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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妧渐渐往城北走。
从一条小巷拐入大街时,她忽然停下来,转身对窦季方说:“我要去见容氏的人,你还跟着吗?”
话音刚落,窦季方差点被嘴里的干饼噎到。
他用力咽下干饼渣儿,夺过王妧手里的甜汤瓦罐,对着罐口咕咚地喝起来。
顺了气,他才提高了声调:“你说什么?去见容氏的人?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容氏什么时候对我布下罗网了?梓县就是容氏族人聚居之地,要是容氏想对我不利,我岂能安然站在这里?”王妧反问他。
窦季方想了想,哑口无言。
“至于你,还不去为好。”
王妧没有解释,窦季方却心知肚明。
“我就想做个无名的说书人。和容氏沾上一点边,我就做不成了。”
王妧不再多言,撇下窦季方,独自往北街一所宅子走去。
那里是她初到容州时,容溪为她安排的住所。
如她所料,宅子大门紧闭,无人出入。
于是,王妧又转了一个弯,去隔了一条街的绸缎铺子寻容溪的表哥、侯二。
侯二差点认不出她。
“王姑娘?”
铺子里有几个客人,远远算不上忙碌。侯二却以此为托辞,说自己无法脱身替王妧传话。
“我就想问一问容溪,她什么时候接我到州城逛一逛。她不来,你送我去也行。”
侯二也不清楚容溪和王妧做了什么约定。此时的他已自顾不暇。
侯氏原是蝎部大族,自从鲎、蝎两部合二为一,侯氏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地位。
寻根究底,是侯氏子弟个个才干平庸,却把酒色财气样样沾染。稍微懂得收敛、节制的侯二已经算是诸人之中最成器的一个。
本来,侯氏作为鲎蝎部圣女的母族,再落魄也不可能被人排挤出九姓之列。可如今的情势变化无常,迟钝如侯二也察觉到侯氏可能要彻底失势了。
圣女进入浊泽的时候,侯氏没有听见一点风声,圣女走出浊泽的时候,侯氏也毫不知情。
他们得知的消息,只是鲎蝎部众人皆知的过耳之言:圣女死在浊泽里了。
这个消息对侯氏的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侯氏保留的最后一点尊崇很快就会被人剥夺。
与其等到走投无路,不如早早安排好退路? 这是侯氏之中还算成器的子弟共同做出的决定。
侯二此时已将自己名下的几家铺面、几处宅子一一出盘,打算收拢一些财物作为路费,带着妻小远走高飞。
他怎么有心情应付圣女旧日的玩伴?
王妧遭受冷遇? 也不气恼。
她退出绸缎铺子? 正要原路折返去找窦季方。谁知? 迎面走来的二人竟然开口叫住她。
王妧认出了蒲冰。确切说,她认出了蒲冰的声音。
“我姓卜,名霜白? ”蒲冰抢先说道? “两次相见,我都不曾把姓名告知姑娘,实在无礼。希望王姑娘不要见怪。”
王妧照着蒲冰的自称? 唤了一句“卜姑娘”? 又问:“履霜坚冰? 是这个霜字吗?”
蒲冰心中一动? 看向王妧的目光也变得闪烁起来。她知道王妧聪慧? 但没想到王妧如此机敏。
跟随而来的沈蔽是第二次见到王妧。他昨日从卜神医口中听说了王妧的姓名? 回家又向兄长打听。今天的他已经知晓王妧的身份,并且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也报上自己的姓名。
“王姑娘是出门闲逛吗?我和霜霜正要去附近的茶馆歇歇脚,不如一起去?”
蒲冰却有不同的看法。
“相请不如偶遇。舍下有杯薄茶,专候佳客。”
王妧有意和蒲冰交谈一番。
她回答蒲冰说:“我还有一个同伴,就在前面的巷子? 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叨扰了卜姑娘?”
蒲冰诚心邀客? 自然不会介意。
等王妧回到和窦季方暂时分别的地点? 传入她耳中的斗嘴声却透露出一件事:巷子里不止一人。
除了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跟来的武仲? 还有神情严肃的阮啸。
阮啸身形高大,异于常人。王妧早已明说,令他无事不可随意出门走动。果不其然? 阮啸只当她的话只是耳旁风。
当着蒲冰的面,王妧改口将武仲和阮啸也算入做客的一方。
一行人往蒲冰的住所走去,引起了一些注目。
蒲冰不知道王妧为此事头疼,心中只有羡慕。
逃出百绍的路途何等艰难,要是有阮啸这样的护卫追随,她何须为安危发愁?
只看阮啸和武仲的神情举止,蒲冰也能猜出二人是王妧的随从。而最后那个瘦削邋遢,像个饿鬼一样嚼着果脯的青年,蒲冰记得他是个流落街头的说书人。
她想当然认为王妧仍有一颗贪玩之心,这个食不果腹的说书人因此才能得到王妧的青睐。
沈蔽刚刚帮助卜神医买下那处将要布置成为医馆的宅子,心情很是畅快。
他主动向王妧提起卜神医正在做的大事,隐隐希望王妧也能为卜神医行医救人出一份力。
王妧面露疑惑,表明自己不甚了解。
“行医救人,卜姑娘有此大志,实在令人敬服。”王妧说。
沈蔽听见王妧的称呼,不由替卜神医感到不平。
“卜神医可不是普通的大夫。我自小离家,在各地游学,从没见过像卜神医这样的妙手。她年纪又轻,医术又高明,除了那些老御医,这世间有谁能比得上?王姑娘,你真不应该小看卜神医。”
王妧好奇问道:“你走过许多地方?都是哪些?”
“我出身甘州,南沼六州我都一一去过,还去过云州、滁州,北边的凉州,这么多地方,见识也不算短了。”
“甘州?”王妧恍然大悟,说,“原来,梓县的沈知事是你的兄长。”
沈蔽也没打算瞒着她,点头承认了。
“你说的老御医我倒是认识一位。只是出了宫,没有哪一位御医敢打着‘神医’的名号在外行走。也许是我得见识比不上你的。”
王妧说话句句带刺,沈蔽却听不出来。
“所以我才说,卜神医能在梓县开设医馆,十分难得。换作是其他人,或者医术不精,或者不愿来此偏僻之地,或者自矜名望,都无法像卜神医这样身体力行、救死扶伤。”
王妧沉默不语,沈蔽却以为王妧已经被他说服。
“沈公子,卜神医有你这样仗义执言的朋友,真是叫人忌妒。”窦季方忽然插嘴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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