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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随夕阳的渐渐垂落而渐渐消散。经过除了宫浅岚以外的众人一致评定,花淳安的画为最佳,由王爷奖励其一个安国进贡的夜珠明珰;宫浅岚的画艺虽没问题,但鉴于其自恋过度画了个自画像,罚其自饮三杯。

“不公平。”宫浅岚望着眼前三杯酒盏,又望了眼旁边刚将夜珠明珰戴上后笑意满盈的淳安,他唇角一撇,似有些闷闷不乐。

听皇兄一言,花淳安凑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背,笑嘻嘻地劝慰道,“皇兄看开些,下次你别画自己,画淳安,绝对能评个最佳!”

“哼。”宫浅岚无奈地端起酒盏,仰袖而饮。

清醇甘甜的桃花酿顺喉而下,似淹过了心里潜伏的情绪,淹过了袖子深处,那张自画像后的万千柔情。

夕阳失晕,夜幕四合,几人在园中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苑了,上个月淳安在东璃澈那儿住出了习惯,如今三天两头便往承朔苑跑,宫浅岚知道东璃澈爱淳安心切,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为,他便纵着妹妹了,今日又是独身回往茗竹苑。

曲径通幽,蛰虫轻鸣,一路走去,渐渐瞧见了茗竹苑外的婆娑竹影。

忽然间,宫浅岚止住了脚步,红眸中一道凌光闪过。

转身看去,之间适才走过的小径转弯处,地上几片草在轻轻摇动,但空中无风。

“出来。”

魅幽柔和的声线拂扫而过,但那匿身于灌木后的人,分明感受到了这声音中强烈的威压。原本就砰砰直跳的心,此刻更是如同擂鼓般震动。

木棉肩膀微微颤抖着从灌木后走出来,垂目屈膝行礼,“奴婢木棉,见过太子殿下。”

宫浅岚原本凌寒的目光缓和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紧张垂眸的婢子,纤指将一缕墨发别到耳后,悠然道,“原来是适才服侍本宫作画的侍女。怎么,跟着本宫做什么?”

“奴婢……奴婢……”

觉察到宫浅岚审视的目光,木棉紧张地说不出话,满脑子都盘旋着他画上的清婉小姐。

她可是从小到大没说过谎没藏过秘密的老实农家女娃,娘亲以前对薛老有帮过忙才得了八辈子幸运被调到这琼华苑里,现在只能心道罪过罪过,这事儿让谁瞧见不行非要让她瞧见,她就是想来还个画并表示自己啥也没看到,可现在这般紧张可不是要被太子殿下瞧出端倪了,呜呜呜……

一双红眸紧盯着她,宫浅岚心中升起几分疑惑。这婢子不似寻常的紧张,脸颊涨红的跟花儿似的,莫非……

宫浅岚眸子闪过一缕微光——这姑娘是要告白?

见姑娘肤色虽不白,但面容秀气眉眼水灵,应该是个聪明的,但若聪明……为何还要没自知之明地来跟他告白?那不是自讨心伤么?

他无奈叹了声气儿,用尽量温和的口气说,“姑娘,你还年轻,世上郎人千千万,莫要寄怀本宫了。”

木棉一愣,殿下误以为她是来告白的?她赶紧慌忙摆摆手,“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自知太子殿下身居高位,且钟情清婉小姐,奴婢岂会僭越……”

察觉到出语不对,她赶紧捂住嘴,但已经迟了。

她只感觉一阵凌冷如刀的赤红的风嗖的一下闪到自己面前,接着颈上便被什么锋锐的东西抵住——

那种分分钟就就能要了她命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一字一句,自那红唇而出,霜寒的气息荡在她脸上。

木棉望着眼前执刃抵喉的宫浅岚,眸光惊惧,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那双红眸里,充斥着狠绝的杀意,与那个在亭下望着桃花景慵懒悠然作绘的魅雅男子全然不符,红裳的温柔全成了灼骨的凉寒。

木棉这才明白,太子权位之上,又岂会没有那份杀伐果断的狠绝?

“奴……奴婢看到了您……那画的反面……”她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全然交代。

宫浅岚眸中闪过一道幽暗如夜的漆光,想到那时虽为避免被发现,谨慎地手执纸画,但却未考虑到身后还有婢子的目光。

是他疏忽了。

凌冷双目扫过因畏惧而抖若筛糠的木棉——这婢子若说是猜的蒙的误打误撞的,他兴许还能留她一命。可她却老实交代说是看到了他的画,这就没办法了。

“既然看到了,你只能自认倒霉。本宫留不得你的命。”

说着,手中短刃一动,就要刺破那颈。

木棉心头一紧,脖子上有些痛。她哪能想到那无心一眼就要把自己当命搭进去?泪水顿时哗啦啦涌动而出。

“太子殿下,奴婢保证不将这事儿说出去,求求您饶奴婢一命!”

宫浅岚冷笑一声,抵着她脖子的短刃丝毫未松,“你一个侍女,拿什么跟本宫保证?”

“殿下……奴婢虽一届侍女,但自入琼华苑来,对主子忠心耿耿,做事兢兢业业,没犯过大错……如,如今若要因为一个无心之举,便让奴婢拿命偿还,那岂不是冤死了……奴婢在村儿里还有父母兄弟,他们若是知道,定会伤心死的……”

泪水稀里哗啦地从那眸子里冒出来,落得她满脸都是,甚至滴到了宫浅岚的袖子上,他皱了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或情绪表现出来,或者被人看透,他觉得这样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把对雪清婉的感情埋藏到了心头的至深处,可能这辈子只会一个人独自消化承受掉。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婢子发现了,就像是苦心珍藏在心底的秘密忽然暴露在旁人的视野之下,他只觉得跟被太阳烤着一样不适。

毫无疑问,灭口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只是,不得不说,这姑娘要是个能言善辩的或者耍心思的,他这短刃早刺下去了。可这木棉却老实得比木头还老实,连求他饶命的话都这么实诚。见惯了阴险狡猾的人,见到老实人都觉得稀罕,觉得死了可惜。尤其还是个哭得稀里哗啦未经人事的姑娘,他这手上的剑刃就又有了那么些许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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