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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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奶奶大部分时间不给讲，林涵美求了很久也不给讲，奶奶管讲故事叫讲“瞎话”，只说没有“瞎话”讲。

有一次，林涵美没求奶奶，奶奶却主动说：“大孙女呀，奶奶给你讲个瞎话吧。”林涵美一听有“瞎话”听，立刻兴致勃勃地要奶奶快讲。奶奶这次讲的是张驴儿他妈的故事。大概的意思是说：张驴儿他妈很馋，偷吃了人家放了药的食物，结果被药死了。这个故事使林涵美阴白了做人不能馋，更不能偷吃，容易被药死。

那时候林涵美最怕的是五姑来家里。五姑有精神病，常常用手指卷着头发，自言自语地说话，说完了就笑。关键是五姑有时候会骂林涵美。有一次，五姑在林涵美家，三姑父来帮林涵美家收庄稼，也在林涵美家。半夜，林涵美起来上厕所，五姑也起来上了个厕所，然后就开始骂林涵美，说：“人家孩子叫美，她也叫美，人家叫啥她叫啥。”五姑说的是三姑家的大表姐，大表姐叫孙小美。把林涵美给骂哭了，三姑父哄着林涵美，把林涵美哄好了。

五姑常常无缘无故地就骂人，自己说着笑着，忽然地就骂人；吃着吃着饭，也忽然地就骂人。谁都骂，连奶奶和爸爸都骂。有一次，五姑去外面上厕所回来，在厨房拿起菜板子上的菜刀比着自己的脖子，被奶奶把菜刀抢了下来。五姑那次是想自杀。幸亏奶奶发现得及时。

奶奶说五姑小时候，有一次跟奶奶说：“我梦见我爹了。”之后奶奶改嫁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听见五姑笑，就用脚踢奶奶说：“我咋听见老五笑呢？”奶奶在睡觉，被踢醒，不耐烦地说：“她可能是睡觉做梦了。”后来五姑就病了。

五姑到了结婚的年纪，四姑父给五姑介绍了个对象，是他们村里的，比五姑大了十几岁，心眼不太全活，五姑和他结了婚。五姑父会收破烂，也能维持他和五姑的生活。五姑父不光会收破烂，有时候也上一些东西卖。五姑父曾经给过林涵美家两个装蘸酱菜的塑料筐，一个是红色的，长方形的，另一个是绿色的，圆形的，塑料筐有缝，能让洗菜水流出去。塑料筐就是当年五姑父上来卖的。

五姑生过三个孩子，都没活长。第一个被五姑睡觉压死了；第二个还在月子里，五姑就抱出来买冰棍给他吃，也死了；第三个不知怎么死的。三个都是男孩。奶奶曾问过五姑，她压死孩子五姑父打没打她，五姑说：“怼我一杵子。”五姑父对五姑很好的，五姑怎么作人，五姑父都不打五姑，只听说那次打了五姑一下。

有一次，五姑又骂了林涵美，林涵美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哭。大舅家的小表姐从乡上来她老舅家，路过林涵美家，看见林涵美在哭，就问林涵美为什么哭，林涵美说：“我五姑骂我。”小表姐说：“涵美，别哭了。我送你回屋。”然后小表姐把林涵美送回了屋里，当时奶奶和五姑在屋里，小表姐对奶奶说：“涵美哭了，别让她五姑总骂她。”奶奶还不乐意了，小表姐走了，奶奶冲林涵美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说：“你五姑哪总骂你了？”

林涵美也和爸爸说过她怕五姑，爸爸和奶奶说了，奶奶就哭了，要送五姑回去。爸爸怕奶奶伤心，就哄林涵美，不让林涵美说害怕，林涵美只好害怕也忍着。

冬天的时候，奶奶会蒸粘豆包。蒸粘豆包要先把黄米打成面，对上点儿玉米面，把这两种面搅拌均匀，放在一个特大的盆里，用水和好，放在炕头上发。把大豆放在锅里煮熟，用笊篱捞出来，舀出煮大豆的水，把锅掸干，再把大豆放在锅里，放上点儿糖精，不喜欢吃甜的可以不放糖精。用豆杵子把大豆怼碎，盛在一个盆里。

然后开始攥豆馅，用两只手各抓一把大豆碎，使劲儿攥。有时候大人们攥豆馅，林涵美也上去凑热闹，说要帮大人攥，其实是去吃豆馅了。林涵美攥的豆馅，大人说攥的太松，林涵美正好趁机吃掉了，吃了几个之后，吃饱了，就又去玩了。

豆馅攥好之后，黄面也发好了，开始包豆包了。用手从盆里抠一小块黄面，捏捏，弄成一个小饼的形状，放上一个豆馅包好，用双手手掌把它揉得圆圆的，一个豆包就做好了。把做好的豆包摆在帘子上，摆满一帘子就拿去上锅蒸，蒸熟了端到屋外去冻，冻好了拣起来放在仓房的大缸里。像林涵美家人口少的蒸豆包得蒸一两天，人口多的人家得蒸三四天。

这样想吃的时候，用小盆拣回来点儿，化化，锅底下炖上菜，放个帘子，把豆包放在帘子上，盖上锅盖烧火，待把锅烧开，菜熟了，豆包也热好了，非常方便。家家到冬天能冻住豆包的时候开始做豆包，得吃到来年开春。

农村冬天两顿饭，孩子们如果饿了，也可以啃冻豆包。林涵美和哥哥也经常啃。奶奶喜欢头一天晚上拣回点儿豆包，留着第二天早上热，林涵美常常趴在被窝里还要啃两个。林涵美最喜欢啃到豆馅的时候，豆馅一冻很甜。三姑因为不喜欢吃糖精，所以她家的豆包不放糖精，没什么味儿，林涵美不喜欢吃。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一年级上学期的期末。期末考试的时候，林涵美感觉自己考得不错，成绩一出来，果然不错：数学92，语文85。

考完试学生们并没走，等着杨老师判分。杨老师判完了林涵美的和一部分学生的，一个老师来林涵美的班级遛达，就是去年帮林涵美找到五块钱的那个老师，杨老师高兴地和他说：“林涵美数学92，语文85。”那个老师说：“那她第一了。”后来判完分，林涵美果然是第一。

那天考试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是外地的两个老师来监考，冬天的早上，两个老师骑着自行车来的，感到很冷，于是使劲儿地烧炉子，林涵美正好坐在炉子旁边，热得不行。更可气的是林涵美当时棉袄棉裤外面套着大姨那年给林涵美买的哥哥给林涵美拿回来的一套浅绿色的衣服都被烤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