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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她许久,&bsp&bsp她才终于睡下。
皇帝站在她床边,从日落一直站到夜幕降临,锦衣上落了满身夜色,&bsp&bsp微微带了些寒气才终于移步出去。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他脑海中思绪繁杂。
时而是她拿着匕首要刺下去的决绝,时而她绝望的哭诉。
她在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他不是不清楚。
但他不仅是一个她的爱人,他还是一个帝王。
有那么多人曾经为他赴汤蹈火,&bsp&bsp为他舍弃了性命,他无法不顾及他们的亡灵,为着一个可能杀了他们的仇人之女抛却血海深仇。
但她又何辜?
她一个连气到极点了都不忍心杀他的小姑娘,&bsp&bsp又怎会牵扯到当年的阴谋中?
他们不过都是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罢了。
什么白从霜,周明含,他曾经觉得皇后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罢了,但人心易变,又隔着肚皮,当了皇后之后未必不想要更多,&bsp&bsp便是他从前觉得最规矩的人,&bsp&bsp也可能在背后对她捅刀子。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萧凛深吸了一口气,&bsp&bsp决定她,也放过自己。
三个月后,&bsp&bsp无论查不查的清,他都认栽了。
沉默了许久,再转身出去时,&bsp&bsp他忽叫了张德胜拟旨意。
“朕听闻汝阳王走丢的小女儿近日寻了回来,&bsp&bsp汝阳王是朕的皇叔,&bsp&bsp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追及皇叔大义,又体谅幼女失怙,特加封此女为郡主,赐号怀珠郡主,食邑三百户。”
“怀珠郡主?”张德胜越听越糊涂,“汝阳王是走丢了一个小女儿,但奴才没听说有找回来啊。”
萧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说有就有,你只管传旨,汝阳王妃会明白的。”
一提到王妃,张德胜忽想起来了,这王妃似乎与当年的宸贵妃是堂姐妹,也是以美貌闻名才嫁入了汝阳王府。
他是皇帝,想要凭空造一个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又足够尊贵的身份。
如今这汝阳王妃与贵妃有些血亲,样貌也有几分相近,若是她的女儿,那这将来要入宫的怀珠郡主与柔嘉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也说的过去。
张德胜心头一凛,连忙领旨“奴才这就去。”
既已下了决心,那索性把一切都做的周密。
趁着她还没醒,萧凛又叫了徐慎之来“你去帮她把个脉。”
诊脉为何要趁公主睡觉的时候?
徐慎之揣摩着皇帝的脸色问道“敢问公主是何处有疾?奴才好着意留心。”
萧凛看了一眼那熟睡的人,淡淡地开口“不是有疾,朕是想问问她这身体何时能有喜?都这么久了,药也减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她身材饱满,骨肉匀停,又正值花季,完全足以孕育子嗣了,按理来说依照他们这般频繁,早该有所动静了。
让公主有喜?
徐太医一想到他们的关系顿时心里抓紧,细细诊断了片刻才开口道“公主因着前事有些体虚,心内又肝火郁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易有孕。不过她年纪尚轻,若是悉心调养上三四月,再保持心情舒畅,估计不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三四月?”
太久了,他们都等不及。
三月之后,若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与她舅舅无关,她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他;若是依旧查不清,就算他退让一步,愿意给她换身份,她也未必愿意。
这如今已是个死局。
她素来顾念亲情,为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能做这么多,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大约也会愿意留在宫里吧。
萧凛顿了顿,才开口道“把那避子药全改成补药,你想办法不要让她在口感上发现,朕要她在三月之内必须有孕。”
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三月内让女子有孕啊。
徐慎之只觉得压力山大,更何况这种事毕竟还是他们的房中之事,光他一个人开药也没用……
萧凛一低头瞧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顿时便黑了脸“你难不成是认为朕有问题?”
他的脉案都是太医院诸位太医定期诊断,若是有异常定然早就发现了。
徐慎之连忙摇头“微臣并非此意,微臣的意思是这怀孕就像种庄稼一样,除了人和,还得看天时和地利,公主的身子微臣定然会悉心调养,但天时也同样重要,便是播种也需要看节气的……”
“这是何意?”萧凛看向他。
“微臣祖上专擅妇科,颇有些经验,且书中有云,天地有氤氲之气,妇人下次信期前半月,前五后四之日,是所谓氤氲之期,若要求子,须得把握好这几日。”徐慎之低头答道。
前半月?
她信期刚结束,那这氤氲之期不就不久了?
但她现在格外排斥他,莫说同寝了,便是连他靠近她都不愿意,每每只有等她睡后,他才能进去看一眼。
萧凛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徐慎之看出了些许症结,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不妨低些头,公主看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越是强硬,她便也越是刚强,人心都是肉长的,您若是服些软,她脾气定然也会柔软下来。”
“吃软不吃硬?”
萧凛默念了一句,再看向那里间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
柔嘉睡了许久,不知为何,梦里少见的看见了她的生父。
父亲去时她年纪尚小,此前又一直常年在外做官,记忆磨灭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太清父亲到底是何样貌了。
从前还能从母亲从前留下的那幅画像中窥见一二,但舜华宫的那场大火后,一切都化为灰烬,她着实忘记了父亲的样子了。
隐约只记得他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是个儒雅清俊的书生。
时隔许久,在梦中的父亲也只剩一团模糊的光影罢了。
这么多年,真真切切陪在她身边的其实是她的舅舅。
母亲不是邺京人,是因着家里遭难,逃难来到邺京投奔亲戚的,阴差阳错之间遇到了父亲才嫁与他为妻。
柔嘉从前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舅舅,是进了宫后,母亲寻找当年逃难时失落的家人时才找到的。
那时的舅舅是兵营中的一个百夫长,因着打仗的缘故,脸上留了不少道伤疤,身上也一身伤病,但他虽然貌寝,性子却格外温柔,尤其是对待她,比母亲亦是不差。
也正是因着这些温暖的过往,柔嘉绝不相信舅舅会做出这等残忍无道的事情来。
可没人信她,更没人信舅舅,他已经消失一年多了,柔嘉格外想念他,但更怕见到他。
柔嘉心知皇兄是不会放过舅舅的,更不会放过自己。
三月之期,大抵不过是敷衍她的说辞罢了。
但她实在不想再被关下去,只有先答应他,让他放松才能有机会出去。
果然,她刚答应,这屋子里对她的看管便松懈了不少了。
侍女见她醒了,恭谨地呈了饭食进来“公主,陛下说今日议事,明早再来陪你用膳。”
“你告诉他,我不用他陪。”柔嘉淡声开口。
他这几日大约是怕她出事,一日三餐都过来,晚上也总是试图上她的床。
每每总要逼到她哭,他才会离开。
侍女见她脸色不好,放下了东西只好出去。
柔嘉实在没胃口,但他说了,她每日吃多少,就给桓哥儿送多少。
她若是不吃,那萧桓也得跟着饿肚子。
桓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柔嘉实在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动了筷。
平心而论,这些饭食都格外精致,每一样都无比符合她的口味。
甚至顾忌到她当时吵架时随口说的一句想念庐州的药膳,最近餐桌上真的多了一道庐州的药膳,大约是特意请某个庐州来的师傅做的。
萧凛素来讨厌这种味道,一闻到便皱眉。
柔嘉不想见他,便干脆顿顿都点名要,他这两日果然来的少了些。
那药膳是煲在砂锅里的,柔嘉一眼看过去,忽瞧见那砂锅底仿佛沾着个什么东西。
她环视了一圈,见侍女都退到了一边,悄悄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纸团连忙曲着手指连忙藏到了手心。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她匆匆用了些便借着身体不适连忙躲回了帐子里。
待侍女一下去,她才敢将那纸团展开。
纸团只有巴掌大,一展开上面一片空白,若是不注意兴许可能还叫人以为是误粘在上面了。
但舅舅从前陪她嬉戏的时候曾经教过她一些把戏,其中有一个就是用醋写隐形字,柔嘉一看见这空白的纸张便立即想起了这个,避着人悄悄摘了灯罩,将字条放上去烘烤。
烛光热热的一烤,那纸条上果然显出了几个淡黄色的小字。
柔嘉心跳砰砰,一凑近看到那字迹果然是舅舅,顿时心如擂鼓。
平复了片刻,她再看清那赐婚和圣旨的字迹,脑中又忍不住有些眩晕。
先帝竟然给她留了赐婚的遗旨?
那她为何什么都不知晓?
那圣旨又到底在哪儿?
柔嘉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忽然有些不敢确定皇兄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了……
这圣旨,大约也早就被他藏起来了吧。
可舅舅又为什么会知道她现在着急想出宫?
柔嘉脑海中有些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镇定了片刻,她决定还是按照舅舅的办法,先拿到圣旨想办法出宫再说。
用完了膳,侍女看了眼天色,又看见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公主,天色不早了,陛下晚上要来,您看是不是该沐浴了?”
柔嘉刚想拒绝,但一想到圣旨的事,忍了忍,还是松了口“那便备水吧。”
但她没料到,他今日来的格外的早。
衣带刚解开,外面就听见了沉沉的脚步声。
柔嘉虽有意要逢迎,但那晚的记忆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光是听见这脚步声,她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已经过了四五天了,但她的后背上还残留着被木门摩擦的擦痕。
侍候她沐浴的是个新来的宫女,一瞧见她衣衫下斑驳的身体,愣了片刻才低下了头,给她添水。
那侍女不由得脸红,陛下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吗?
与他平日里的端庄冷肃大相径庭。
她们这群新进的侍女刚被提拔进太极殿的时候还以为是到御前伺候,可谁知兜兜转转却被领到了这里。
尽管张总管已经三令五申跟她们提点了一番,但她还是没料到被陛下养在者太极殿深处的竟是他名义的妹妹,那位禁足刚解又被禁了足的柔嘉公主!
她从前还同情过这位公主总是隔三差五被禁足,待在那偏僻的猗兰殿里。
可眼下看来,她怕是压根就没回去过吧……
侍女替她宽衣的时候,每拉开一点,便震惊一分,最后一眼瞥过她那腿上的指印又忍不住有些脸热,这得使了多大的劲儿才能留下这么深的指痕啊。
柔嘉察觉到了她的打量,立即沉着身子没进了汤池里,淡淡地吩咐道“你出去吧,换个人来。”
侍女见她发现,瞬间脸色通红,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一出去正看见陛下站在屏风后面,不知已经来了多久了。
“还没沐浴完吗?”萧凛看了看那屏风后的白茫茫的水汽。
“公主刚进去。”那侍女答道,一抬眼看见他幽深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忽动了些心思,愣了片刻才低下头,脸颊微微泛了红,“这里水汽重,免得打湿了衣服,陛下不妨到外面等等,奴婢给您倒杯茶。”
萧凛一低头看见了她脸颊的薄红和那刻意从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手腕,微微皱眉,一转身将人交给了张德胜。
“带下去。”
他冷了脸训斥道“你是怎么挑人的,下次再敢挑到这些不安分的,看朕不挖了你的眼!”
“是奴才眼花了,奴才保证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张德胜连声告罪,也不管那侍女战战兢兢,一把将人带了下去。
外面闹出了些许动静,柔嘉被热气蒸的正乏困,睁开了眼叫了一句“怎么不进来?”
皇帝还挡在屏风后,被新叫来的侍女瞧见他的冷脸,打了个哆嗦才开口道“这就来。”
可她刚想进去,萧凛忽然叫住了她“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朕。”
那侍女看了里面被水汽包裹的人,又看了眼前面身形高大的皇帝,一时间进退维谷,面露难色。
犹豫了片刻,她刚想开口,可皇帝眼神一扫,她顿时便吓的不敢出声,不得已只好将帕子递给了他,带了门转身出去。
净室里被一片白茫茫的水汽笼罩,萧凛进了门,视线逡巡了一圈,才看到那影影绰绰的水汽中的一截裸背。
柔嘉背着身趴在池壁上,闭着眼声音有些闷“我肩膀有些酸,你替我按按。”
她刚说完,一张帕子便盖上了她的肩,不轻不重地替她按着肩背。
这般不声不响的,倒是很得她的心意。
手劲也很舒服,带着些热力。
柔嘉被按了会儿瞬间好受了不少,正欲回头看看这侍女长什么样子,眼睛一睁开,却从那水中看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倒影,顿时便吓的绷紧了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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