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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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那个男人又来林涵美家找老姑，当时是冬天，林涵美的爸爸也在家。爸爸是个急脾气，本来在炕上躺着，和那个男人说着说着，就从炕上起来说：“走，我跟你去找去。”说着爸爸就下了地，冲林涵美她们说：“把我手焐子给我。我跟他去找去。”手焐子就是棉手套。有一只手焐子在炕边上，爸爸拿了起来。当时林涵美还有奶奶盖着小被在炕上坐着，林涵美一掀被，发现爸爸另一只手焐子在被底下，可是林涵美不想让爸爸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于是林涵美就说：“没有手焐子呀。”爸爸见没找到手焐子，站在地上和那个男人说了一会儿，情绪没那么激动了，然后没和那个男人一起去找。

有一段时间，奶奶带着林涵美去了三姑家，哥哥要上学，爸爸和他在家。奶奶和林涵美在三姑家呆了几天之后，爸爸捎信儿来，让奶奶和林涵美回去看家，爸爸要去林涵美的大姨家喝喜酒，大姨家的大表姐要结婚。因为那个男人在奶奶和林涵美不在家时又去了林涵美家，爸爸让他给带的信儿。男人带完了信儿又说：“到那天我也跟我大哥一起去。”他以为爸爸要把老姑送到大姨家呢。林涵美和奶奶心想：你跟着一起去跟着一起去呗，反正爸爸也不把老姑送去大姨家。

于是林涵美跟奶奶回了家。过了几天，爸爸去大姨家喝喜酒了。那个男人因为从他家走离车站比较近，那天和爸爸在车站会合的，真跟着爸爸去了林涵美的大姨家，爸爸随了五十块钱份子钱，他也跟着随了五十块钱。五十块份子钱在当时是高价，那时村里有人家办喜事，一般人家才随五块钱。五十块的份子钱当时听都没听说过。

那个男人大概又是满怀希望地跟着林涵美的爸爸去了林涵美的大姨家，结果并没看到老姑，那个男人终于死心了，再没来林涵美家找过老姑。后来听说那个男人把他的大孩子送去他大哥养，把小孩子抱到附近一个挺发达的市卖掉了，然后那个男人去县里又找了个人结婚了。

爸爸从大姨家喝喜酒回来对林涵美说：“我看见你大哥了，你大哥问我涵美干啥呢，我说在家呆着呢。”大哥是大姨家大表哥。林涵美当时在吃饭，端着饭碗边往嘴里扒拉饭边不好意思地说：“你没说上学呢么？”爸爸说：“我没说。”又说：“你大哥还说，老姨父，你咋没把涵美领来呢，涵美可有意思了。”

其实奶奶没来林涵美家之前，爸爸有时也会把林涵美送去三姑家呆一段儿。三姑对林涵美挺好的，可是三姑家有个大表姐，却总欺负林涵美。大表姐和林涵美同岁，只比林涵美大了两个多月。林涵美凡事都得听大表姐的，不听大表姐的，大表姐就要骂或打林涵美。大表姐骂或打了林涵美，林涵美一般都忍着，实在忍不了了林涵美也会跑去告诉三姑，三姑就会狠狠地打大表姐。林涵美还记得有一次三姑用耙子在园子里搂柴禾，林涵美和大表姐在外面玩，大表姐又打了林涵美，林涵美就跑去告诉三姑，说：“三姑呀，我大姐又打我了。”三姑一听，立刻气冲冲地拿着耙子从园子里跑出来，一下子就把大表姐推倒在地上，拿起耙子就用耙子背狠狠地敲大表姐的后背，敲了好几下，把大表姐敲哭了。三姑还凶巴巴地问大表姐：“小美呀，以后不许欺负你老妹，你能不能记住？”大表姐叫孙小美。大表姐哭着说：“妈，我记住了，再不欺负我老妹了，妈你别打我了。”三姑才不打大表姐了。可是过后，大表姐还是会欺负林涵美。

大表姐对林涵美的奶奶也颇不敬，管林涵美的奶奶叫瞎姥姥。问大表姐你的棉袄谁给你做的，大表姐说：“瞎姥姥给做的。”林涵美还纳闷呢：我奶奶也不瞎呀，她为什么管我奶奶叫瞎姥姥呢？

有一次三姑带着林涵美出去，没带大表姐，让她在家里看家。三姑还给林涵美头上抹点儿上缝纫机的油，三姑自己头上也抹了点儿。那个油抹在头上之后头发亮亮的，把林涵美美了够呛。那个年代条件不好，人们常拿那个油当头油，出门之前在头上抹点儿。三姑很喜欢林涵美，叫林涵美大侄女。

三姑之所以对林涵美那么好是有原因的，原因是林涵美的爸爸，三姑很感激林涵美的爸爸。听说三姑没嫁给三姑父之前订过一次婚，那户人家和奶奶家一个屯。订婚之后，和三姑订婚的人忽然得了一场大病，病得都快死了，他家的人还非要三姑嫁过去。他家大概是欺负三姑是后爹，以为没人给三姑出头呢。林涵美的爸爸就不让三姑嫁，和那家人吵架、打架的，后来终于使得三姑没嫁那个人。那个人过不久真的死了，于是三姑很感激林涵美的爸爸。

三姑后来嫁给了三姑父。生了大表姐和一个男孩之后，三姑做了绝育手术。可那一年三姑却病了，整日地躺在炕上，不怎么吃饭，却总是吐。病了好几个月之后，三姑又生了一个男孩。大人们都说，三姑之前不是病了，是怀孕了。可是做了绝育手术还生了个孩子，这让人很费解。

三姑家的三个孩子都不省事，从小都特别能哭，哭起来牙根还长，就是哭起来没完没了的意思。三姑家的两个大孩子小时候什么样林涵美不知道，是听大人们说的。最小的男孩能哭林涵美是见识过。有一次奶奶和林涵美去三姑家，林涵美和大表姐去前面的柳条林里采了点儿蘑菇，没采多少。回来之后三姑用开水把蘑菇淖淖，然后把蘑菇和白菜一起炖上了。炖好了之后端上桌，三姑家的小男孩一见蘑菇少，不让大伙吃蘑菇，只许他一个人吃。可是他一个人一会儿也把蘑菇都吃没了，男孩见蘑菇没了，顿时大哭起来，三姑见他哭了，就哄他说哪天再给他采去。他却边哭边喊：“我要哈了你，我要哈了你。”他还咬不准字音，他说的“哈”就是“杀”。一直哭了好久好久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