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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来的手很白净,但掌心有薄茧,是一只练武人的手。
楚斐然垂眸,看着伸向他的手,心下好笑,林非当真是一点献殷勤的机会都不放过,真是将他当做哥儿讨好了。
他心下觉得有些异样,转眼便被他压下。
此地如林非所说,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他走山路本就不稳,青苔还容易让他脚下打滑,若是一不小心摔了,非残即伤,那才糟糕。到时就算林非愿意放他下山,他也走不了。
楚斐然向来不逞强,道了谢,朝林非伸出手。他的手未落在林非掌心上,而是搭在了他小臂上。
林非是男子,他也是男子,牵着男子的手,有些……奇怪。
温暖的手掌搭在小臂上,林非一下子绷紧了身体,蜷缩起手指,脸颊滚烫,绯红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脖子以及耳朵尖。
林非清了清嗓子,自然道“小心些,注意脚下。”
他不说楚斐然也是要注意的,小心走过水潭周围布满青苔的区域,楚斐然便收回手,环顾四周,询问林非“林寨主,我们走多远了?”
林非摩挲楚斐然搭手的位置,觉得那里格外滚烫,从小臂烫到了他心里,心神正飘忽,闻言想也不想便回道“离寨子约摸四里路。”
楚斐然“……”
他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四里路,楚斐然眺望远方绵延不断的群山,眼前一黑。若是他能溜出攀云寨独自下山,又倒霉的遇不上找寻他的部下,他得猴年马月才能走出这片大山?恐怕还没走出去,就葬在山上豺狼虎豹蚂蚁蛇虫之口了吧?
楚斐然转头望向将他掳上山的林非,心里恨得牙痒痒,只可惜自己不会武功,不然真要与林非比划比划。
楚斐然心中惊涛骇浪,面上神情温和依旧,林非无知无觉,正仰头看天日,突然鼻子痒痒,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林非揉了揉鼻子,哪个栽贼在背后骂他。
“巳时已过,该准备吃的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抓来给你烤着吃。”林非兴冲冲道,“冬日刚过,现在天气回暖,好些猎物冬日里都冻懵了,好打着呢。不过冬日里吃的少,猎物大都不肥。”
“山里都有什么猎物?”
楚斐然曾随皇上去过皇家围场狩猎,猎物都被追赶出来,方便皇上与大人们射杀,没趣的很,在深山里打猎还是头一次。
林非见楚斐然感兴趣,说的卖力,“山鸡、兔子之类的,野猪、狍子、花鹿也有,但还是山鸡兔子多些,找找便能遇到,野猪花鹿不难打,但遇见要凭运气,若遇到了我便打一只给你尝尝鲜。山里也有狼与虎,我是不怕的,但你不要随意走动,跟紧我。”
“好。”楚斐然点头,见林非没带打猎的工具,问道,“没有弓箭,你要如何打猎?”
“用这个呀。”林非从地上捡起两颗大小适宜的石头,握在手里抛了抛。
“用石头?”
“嗯,打个鸡呀兔的不成问题。”
“若遇见野猪呢?”
“我学过内家功夫,内力灌在手上,打野猪也行。”
楚斐然算是服了,“若遇见狼呢?”
“……跑,快点跑。”
林非一本正经,逗笑了楚斐然。
“别笑,狼一般不会单独出现,出现必是狼群,头狼指挥捕猎。我虽不怕,杀一只两只也容易,但这个玩意儿记仇,鼻子还灵光,你杀一只狼群就记住你了,回回上山它们定会闻着味找来,若是一不小心遭了道,落入狼口,那就不美了。”
楚斐然受教,他久居京中,倒是不知晓这些。
林非蹲下,挑挑拣拣了许多石子,递给楚斐然一捧,“斐然,我教你打猎吧。”
他本打算他打了猎物烤给楚斐然吃就是,只是后面瞧楚斐然对此颇有兴趣,才出此言。
楚斐然捧着一捧沉甸甸的石子,“好。”
“随我来,注意脚下。”林非走在前面,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忽而停下,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包来,“这是驱蚊虫的,蛇鼠也怕这味儿,你带上就没脏东西近身了。”
他提出带楚斐然出来逛逛是临时起意,全然忘了要给楚斐然准备一个避蛇虫的香包,他随身带习惯了香包,也忘记自己带着。
香包是林非随身带的,楚斐然不想接受,可他双手捧着石子,进退两难,林非直接将香包给他挂在腰上了。
“你……”楚斐然道,“你把香包取走。”
林非只当做没听见,还先发制人,“你小声些,惊扰了猎物,猎物跑远了你就没吃的了。”
楚斐然“……”
林非跃上一棵树,朝四方瞧了瞧,轻盈落地,指了方向,“我看见那边有窝兔子正在吃草,咱们小点声,慢慢过去。”
楚斐然忘了先前的别扭,轻手轻脚跟在林非身后。
两人躲在一丛灌木后,林非压下顶梢叶子,露出个头来,示意楚斐然也来看。
前面草垛旁,围着三只红眼白毛的兔子,小嘴吧唧吧唧吃草,吃几口就抬头望一圈,没天敌出现就继续埋头吃。
“可爱吧?”林非小声问,“你喜欢吗,你若是喜欢,我就抓活的,带回去给你养。”
楚斐然收回目光,瞥了眼林非,“可爱,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还要抓了吃。”
林非愣住,扭头看楚斐然,眼神茫然,“啊?那、那我不吃了,都带回去给你养。”
“我何时说我要养了?”
楚斐然反问,林非楞了下,哪还不明白楚斐然是故意噎他的。
“不养才好,正好三只都打了祭小爷五脏庙。一只剥干净了,刷一层油,一层蜂蜜,烤至外皮酥脆,入口外酥里嫩,嗯,到时还没烤好,你肯定就流口水了。”林非说起来没完,“另外两只,就带回去让林婶用青椒和辣子炒,肉好吃,兔头更好吃,入口又麻又辣,配一壶小酒,美滋滋。”
楚斐然“行,剥皮时谨慎些,皮虽不大,但做个兔毛手暖还是够的。”
“……”林非一连瞥了几眼楚斐然,这哥儿与他印象中的哥儿不太一样啊,晖哥儿兔肉吃的香,但可从来不看宴二杀兔剥皮的,若恰好遇见活兔,还要养着呢。
见林非不动,楚斐然问“怎么还不打?兔子都吃饱要跑了。”
林非回神,站起来手肘弯曲小臂横在胸前,忽的用力往外推,三颗石子从他手中疾飞而出,砰砰砰三声闷响,三只兔子应声而倒。
“好身手。”
得了夸赞,林非矜持的笑了笑,出去把三只兔子拎起来顺手颠了颠,“还挺肥。”
林非扯了几根藤条,扭做一股,把兔子绑起来提着。林非耳朵微动,“听见鸡叫了吗?”
楚斐然仔细听了听,摇头,他没听到。
林非笑了笑,“走,我带你打山鸡去。”
“好。”
“山鸡跑得快,还会飞,不太好打,待会我先把它抓住,栓了脚不让它跑,你就用石子砸。”林非边走边说,“方才我打兔子你瞧见的吧,就那动作,别只手腕用力,你要借整条胳膊的力道,其实也简单,你多扔几次就找到门道了,就是准头,多练练也就有了。”
“嘘——”
林非压低了声音,将兔子小心放下,忽然飞身跃起,楚斐然只觉眼前一花,林非手里就多了只山鸡。他抓着山鸡翅膀,山鸡在他手里蹬脚直扑腾,伸长了脖子咯咯叫。
“长的不大,力气不小,树藤或许都拴不住它。”林非提着扑腾的山鸡,从后腰摸出一团细线,绑住山鸡一只脚,拴在树上。
楚斐然走近,“天机线?”
“不是,天机线那么珍贵的东西,我们这小寨子里怎么可能有,这是银线,不是绣衣服上的,是唐门做暗器的。”林非也不藏着掖着,楚斐然愿意和他说话,他便引着人跟他多说两句。
楚斐然疑惑,“唐门在渝州,暗器只入兵器谱,少有流出,你怎会有?劫的?抢的?”
林非卖了个关子,“是也不是。”
“……别卖关子,直说。”
“唐门暗器是只入兵器谱,但架不住唐门人多,总有求财心切的,自己没能力制暗器,偷也要偷出来卖,这不是交易时被隔壁黑风寨截胡了吗,我又恰巧去看热闹,觉得有意思,就、就把黑风寨抢了。”
楚斐然“……”敢情林非还不是第一次做黄雀后边的猎人。自己不是第一个遭殃的。
“黑风寨不做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抢了他们还算是行侠仗义呢。”林非哼道,“不过黑风寨以后也做不了恶了,寨子前些日子被官兵挑了。听说是个朝廷来的小将干的,诶,斐然,你在山下有没有听说那小将姓甚名谁?”
小将姓陶名睿,是楚斐然此行的先锋官,楚斐然自是不会告诉林非,“你打听这作何?”
“英雄惜英雄啊。”
林非坦然道,瞧见楚斐然明显不相信的目光,又作解释,“黑风寨鱼肉乡里,我早就看不惯了,只是……有心无力,那些个官兵又是不作为的,我想暗地里添把火都不行。”
林非一身浩然正气,楚斐然一时都怀疑他是侠士而不是土匪了。
楚斐然“你不也是土匪吗,还是匪首,不怕有人找他把你这寨子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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