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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钟璃确实猜对了,德妃之所以想见她,是听说大皇子身边多了一位极为宠爱的美人,德妃早查清了婷儿的来历,一个扬州瘦马,他百般宠爱,若被人弹劾,他的名声哪里还保得住。
得知婷儿肖似钟璃后,她才想见见钟璃,钟璃若是个安分的,她可以让大皇子将她纳进府,钟璃好歹出身清白,若她能笼络住儿子,让他不再花天酒地,给她个侧妃当当也不是不行,当然这一切,都得见过钟璃,才能确定。
钟璃确实会双面绣。
她学会后仅绣过两样东西,一个是送给顾知晴的生辰礼,另一个则是给承儿绣的荷包。她无比庆幸,没告诉过旁人她会双面绣,就连给顾知晴的生辰礼,也没亲口承认是她绣的,这倒方便了她的行事。
钟璃笑道“德妃娘娘怕是弄错了,我这般年纪,女红都不出色,又哪里会双面绣当初晴妹妹生辰时,我确实送了她一幅双面绣不假,不过却是张妈妈亲手绣的,张妈妈这两日随时都有时间,干脆后日上午让她入宫吧,既然德妃娘娘喜欢双面绣,这两日我让她为娘娘绣一条锦帕。”
钟氏的双面绣其实就是张妈妈教的,张妈妈祖籍江南,她外祖母是名很厉害的绣娘,钟母之所以对江南心生向往,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张妈妈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过江南。
见钟璃落落大方,言辞真切,宫女信以为真,笑道“成,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娘娘,后日张妈妈直接入宫就行,奴婢会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她并非德妃娘娘的心腹,并不清楚,娘娘喊钟璃入宫的真实目的,见钟璃应下了让张妈妈入宫的事,她便以为完成了差事,欢欢喜喜回了宫。
钟璃送走丫鬟后,让护卫骑马出了府,速速召回了夏荷。她随即便喊来了青叶,让他带上银子和户帖,去户所帮她办了路引。
她扭头对秋月道“你去收拾行李,咱们今日就离开京城。”
秋月有些诧异,不明白怎么走得如此突然。钟璃没有解释,道“去收拾吧,让夏草将承儿、小香他们的东西也收拾妥当,你再通知一下护卫,让他们也尽快收拾,争取一个时辰收拾好。”
秋月颔首,赶忙应了下来。
张妈妈刚刚也在,她隐约猜到了什么,道“姑娘早日走也行,老奴一会儿便去绣帕子,您放心,京城有老奴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德妃娘娘若是问起您的下落,奴婢就说您带着承儿寻医去了,过段时间,才能归来。”
钟璃只说想带承儿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尚未将具体地点告诉张妈妈,倒不是不信任她,她是怕万一有人过来询问,什么都不知道对张妈妈来说,反而是好事。
钟璃颔首,她先给舅舅写了封信。随后又给镇北候和老太太写了封,信中内容一致,说她的人发现了薛神医的下落,她想带承儿去治病,她并未提起离开多久,只说给承儿看完病,再回京,还说等见到薛神医,她会尽量将人请回京城,让他为老太太诊治。
随即,她又给李洺倩和郑菲凌写了封信,信中提了一句几年内兴许不会回京,让她们照顾好自己。
最后是写给郑氏和二太太的,她将福佑堂拜托给了她们,在信中又提及了福佑堂扩展的事,她先提了一下,自己能大致供应的银子,旋即又不经意提起了京城那些贵妇,说那些与她们交好的,日后若愿意参与此事,随时欢迎她们的加入。
目前福佑堂没开几家,有她和郑氏、周氏参与,尚能维持住开销,若是再扩大规模,仅靠她们三个,肯定不行。毕竟京城的小乞儿不可能只有几百人,只靠她们只是杯水车薪。
钟璃想开福佑堂的心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一是同情他们,二则是想做好这事,借此与贵妇们打好关系,她势单力薄,只能努力经营人脉。
她本想徐徐图之,福佑堂尚未成立时,就让贵妇们加入,根本不现实,怎么也得等作出一定成绩,她们才可能参与。京城这些贵妇,确实是有心地善良,愿意投资的,更多的却是高高在上,只在乎名声和利益。
写给郑氏和周氏的信,是最长的一封,等钟璃写完时,小宫女已回了皇宫。她回宫后,将此事禀告给了德妃娘娘身边的秦嬷嬷,出宫跑腿的事便是秦嬷嬷交代给她的。
闻言,秦嬷嬷不由蹙了下眉,清楚主子等着回复,她连忙进了永和宫,永和宫正殿内,德妃正在抄写祈福的经文。
过段时间,是太后娘娘的忌日,她为表孝心,才亲自抄写的经文,毕竟皇上最重孝道,不得不说,德妃能一步步爬到这一步,靠的便是揣摩帝心的本领。
瞧见秦嬷嬷,德妃才放下狼毫笔,“钟璃何时入宫”
秦嬷嬷赶忙跪了下来,请罪道“是奴婢没说清,小宫女只以为您是喜欢双面绣,才召唤的钟姑娘,得知会双面绣的是张妈妈后,她便邀请的张妈妈。不若奴婢等会儿亲自跑一趟,再寻个旁的理由将钟姑娘喊来”
德妃拧了拧眉,道“罢了,再去一趟,难免引起旁人的怀疑,再过几日,是家惠的生辰礼,让家惠给她递封邀请函吧,到时我再见她。”
德妃膝下一子一女,家惠是德妃的亲生女儿。
秦嬷嬷道“成,奴婢一会儿给公主说一声,让她给钟姑娘递个邀请函。”
德妃微微颔首,随即斜靠在了榻上,她五官甚为明艳,饶是已三十多岁,依然美得别有一番韵味,这副慵懒妩媚的模样,就连小宫女,都不敢多瞧。
秦嬷嬷笑道“听说之前淑妃娘娘还有意让侄子娶她为妻,陆家那位公子也曾向钟姑娘示过好,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没成,大皇子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她若能给大皇子当侍妾,也是她的福气,待淑妃知晓此事,一准儿气死。”
宫里的妃嫔,没几个能相安无事的,淑妃与德妃多少也有些过节,闻言,德妃脸上的笑都真了些,“本宫先见见吧,只要不是个狐媚子,让她当侧妃都成。”
德妃自然不清楚,钟璃正筹划着离京,不仅她不知道,裴邢也不知道。
此刻,裴邢在正忙公务,中途休息时,他又不自觉摸出了她给承儿绣的那枚荷包,摸得次数多了,他便发现了不对,两个荷包虽同样精致,细微处却有区别。
他甚至将荷包反过来瞧了瞧,一瞧就发现了不对,给承儿的这枚荷包,显然更高级,背面也有一只憨态可掬的麒麟。
裴邢一张脸,不自觉又冷了几分,心口也一阵堵得慌。为了求证,他甚至让秦兴将别院的荷包取了回来,找绣娘鉴定了一番。
答案令他无比扎心。亏他还以为,她心中有他一席之地,所以才送他玉佩和荷包,一想到自己当宝贝戴着的荷包根本不是她绣的,裴邢心中就升起一股邪火。
因为掏了银子进行打点,路引很快就办了下来,青叶将官府下发的路引递给她后,她还让青叶去城南买了两份假造的路引,这是以备不时之需,路上他们肯定要隐藏踪迹。
待护卫收拾妥当后,钟璃就让他们将行礼放在了马车上,吩咐他们隐在了暗处,前段时间,钟璃就曾私下寻问过这些护卫,可愿随她离开京城,有二十多个护卫,都立马回了“愿效犬马之劳”,那些个迟疑的则被钟璃留在了京城。
待一切都吩咐完毕,钟璃才去看了看承儿,小家伙正趴在凉席上,与小香、小泉玩七巧板。
钟璃也坐到了凉席上,跟他说了一下需要提前离京的事,当初在庄子上时,钟璃便跟他提起过日后有机会要带他游遍天下,承儿早就盼着了,听说能早点去,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要去玩吗”
“嗯,会去不少地方游玩。”
钟璃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她,连累的他大热天跟着她奔波,可若不走,她怕德妃娘娘那儿万一又有后招,真等大皇子出手,一切就晚了,到时怎么周旋都是个事。
钟璃没办法坐以待毙。
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届时天高皇帝远,大皇子也不可能到处追查她,他身边那么多美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忘掉她。
想到路上承儿若是觉得热,还可以临时寻个落脚地避暑,钟璃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她贴了贴承儿的小脸,耐心又问了一遍,“承儿愿意随姐姐离开吗”
承儿小鸡啄米般点头,“要带上小香姐姐和弟弟”
钟璃本就打算带上他们,“承儿的珍藏,没办法都带上哦,只能带一个最喜欢的。”
承儿小脑袋耷拉了下来,“跟去庄子上一样吗”
“对。等到了地方姐姐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承儿想要什么都成,只要姐姐买得起,都买给你。”
承儿这才高兴起来,“拉勾”
钟璃弯了弯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到了窗外,珞瑜隐约明白了她想离开京城,她有些摸不清,她是单纯地游玩一段时间,还是永不归来,迟疑了半晌,她还是给秦兴递了封信。
今日离京,对钟璃来说多少有些仓促。
钟璃其实已经派人去了英王的封地,想救出玄清的妹妹,原本想的是,等救出她后,再与玄清谈条件。因着要离京,对玄清的处置便成了一大问题。
他毕竟武功高强,钟璃也不放心带着他,将他留在京城,又不便日后行事,钟璃左思右想,只得暂时给他下了毒,将他一并带走了,她也明确与他说了会想法救出他妹妹。
太阳逐渐西斜时,钟璃带着承儿他们上了马车,她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分别是夏荷、秋月、夏草、秋叶,行礼也一切从简,算上护卫的行礼,以及干粮、糕点一类,仅有两辆马车。
此番出城,还算顺利。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离开京城时,钟璃又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想走。
此时,秦兴才刚收到珞瑜的信,见钟姑娘竟是不吭不响离开了京城,秦兴有些诧异,他没第一时间通知裴邢,而是又给珞瑜去了一封信,得知是德妃娘娘的到来,才令她离京时,秦兴心中才大致有数。
他这才进去禀告裴邢,“主子,钟姑娘今日”
不等他说完,裴邢就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她的任何消息都不必告诉我”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公文上,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一想到,她竟随意拿个荷包敷衍他,裴邢心中就怒不可遏,若非不屑对付一个弱女子,他肯定将人喊来,将荷包砸到她脸上。
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敷衍过,险些气得七窍升天,只觉得她当真是可恶
秦兴退下时,他又将人喊了回来,冷声道“将荷包丢到火盆里烧掉。”
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他神色虽寡淡,捏着公文的手,却用力到有些泛白,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一刀两断。
秦兴清楚,他这是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动情,短时间想忘掉她,自然不可能,秦兴也聪明,他只烧掉了丫鬟绣的荷包,钟璃给承儿绣的那枚,却留了下来。
皇上因忌惮老主子竟是不惜对其下手,主子已生复仇的心思,将来势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他看来,钟璃暂且避一下风头,也是一件好事。
翌日,太阳高高挂起时,张妈妈才按钟璃的吩咐,将信笺一一送了出去,给镇北侯和老太太的排在最后,一并送到了镇北侯的院子。
见她要带承儿去寻医,二太太和李洺倩等人都没多想,唯有郑氏惋惜得不行,她好不容易瞧中一个儿媳,竟是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何时归来,提亲的事,只能就此作罢。
镇北侯今日有公务在身,直到夜色已深时,才回府,他回到寝室时,小厮才将信呈上来,“老爷,今日钟姑娘送来一封信。”
镇北侯拆开信,看了一眼,扫到内容时,他先是一喜,毕竟若真能寻到薛神医,承儿说不准还真有恢复的可能,随即,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一个小姑娘,带一个孩子,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他捏着信,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将身边的暗卫,寻了出来,“你带上十个人,即刻出城,等寻到钟璃和承儿后,暗中保护他们。”
暗卫应了一声,待他领命退下后,镇北侯紧蹙的眉,才舒展开。他对钟璃的性子也算有几分了解,清楚未必能将人劝回来,才派了暗卫。
那封给老太太的信,则被镇北侯拦了下来,他打算先瞒着,等瞒不住时,再告诉老太太,以免她挂念。
钟璃此刻已经入了冀州境内。
这时赶路,确实有些遭罪,她打算先带承儿去港城游玩一番,港城有瑰丽的海岛、蔚蓝的海水、柔软细腻的沙子,不仅景色宜人,也适合夏季避暑,钟璃打算带承儿在港城住一段时间,再赶路。
又花了几日时间,钟璃才来到港城。
路上赶路时,无疑是枯燥的,直到来到一望无际的海边时,承儿才一改之前蔫哒哒的小模样,他扭着小身体跳下了马车,拉着小香和小泉跑到了沙滩上。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色,震惊地无以复加,沙滩上人不多,只有几个孩子在海边玩,他们就住在附近,显然时常过来,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下了海,在海边畅快地游着泳,还有三个八、九岁的孩子,则在玩沙子。
他们将沙子挖成了一个又一个坑,有一个在搭城堡,有一个则将自己埋在了沙子内,仅露出一颗小脑袋。
承儿和小泉玩疯了,也将自己埋进了沙子内,小香刚开始还能矜持一下,后来没能忍住两个小家伙的诱惑,也跑去加入了他们。
钟璃含笑注视着他们,眸中满是笑意。
夕阳西下时,橘黄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海,将蔚蓝的大海都染成了暖色,一切美得有些不真实。
钟璃一颗心都不由平静了下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放松过,只觉得连呼吸都是自由的,这让她眉宇间不自觉就添了一丝笑。
天逐渐黑下来时,承儿依然舍不得回去,小家伙头一次这般耍赖,将整个人都埋入了沙子中。
钟璃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哄道“秋月已经租好了宅子,你先去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宅子嘛你乖一些,明日后日还带你来玩,不乖,就不带你出来了,让你天天闷在屋里写大字”
最后一句威胁起了效果,承儿连忙急急反驳,“不写大字我乖我乖”
他小嘴都噘了起来,乖乖去扒沙子。
秋月租赁的宅子,是个两进的院子,一个月租金一两,小院里没种什么花,却种了葡萄,葡萄长势极好,一瞧就是种了多年,一串串圆溜溜的葡萄,单是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如今葡萄已经能采摘了,见孩子们想吃,秋月主动给他们摘了两串,笑着给钟璃解释道“乡下房租其实很便宜,奴婢之所以给他们一两银子,是将葡萄一并买了下来。”
她办事向来妥帖,钟璃弯了弯唇,她亲自洗了洗葡萄,承儿还是不习惯她这张脸,吃完葡萄,他就扯着钟璃道“姐姐去卸妆”
钟璃是怕路上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才特意画了很丑的妆容,肤色变黄了,脸上还添了雀斑,如今除了一双眼睛格外漂亮,从外表看,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不止她扮得很丑,秋月等四个丫鬟也特意乔装了一下,甚至都梳了妇人的发髻。
清楚小家伙这是嫌弃她了,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
她没着急卸妆,用完晚膳后,打算先将他哄睡,小家伙今日格外亢奋,追着钟璃问了许多问题,譬如“为何这边的水这么蓝”“为何京城没有大海”
钟璃刚回答几个,他又立马继续追问新的,钟璃被他问得脑袋都晕了,将他按到了被窝里,“快睡,明日等你醒了,姐姐再一一回答你。”
承儿嘟了嘟小嘴,哼道“姐姐一不漂亮,也不温柔了。”
钟璃被他逗笑了,“你懂什么温柔不温柔的”
小家伙继续哼,“之前姐姐就很温柔,今日不温柔。”
钟璃笑盈盈注视着他,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明明是之前承儿很乖,今日不乖。怎么着想倒打一耙呀”
承儿有一丢丢心虚,赶忙往夏凉被中拱了拱,小脑袋都埋了起来,一侧小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钟璃也有些忍俊不禁,等小家伙睡着,钟璃才回到自己屋,这才卸掉妆容。躺下后,钟璃一时没能睡着,赶了几天的路,她其实挺累,放松下来后,她又想起了京城的事,也不知舅舅得知她离开后,会不会埋怨她。
此刻,德妃有些埋怨她是真的,后日就是女儿的生辰,小宫女将邀请函送往钟璃的住处后,德妃才得知钟璃带着弟弟寻医去了。
她多少有些意见,“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归来。”
秦嬷嬷道“这丫头倒是个重情的,待弟弟都这般用心,日后若能给大皇子当侧妃,想必伺候大皇子时,会更加尽心尽力。”
德妃却道“重情未必是好事。”
她如今反倒觉得钟璃没那么合适了,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心记挂着一个小傻子,事事以他为先的人。
德妃多少有些埋怨侄女。
她的嫡亲侄女已与大皇子完婚,成了她的儿媳,她生得明明也不丑,偏偏笼络不住儿子的心,她但凡争气些,儿子又岂会这般风流这两年,因为官员的弹劾,他的名声显然比不上太子和三皇子。
德妃思忖了片刻,道“你让家惠多邀请一些贵女,我到时瞅瞅有没有合适的,若有姿色出众,又有脑子的,就换人。”
秦嬷嬷赶忙应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裴邢皆在忙公务,他有不少事要忙,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因为想为父王报仇,他需要部署不少事,之前从安王那儿偷走那批弓弩,他让人还给了安王。
安王是淑太妃之子,与英王的忠心耿耿不同,他手中握有不少兵权,一直有谋反之心,裴邢打算借刀杀人。
这批武器也成了他的示好。
安王并不清楚,武器是裴邢让人劫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胆战心惊的,唯恐皇上发现他在私造武器,如今时机并不成熟,他就算有谋逆之心,也不想就这么暴露自己。
见裴邢将武器归还给了他,安王不由松口气,他甚至将几位心腹,召到了跟前,探讨了一番,裴邢此举是为何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裴邢许是真有结盟之意,裴邢若将这批武器,交给皇上,以皇上对他的提防,肯定会以谋逆的罪责除掉他。
大臣们皆道“裴邢为人阴险狡诈,就算他有结盟之心,也不得不防。”
安王深以为然。
裴邢想拉拢的自然不止安王,他忙起来时,有时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偶尔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想起钟璃。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其妙的东西,再次想起她时,原本与她一刀两断的念头,也散了个干净,满脑子都是凭什么放过她。
今日他又想起了她。
今晚的天气好似格外闷热,室内放了两盆冰,他依然觉得燥热,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襟,很想询问一下,她最近一个多月过得怎么样,可曾打探过他的消息。
他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他,根本拉不下脸主动询问她的事。当初他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他自然不肯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二日,出府时,他没有乘坐马车,直接步行去的北镇抚司,镇北侯府与钟璃的住处仅挨着一条街,从她的院墙外经过时,裴邢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她的院子内却很安静,他并未听到她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裴邢薄唇仅仅抿了起来,只觉得她太不识趣,竟没有半分认错的自觉。
裴邢冷着脸,从她的院墙外走了过去,来到北镇抚司时,一张脸更是冷得瘆人。
秦兴被他调走办旁的事去了,明日才能回京,若是秦兴在,估计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可惜如今他身侧跟着的是个木头人,只会听命行事,根本不会揣摩主子的心意。
裴邢嫌他碍眼,将人赶了出去。他只觉心中窝着一团火,办事效率都比之前慢了一半。
翌日清晨,他才刚下早朝,镇北侯府的小厮却气喘吁吁地寻了过来,“三爷,老太太寻您有事,让小的将您尽快喊回去。”
裴邢闻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最近一个多月,老太太很是嗜睡,裴邢去看她的次数,都少了些,见老太太在寻他,他当即赶回了镇北侯府。
养心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绕过屏风,裴邢径直入了内室,他进来时,瞧见老太太正在抹眼泪。
镇北侯则无措地站在一侧,正解释道“母亲,您别担心,儿子已经派了人去寻,前段时间,已经打听到了他们的踪迹,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他们。”
原来是钟璃离开的事,被老太太发现了。七月初一时,按理说,钟璃应该带承儿回来看她,他们俩却一直没来。
丫鬟谎称是承儿患了风寒,才没能过来。
老太太虽然很嗜睡,时常不清醒,却一直挂念着承儿的身体,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承儿的病好了没。
她足足被糊弄了一个月,八月初一,他们依然还没来,老太太一张脸当即沉了下来,让人将镇北侯喊了过来,镇北侯见瞒不住,才说了实话。
得知钟璃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孩子,竟这么离开了京城,老太太顿时担心坏了,她连忙询问了一下,钟璃的下落,问她如今可寻到了薛神医。
谁料,镇北侯竟一问三不知。钟璃写给他的信中,说是在西北发现了薛神医的踪迹,是以,他的暗卫一直是往西北方向追查的,根本没有找到钟璃他们。
直到上个月他意识到不对,才又派人换了条路线继续追查,多方打听之下,这才在东南方向发现她的踪迹,毕竟承儿是孩子,找成年人不好找,调查的队伍若有孩子时,难免会令客栈的老板记忆深刻。
等他的人赶到时,钟璃已经带着承儿离开了港城。
老太太现在压根就不信他,忍不住凶道“你可闭嘴吧,人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你都没能查到,他们万一路上出个好歹,我看看你这个当父亲的会不会懊恼一辈子”
裴邢淡淡扫了镇北侯一眼,只觉得他够无能的,瞧将老太太气成了什么样,他大步迈了过去,直接在老太太跟前坐了下来,拧眉道“这是怎么了谁走了一个多月让您担心成这样,顾霖那小子,从庄子上逃走了”
若是顾霖,老太太也没这么担心,他毕竟是男子,不像钟璃和承儿,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个则是孩子。
老太太瞧见他,恍若瞧见了救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不是顾霖,是承儿和璃丫头,两人都走一个多月了,你赶紧派人去查,我可指望不上他”
她说完,狠狠剐了镇北侯一眼。
裴邢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瞳孔都不由一缩,“谁”
以为他没听清,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是璃丫头和承儿,哎,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今可平安,外面那么多坏人,璃丫头生得这般貌美,万一遇见歹人,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甚至觉得,他们俩已经遇到了拐子
裴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时气笑了,眸中戾气横生,胸膛也微微起伏了一下。
镇北侯还从未瞧见过他情绪这般外漏,还以为裴邢是担心老太太,恨上了钟璃和承儿,才这般生气。
镇北侯嘴唇动了动,想为他们解释一二,谁料下一刻,裴邢竟是大步离开了室内。
他这么一走,不仅镇北侯愣住了,老太太也愣住了,她不由连忙出声喊道“刑儿”
裴邢已经绕过了屏风,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停下步伐,他没有转身,只沉声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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