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打落牙齿和血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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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

小英子死了。

那天下雨，三四口人家的房子都塌了，其中就包括王大嫂一家。

当时那下的特别大，王大嫂的放在院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完。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王大嫂回头，房子塌了，小英子和她姐姐还在里面……

一场大雨不仅带走了几条人命，还带走了无数人的家产。

粮食、衣服、钱、命都交代在了这大雨中。

王大嫂是在拿不出钱来买棺材和纸钱，最后一卷草席把小英子和她的姐姐葬了。

凤神鸾画了许多窝窝头，在小英子的坟前烧了好多。

小英子生前吃不到窝窝头，死了，怎么说也得饱着上路。

两个女儿死了，王大嫂又是受寒又是惊吓，没过几天，也撒手人寰了。

有人说她是病死的，有人说她是饿死的。

凤神鸾觉得，她是穷死的。

穷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病，穷死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死法。

王大嫂一家死后，臭沟窟无形间罩上一层灰纱，以前不是没有，只是现在这灰纱织的更密更厚，让人喘不过气来。

红喜突然开始夜不归宿，听说她去偷汉子去了。

有几天早上，凤神鸾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婆娘的吵骂哭嚷声，而红喜则是满面春光的回来了。

从此，红喜家饭桌上的窝窝头从来没有断过。

臭沟窟好多人对红喜是又唾弃又鄙夷，这种厌恶甚至波及到凤神鸾身上。

而红喜不在乎，她继续我行我素。

表面上看着红喜红光满面，可凤神鸾却在这红光中看到一抹沉沉死气。

这样的日子让人窒息。

凤神鸾抱着昏迷的撒赛恩特，她已经有些绝望了，但仍不肯放弃。

她每天都在撒赛恩特耳朵边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希望唤醒撒赛恩特。

可是，撒赛恩特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死尸，偶尔他还会动一动手指，这让凤神鸾开心大半天，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可是他也只是偶尔动一动手指罢了。

笼罩在臭沟窟人们心上的乌云持续堆叠了好多天，终于拨云见日。

这一天，失业好久的铁栓兴冲冲回到家，他终于找到工作了。

铁栓洋洋得意，向众人炫耀说这他的新工作。

他在魔族一家药材生产厂工作，每个月能赚七两灵珠。

这可把整个臭沟窟的人都给惊动了，要知道七两灵珠可不是小钱啊，这下铁栓可赚大发了。

不少人对此特别眼红，有人也想进这药材生产厂，想让铁栓帮忙介绍一下。

可铁栓说这名额数量可是限定的，现在已经不招收员工了。

“铁栓，这药材生产厂都生产什么药材啊。”陈大夫对这药材生产厂特别感兴趣。

现在各种药材资源都被一些势大的人家垄断挖去了，普通小民看病就得去这些人家去买，可偏偏价格又那么高。

陈大夫也是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有给人治病的药。要是这个药材生产厂的药材可以卖的话……

铁栓想了想，然后努力地找词汇形容，“这生产厂就生产一种药材，叫什么疗伤饮料。听说这是专门供给魔族官员的疗伤饮料，魔族的一些大官特别喜欢这种饮料。红红的，还有股子怪味，反正我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这好消息啊，是一个接着一个，铁栓刚找到工作不久，听说这魔族又要派人来修沟了。

这可把所有人都给高兴坏了。

青娘子“哎哟，还是这魔族好啊，不像凤神族，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不办正事。”

铁栓媳妇点点头，“就是，我家铁栓不仅找到了新工作，挣得钱还比以前更多了，还是魔族好啊，知道为百姓着想。”

陈大夫“就是，那顾警长是真的好，有他在王天霸都欺负不了我们。”

何傻子“娘子说的对。”

听到这些话，凤神鸾沉默了。

她坐在撒赛恩特身边，纤细的指尖顺着他脸上狰狞可怖的疤痕划着。他的样子很是可怕，就连红喜也不敢多看他的脸。

可是凤神鸾不觉得，她觉得此时的撒赛恩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

一想到那日在凤神宫，撒赛恩特看她那温柔爱慕的眼神，凤神鸾整颗心都泡在甜水里，心中的期待也更多了。

“你快点醒来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倒是帮我出出招啊，不过……”凤神鸾唇角勾出一抹温柔无奈的弧度，“你这么木讷，肯定没什么好主意，只会一个劲附和我。”

……

修沟的前一天，臭沟窟家家敲锣打鼓喜笑颜开。

几个月没洗澡的大老粗晚上就被媳妇踹去洗澡，从头到尾都涮了一遍。

有新衣服的，把过年新衣翻出来。

没新衣服的，换一身干静半新的衣服。

就连那常年苦着一张苦瓜脸的老头也漫开笑容在脸上，像是一朵迎风飞扬的菊花。

整个臭沟窟热闹的像是在过年，准备迎接这将会作为故事口耳相传的大事件。

天还没亮，臭沟窟的民众人人都打扮整齐，都聚在街道等着修沟队。

可是他们等了好久，从太阳初升，到正午时分再等到日暮西山，等的腿麻了，腰酸了，人疲了，修沟的人还是没有来。

就在众人以为修沟的不会来了，不远处，一辆大车缓缓驶入众人的视野。

“修沟的来了，修沟的来了！”

众人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大车驶入臭沟窟，停了下来，顾警长从车上走下来。

陈大夫等人感激涕零，纷纷跪下，“感谢魔族的大恩大德，我们臭沟窟居民没齿难忘。”

顾警长弹了弹身上莫须有的灰，微笑道“行了，大家都起来吧，我们赶快施工才对。”

他的身影映在夕阳中，是那么高大那么伟岸。

顾警长一抬手，一队人从大车上跳了下来，人人都拿着铲子。

陈大夫等人都退在一边。

只见那些人用铲子从车上铲点石灰，然后均匀地撒入臭沟中，然后……这么一铲一铲地撒，直到一车石灰都均匀地撒入臭沟中，然后上车。

这一幕把臭沟窟人看的都愣了。

“撒点石灰，这就修完了？”陈大夫错愕道。

“这是要杀菌。”顾警长煞有介事道。

“那，我们交了那么多钱……”

“你们懂什么，石灰也要钱的。这是杀菌，撒了这个石灰粉，你们这卫生条件不就合格了？”

“可是，可是这下雨天该怎么办？”

“这就看着办吧。”

“哎哎，你们不是还说给我们安装什么自来水嘛。”

“自来水？对，你们这里情况太复杂，要是安装自来水，所有人都得搬家，到时候房子就塌了，考虑到诸多因素，上头决定暂时先不安装自来水。”

“那我们的自来水费……”

“只是暂时而已，不一定什么时候，先交着吧。哎，对了，你们得交税，魔族要打仗了，你们不交税魔族怎么保护你。”

臭沟窟人脸上的笑还没消失，都僵在脸上，他们张着嘴，笑的比哭还苦。

他们看看自己身上平日里怎么也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又看看刚才双膝跪地感恩戴德的地方，又想起前几日被臭沟害命的小英子王大嫂一家，仿佛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打在脸上。

民不能与官斗，也不敢与官斗，所以，再多的委屈也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好歹还给我们撒点石灰，这比收了钱不办事强。”陈大夫笑的有些扭曲。

众人沉默。是啊，全家的家底都用来买石灰了，一想到有要交税，人人脸上都挂上苦意。

这种烂命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题外话－－－－－－

稳住，明天撒赛恩特就醒了，明日阿鸾就教训这群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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