富——起码解决了贫困问题。
但王向红还是年长社员们心里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个权威不是靠打、骂、罚的来的。
王向红不像其他基层干部一样横行霸道,很少朝着谁吹胡子瞪眼,他关心每个社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关心,关心了三十年,赢得了每个社员真心的爱戴。
生产队的人评价他的时候总是充满钦佩之情,认为他好的说不出半个不字,大家伙都为有这么个当家人感到自豪,发自内心的拥护他、尊重他,听他的话。
另一个从传统上来说,他是王家的族长。
族人要听族长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大家伙都信服他。
生产队里第二个获得如此待遇的是王忆。
王家人为拥有王向红这么一个公正讲理的当家人感到骄傲,也为拥有王忆这么一个无私有能耐的后辈感到骄傲。
王金寿家里来了准亲家,然后邀请到了王向红和王忆去坐席,他为此深感骄傲。
平日里社员家里有大事,两人都愿意帮忙,也愿意上门去吃喝——
他们两人可不是去胡吃海塞、蹭吃蹭喝,但凡去吃饭那必然会带点礼物。
王忆不消说,王向红也不是小气的人。
以前谁家要娶媳妇肯定得找王向红,让他选个结婚的好日子,这时候王向红给帮忙选了日子后,便会从兜里掏出六块钱当礼钱。
当然,以前条件差的时候给一块六或者一块八,慢慢的涨到了这两年的六块。
可是正月里家家户户有亲戚,这时候两人为了平衡社员的心思便谁家也不去。
而他如今来请却同时请到了两人,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骄傲呢?
三人高高兴兴的回家,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
“妈我饿了,我想吃肉。”
“乖仔等一等,小康他爹去请我们队长和王老师去了,他们要是来了,咱们就立马下筷子。”
屋里人说话之间,三人进门了。
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菜。
王家人没有吝啬的,准亲家第一次上门,王金寿家里拿出了所有好东西来招呼。
烧鸡烤鸭、年前分的猪肉,猪皮冻,卤猪头肉,火腿、午餐肉,等等,满桌子都是硬菜。
唯一不值钱的就是螃蟹、对虾这些东西。
王向红进门,屋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队长王老师,你们来了?”
“王队长好、王老师好。”
“小鹤,过来叫爷爷、叫老师……”
王向红跟一行外对人握手。
来的人挺多,十来个。
他冲王金寿的妻子说道:“这才是咱家里的尊贵客人,既然这个客人来了,你们怎么不动筷子呢?等我和王老师干什么?以后不要干这样的事,先紧着咱们的客人来!”
女方的当家人是她大哥,笑道:“王队长,你的威名,我们早有耳闻。”
“其实刚才小康兄弟他想要招呼我们先开席来着,可我们拒绝了,不是担心我们在你们没来的情况下动筷子会引发你和王老师的不满。”
“你们两位都是明事理的人,这点我们很清楚,我们知道你们二位没有意见,但我们就觉得,你和王老师都不在场,吃这个饭没有劲。”
“你们不在,什么好菜也吃不出鲜味,什么好酒也品不出香味!”
王忆暗暗点头。
这人很会说话。
他这次过来还真是带了好酒,一手拎了两瓶泸州老窖,包装带着纸盒子,让这年头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好酒。
王忆入座后当场开了两瓶酒,然后开席了。
女方家带着孩子来的,王向红上桌先找了鸡腿,给了孩子一条给了姑娘一条。
孩子顿时开始狼吞虎咽,吃的嘴巴泛油光。
姑娘也想吃。
但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对象也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跟孩子一样狼吞虎咽,容易让人笑话。
于是她用筷子把鸡腿肉给分开了,给自家父母和王金寿两口子各分了一块,自己最后抿了抿筷子。
王向红见此便点头:“有好吃的先给老的吃一口,这是个好闺女啊。”
“老的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成人,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老人们纷纷点头。
姑娘的大哥也感叹道:“是,我没有孩子以前还感觉不出来,现在自己有孩子了,真是不一样!”
“养孩子不容易啊,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吧,有点什么事他就会哭,你不能发火你得哄;孩子大点了,这要吃要喝要穿,家里多了一张嘴,有压力啊!”
王金寿招呼众人:“来来来,别光说,杯子举起来、筷子也拿起来,不能停下呀,别嫌弃家里的菜,大家凑活着吃。”
女方纷纷恭维:
“这可不是凑活着,这是好几年吃不到的好菜,看这烧鸡,烤的真香啊。”
“对,这烧鸡烤鸭都是你们生产队自己做的?你们社队企业真是什么都能干。”
“是啊,城里有零散买卖也有饭店,还办了个砖窑厂,更别说这那的其他买卖。”
“还在县里的红旗农贸市场办了个点心铺子吧?那铺子真好,东西齐全又好吃,我听我城里的同事都说好!”
王向红乐呵呵的笑,抿了口酒说道:“王老师懂经济,他会搞这一套,把我们生产队的经济确实搞的不错。”
“等虹嫁过来,什么不用干,跟着享福就行了。”女方家属继续恭维。
王向红说道:“反正嫁过来好好过日子,那就是我们王家人,别的不敢说,一份工分和一份分红少不了。”
“分红跟着我们自家人走,工分是看她干点啥,心灵手巧的话能去饭店、纺织或者烘焙上,那也能跟大老爷们一样拿强劳力的工分!”
家属一句‘什么不用干’让王向红不太高兴,但老队长不发火,笑呵呵的用一个收获便把话题点明了。
嫁进王家的媳妇肯定得干活,不过干活有收获,且收获很不错。
女方母亲很动心,急忙说:“我家虹行的,别的不说,手巧的很,能修能缝能补也会做饭……”
“是,王队长你放心,以后随便用,给她什么活都行,都能干好。”其他人纷纷帮腔。
倒是女方大哥很稳重,问了一句重点:“你们社队企业是不是人满为患了?还能有空位子给后面嫁进来的小媳妇吗?”
这话也很有技巧。
他不给自家妹妹问活,而是给‘以后嫁进来的新媳妇’问,一下子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了。
王向红说道:“肯定有,马上我们就要办起个罐头厂了,到时候有的是活——活不累,就是挑选小鱼放入罐头里……”
“嘶!”倒吸凉气声音响起。
女方大哥惊讶的问:“你们还要办罐头厂?有电有机器有市场吗?”
王向红看向王忆。
王忆沉稳的说:“有、都有,我们不光要办罐头厂,后面还有其他的发展项目呢。”
有人便急忙问道:“能不能给我们也安排个工作?累的脏的不要紧,我们家里人都能吃苦能受累!”
这话,王忆可不好接。
王向红举起酒杯说道:“后面日子还长,咱们不着急,只要是一家人,那以后还能没有个再打交道的机会吗?”
“喝一口,这一口祝咱们国家繁荣昌盛!”
这顿饭吃完,王向红稍微亮了亮生产队的底子,订婚的事便决定了。
相亲式婚姻如同生意。
双方各亮筹码,先确定关系再积累感情。
其实天涯岛的情况在整个福海地区都有名,女方父母愿意嫁进闺女来。
只是有生产队的当家人过来做个保障,比如保证说能给新媳妇提供分红、提供工作,这样家里人心里更踏实。
王向红有这个分量。
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在福海农村地区很有名,外面的人都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反过来形容他王向红:
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官。
从他退伍回到天涯岛,到了今年已经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来基层政权的体制几经变革,从村长、初级社长到公社化后叫主任,后叫生产队队长,反正天涯岛的这些职务一直是王向红的。
历数全县各村庄,他是少有的几个从解放初期至今一直在台上的大队干部之一,名声极好。
甚至在他带领下,别看王家前些年穷,可名声依然好:王家人都以王向红为榜样,自觉的维护岛风岛规,不偷不抢、助人为乐。
最后喝着酒,女方家里人也盛赞王向红和王家人:“王队长就跟以前的清官一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是真的,我们队长凡事先想着旁人,从没有干过以权谋私的事。”
王向红借着酒劲也自夸了一句:“这都是党员干部应该的,怎么说呢?占小便宜吃大亏,做人不能想着去沾光、去找好处,要想着付出。”
“我是队里的干部,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正人先正己嘛!”
有了他这边的承诺,女方亲属回去的很放心。
接下来王金寿就可以让儿子去领证了。
正月里事情多,初六是个好日子,王向红这边更是忙碌,来找他询问儿子娶妻、女儿外嫁、孩子取名等等事宜的人是络绎不绝。
这都是族长的事,不是队长的事。
王忆还不是族长,这些事轮不到他身上,所以他可以轻松的在岛上转一转。
今天岛上挺热闹,因为按照生产队的传统,明天才是正式上工的日子,岛上年假比外面更多一天。
主要是因为初六要商议的事情多,王向红就给社员们多放一天假。
红树岛的码头、山顶的楼房都在开工了。
天涯三号出海而去,王东方带着几个精壮汉子还有大迷糊去搬运机器了。
岛屿内外忙忙碌碌。
这种情况下就显得寿星爷很清闲了,他拎着个小凳子找了个海边,甩着钓竿在钓鱼。
周围有妇女小孩赶海,尽管不是大退潮的日子,但春天到了万物勃发,海边一些小海鲜开始出洞了。
妇女们最爱的是蛏子和海螺,当然蛏子是最好的。
外岛的蛏子个大皮薄肉厚实,捕捞到后吐吐泥沙,放入开水里滚三滚便嘎巴一声张开壳子露出里面嫩白的肉,这吃起来真是鲜甜可口还有劲道。
王忆溜达过去,妇女们纷纷冲他摇晃小铁皮桶:“王老师,中午吃蛏子?”
“这个可滋补了,城里男人都爱吃。”
王忆一听,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失礼了,这些我都收下吧!
他跟妇女们说了要蛏子,又去问寿星爷:“您老这是在钓什么?”
“开凌梭吗?”
开凌梭是春天的梭鱼,冰凌化开时候的梭鱼。
正所谓春吃开凌梭,鲜得没法说,这是海洋在春天送给渔民的第一道大菜。
其他时节的开凌梭没法吃,梭鱼特别是五一后捕的梭鱼肉质松软,有一种土腥味,正所谓“六月梭臭满锅”,说的就是这回事。
因为这鱼喜欢吃水底泥土中的有机物,吃一些植物性的东西,比如说草叶草根,吃这些东西的时候连带着吃上烂泥,所以味道很不好。
唯有年后这段时间不同,它们有潜入深海越冬的习性,越冬时候会处于休眠期,极少进食,靠消耗自身的脂肪来维持生命。
于是经过一冬的蛰伏,开凌梭腹内杂质变少,烂泥杂质被消耗掉,肉质紧实、味道鲜美,过了这段时间,梭鱼的品质和鲜味就会下降。
此时梭鱼们成群结队从深海往浅海洄游,动不动就是一群。
对于渔家老汉来说,此时他们会约着出去‘甩’梭鱼——
实际上是垂钓,但因为梭鱼太多,饿了一冬天吃饵的食性又猛,所以不用慢慢垂钓,下钩便有梭鱼上钩,直接往上甩即可。
寿星爷这次却不是在钓梭鱼。
他说道:“钓梭鱼?咱这里钓梭鱼不行,来不了多少条,你要是想钓的话,下午或者明天,反正最近几天,让人领着你去红树岛,那里梭鱼多!”
梭鱼吃海底草叶草根和烂泥,红树岛一带什么最多?就这些东西最多!
而且春天的红树岛万鸟栖息,这是群鸟北上的一个中转地,众多鸟儿到来要排泄,排泄在海里也能引来好些鱼。
可以说,春天的红树岛就是一个天然渔场!
王忆知道这件事,说道:“嗯,今年红树岛的鱼都归咱们队里所属了,事情还挺不好办的呢。”
寿星爷很了不起,脑瓜子没有浑浑噩噩,还保持着不错的思考能力。
他立马接上了王忆的脑电波,说道:“对呀,往年春天各队都在红树岛捕鱼,谁捕捞到的算谁的,这下子让咱们给占了,人家能乐意?”
“不乐意就打!”旁边摸蛏子的王新米抬起腰来嚷嚷道。
更远处的王凯听到这话踩着海水往这边跑:“打谁?怎么打?在哪里打?”
王忆见此忍不住鼓掌。
这孩子真是深得德彪大哥真传,一句话问出了打架三要素。
以后恐怕也会成为外岛地区几场硬仗的主打者。
王忆盘算着得让他浪子回头啊。
寿星爷对此倒是深感欣慰:渔家的娃子没有血性、没有战斗力,那怎么能在海上搏风斗浪?怎么保家卫国?
他说道:“红树岛被咱们队里给承包了,岛屿四周的海域也给咱们承包了,那里面的渔获不就该归咱们所属?”
“但其他队的人家不愿意呀……”
“不愿意就打!”王凯傲然道,“打的他们服气、打出一片天地!枪杆子里出政权!”
王忆听不下去了,太他么中二了!
他呵斥道:“别瞎说,更别滥用领袖同志的话。成年人的社会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寿星爷却很欣赏自家后人的斗志。
他点点头说:“嗯,东宝本身不咋样,却有个好娃娃啊,是咱王家的好汉子。”
然后他又乐呵呵的对王忆说:“可以让孩子们去打一场,练练胆子也练练本事。”
王忆说道:“他连老白家那几个都打不过,还去跟成年人打呢,这不是找虐?”
王凯一听这话涨红了脸:“谁、谁打不过啊,我是打不过他家老大老二!”
“欧亿和欧医生俩也没成年。”王忆翻白眼。
这时候寿星爷忽然一抖钓竿,说道:“哟,有了!”
鱼漂子颤抖,尽管颤的很轻微,但对于钓鱼佬里的资深专家来说,能看出是鱼咬钩的事。
而且不是一条大鱼!
寿星爷年轻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钓鱼能手,如今上了年纪,正所谓宝刀不老,他偶尔也会钓鱼,且每次都有所收获,给餐桌上加道菜,还能给左邻右舍分一分。
当然,渔家来说,钓到的鱼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能显示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能显示出邻里之情。
寿星爷手心一热、手臂一抬,提起钓竿沉声说道:“有了!红加吉!”
然而是一条白灿灿的小黄鱼。
有一巴掌长短,个头不小。
但寿星爷很不满意,摇摇头嘀咕说:“嗨,不是红加吉。”
王凯问道:“寿星爷,你想钓红加吉?”
寿星爷点点头。
王凯笑起来:“这时候你去哪里钓红加吉啊?你指定钓不到,刚过年哪有加吉鱼?过年之前都被钓怕了,藏起来了……”
寿星爷一听,气的大骂:“你个晦气玩意儿,滚蛋,别在这里打扰我钓鱼!”
王忆暗笑。
刚才谁说这是‘咱王家的好汉子’来着?
王凯和王新米被骂了一通,灰头土脸赶紧跑路。
大正月里要是把寿星爷气出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也得三长两短。
寿星爷重整旗鼓,重新撕下一节海蚯蚓挂到鱼钩上扔下去。
手臂一抖、鱼竿一甩。
完活。
他拿出烟袋往烟锅里塞了烟丝,王忆掏出小喷枪给他点烟,他眯着眼凑上去。
喷枪一开。
直奔胡子去了!
吓得寿星爷赶紧往后仰,马扎一翘,好悬没有摔倒!
吓得王忆赶紧扶住他。
寿星爷面色复杂的看向他,说:“你那个东西,太危险了,算了,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打火机。”
门市部卖防风打火机,生产队里抽烟的人手一个。
他自己点燃烟抽了一口摘下来,一手钓竿一手端着烟杆继续垂钓,嘴里念念有词:
“鳗鱼长,鲳鱼扁,虎鱼头大身子短,飞鱼会飞,黄鱼能叫,螃蟹贪吃容易钓。”
“加吉俊,刀鱼俏……嘿,又上鱼了!”
他叼起烟袋杆屏息静气,双手握住钓竿缓缓抬起,钓线紧绷、鱼在挣扎,慢慢的钓竿如弓般弯曲起来。
王忆伸手示意帮忙。
寿星爷别看年纪大了,但人还有争强斗胜之心,摇摇头示意他不用上手,然后抬起头又示意他拿走自己嘴里的烟袋杆。
王忆抽走,寿星爷沉声说:“我有预感,这次是一条红加吉!”
然后他使劲挑动鱼竿。
一条梭鱼出水而来!
寿星爷当场:“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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