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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哩一回到学校就听说了褚丽子气死花薇的事。
“可不得了,你是没看见,褚丽子是又打又骂。我没见过这么泼的女孩,比菜市场的大妈还厉害。”前桌回过头来对她说,嘴里啧啧有声,直摇头。
李哩朝褚丽子的位置望了望,空荡荡的,她已经被开除了。
此时,褚丽子正和徐丽丽在离校园不远的一个小饭馆吃饭。菜不多,啤酒倒不少,褚丽子喝得多一些。
“她怎么就死了呢?”褚丽子眼里噙着泪水,“我不就是骂了她几句吗?至于吗?还吊死在我的床头,她是在惩罚我。”说完,抓起酒杯子灌了一大口。
“唉!谁想到。我也完了,我男朋友说我太恶毒,一脚踹了我,哼,我想他是心疼那花薇,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我们从初一就谈恋爱,这么些年了。我就不明白我哪里不如那个花薇。”
“人家温柔,哪像咱们,煤气罐脾气,一点就炸,把别人炸死了,说不定哪天自己把自己炸死了。”褚丽子说,她喝得太多了,身子摇摇晃晃。
“哎呀,你别光喝酒,吃点菜。我知道,你本性不坏,要不然你也不会伤心。”徐丽丽把菜夹到她碗里。
“我是嫉妒她,我知道。”褚丽子说,半晌,又说,“从此以后,我要当花薇那样的女孩。”
两人从饭馆出来夜都深了,徐丽丽请了一天假专门陪她的。
徐丽丽扶着褚丽子,东倒西歪地走在大街上,褚丽子突然想呕吐,徐丽丽赶紧把她扶到墙根处。褚丽子两手撑着墙,大声的呕着,背包从肩头滑下来,晃荡着。徐丽丽闪到一边,她最怕那些呕吐物了。
街上几个行人纷纷侧目。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走过来,问:“没事吧?”
褚丽子痛苦到难以言喻的状态,哪里听得到别人的话,徐丽丽代她说:“没事,就是喝多了。”
男生并没有想离去的意思,他似乎在考虑了考虑,说:“天太晚了,我送你们,你们两个女生太危险。不瞒你们说,我和你们一个学校的,我认得你们,你们不认得我。”
“哦?那你怎么认识我们呢?”徐丽丽说。
“漂亮又泼辣,很出名呢,连我们高三年级的男生都有耳闻呢。”男孩说。
徐丽丽羞愧地低下头,自从花薇出了事,她再也不以自己的泼辣为荣了,辣不是贬义词,但辣死了人就另当别论了。
“走吧。”男生说。
褚丽子吐完了,还是由徐丽丽扶着,男生在一旁充当护花使者。
“回学校吗?”男生问。
“不了,她辍学了,送她去宾馆住下。”徐丽丽慌说,当然不能说是开除的。
他们在一家叫“金鑫”的宾馆门口停住了,隔着玻璃门往里看,宾馆有点儿破,好像是给务工的人住的。
“这里不行,没安保障,换一家吧。”男生说。
徐丽丽为难了,她看了看伏在她肩头将要睡着的褚丽子,说:“我身上只有100块,她也没钱了,钱都让她在饭馆花掉了。只能住这种了。”
“我这里有,走,我带你们找个舒适干净点儿的。”男生说。
他们离开这条破旧的街道,路过两个路口,开到相对繁华的街区,进了一家叫“格林”的宾馆。宾馆装潢的十分豪华。男生付了钱,就要回学校了,他和收银员要了纸和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来,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他随时都能出来。
徐丽丽接过纸条,说好的。
男生向门口走去,徐丽丽突然想起了什么,冲他的背影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男生是没听到还是故作不回答,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褚丽子醒来,一睁眼,被这美丽的房间惊住了,她坐起来,看到徐丽丽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
“哎,你怎么舍得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褚丽子问。
“不是我,我可没那么大方。你昨天醉猫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徐丽丽说,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
褚丽子起身赤脚走到小沙发上坐下,两个小沙发中间夹着一张小玻璃圆桌,上面有糖果和牛奶,她边喝牛奶边拿起桌上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人家这是要钱呢?”褚丽子说。
“也许吧,300块呢。我看他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你得还给人家。”徐丽丽说。
褚丽子点点头,问:“他长什么样啊?”
“什么意思?”徐丽丽笑嘻嘻回过头来。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褚丽子说。
“一般人吧,不是很帅,但也不难看。很白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徐丽丽回忆道。
“哦,这个钱怎么还呢?”褚丽子思索,说,“这个电话号码很可能也是微信,我加他试试,直接发红包给他,方便又快捷。我接下来的路还不知怎么走呢,不一定有机会当面还他。”
徐丽丽走后,褚丽子从微信上搜索那个男生,她打上手机号码,出现一个武侠类头像,果真号码就是微信,“几何”,他的网名叫“几何”。这是抒发胸臆还是几何图案?褚丽子点了添加好友,输上一句话,“你好,护花使者,我是昨晚那朵花。”她看着自己打的字不觉得一阵好笑。接下来她就是等待了。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掉了残留的酒气,也仿佛把自己的以前洗掉了。她擦干头发,端坐在梳妆镜前,她向前探探身子,端相镜中的自己,突然很讨厌自己,空有一张好看的脸,一行一动却那么粗俗,她现在深感,像花薇那样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女孩,将来也是真正的女人。她一直嫉妒她,却不知道改变自己。她的粗鄙害死了一个人,但也是对方太懦弱,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她打了她,踹了她,她还回来不就行了吗?干嘛用死亡来惩罚,让她背负一生的罪恶,花一样的年纪和美貌就那么不值得留恋?她突然想起背包里有一把剪刀,那是她为修理刘海准备的,一直带在身边,刘海两三天就得修理一次,使其更整齐。她抓起剪刀,把自己的长发剪掉,从此她要“改头换面”了。
上午10点钟,褚丽子退了房间,她手里抓着找回的押金走出宾馆去,那是属于他的钱,抓住它就好像抓住了那个男生,她要证明自己是可以改变的,那就从这个男生身上开始吧,只要他能看上她,她要让他看到她温柔的一面,让所有人看到她温柔的一面,她,褚丽子,也是会温柔的,而且,这温柔的一面会永远呈现在世人面前,那个粗俗的褚丽子“死”了。
褚丽子走进学校斜对面的汉堡店里,要了汉堡和可乐,捡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边吃边盯着校门口,她要再看它一眼。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都在上课了,不时有朗读声传出来,这是哪个语文老师,学生们都是大孩子了,还要一起朗读?眼前一切熟悉的景色变得遥远陌生起来,那是离别的痛带来的感觉。她不是个厌学的人,虽然成绩不好,但她从来没有厌恶过校园。她突然想哭,哭吧,淑女就应该会哭,会哭才是女人,会哭才有男人疼。她不会再像女汉子一样甩掉眼泪。微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拿出来一看,是那个男生通过了她。
“你好,感谢你昨晚的帮忙,这是你的钱。”
褚丽子连同红包一起发送过去。
这时,她看到校园里骚动起来,中午放学了。她赶紧收拾东西走,她不能让校园里的学生看到她,她怕被指责。她离开汉堡店,跑到对面的站牌,搭上了一辆班车,也不知班车开向哪里,无所谓,她放飞了。
一路上,她都在和那个男生聊天。男生死活不收她的红包,他说,为美女花钱不心疼,他说她很美。褚丽子受宠若惊,她说自己不美,但一直在改变,她做错了事,她要忏悔。男生安慰她不要想太多,过去就让它过去。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聊得很投机,都恨不得立刻见到对方。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展华。
“展华。”褚丽子心里默念,好好听的名字。她翻看他的朋友圈,都是一些风景图,没有个人生活的发表,看来他是一个理性的人。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吧?反观自己的朋友圈,一堆堆的自拍照,露膀子的,露大腿的,一堆堆无聊的生活琐事。
“你没地方住吗?”
展华打过来一行字。
“是啊,暂时没地方去,我又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和父母交代。”
“那就去我家里吧?”
“这……”
“不用不好意思,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父母做生意出远门了。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
“那……好吧。”
褚丽子发过去一个微笑。
当天晚上,他们见了面,在一家鲜奶吧里。展华是认识褚丽子的,见到她不需惊讶,不需感叹。而褚丽子是第一次见展华,她打量着他,对他还算满意,他如徐丽丽描述的一样,斯斯文文,白白净净,虽不是很帅,但身材很好,走起路来很有气派的样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褚丽子低着头,她没想到自己面对即将成为恋人的异性竟然会害羞,她没有伪装,她真的很害羞,
“你一定知道我的事。我很可恶。”褚丽子说。
展华没有立刻接她的话头,半晌,他说:“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你的头发怎么剪短了?”他问。
“是啊,剪了,从头开始嘛。”褚丽子说。
“你还是长发更好看一点。”
“是吗?那我再养起来好了,为了你。”褚丽子抿了抿嘴唇,头更低了。
展华一笑,说:“看来,你真改变了,会娇羞了。”
褚丽子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抬起了头。
展华又说:“你知道吗?我有个妹妹,也是个害羞的女孩,也许是受我妹妹的影响,我喜欢文静的女孩子。”
“哦。她多大了?”褚丽子问。
展华说:“和你一样大吧。”
“她也在咱们学校吗?”褚丽子问。
展华神情黯然下来,说:“她不上学了。”
褚丽子想她妹妹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就没有追问下去。这时,她的微信不停地响动起来,她打开一看,是徐丽丽的问候,问她去哪儿,有没有回家。褚丽子把她和展华即将交往的事告诉了她,脸上还露出甜蜜的笑。
“有很多人追求你吧?”展华问。
“哪有啊?”褚丽子急忙说,“是昨晚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女孩。你看。”她把手机伸到他脸前。
展华笑了笑,略扫了一眼。
徐丽丽发了个大大的“恭喜”图片,再没有信息了。
“我没想到咱们这么顺利,我以为要废一番周折的”展华说。
褚丽子甜甜地笑了。
褚丽子跟随展华回了家。展华的家在市郊,离学校有20多里地。班车行驶在荒僻的公路上,在黑暗里穿行,乘客在中途一个个下车了,最后剩了他们两个。远离市喧,一种孤独的情感油然而生,她抱住了展华,紧紧偎依着他。她不管他是否觉得她放荡,她现在就是想找个依靠。展华也伸过胳膊揽住了她。
下车后,他们忍不住热吻,展华这人很大胆,手尽在她手上游走,她越是推据,他越是热情。褚丽子感觉他很熟练,不像是初次,可谁又在乎男人是不是初次呢,她可是初次,展华会不会高兴呢?
展华家里很普通,是个很干净的院落。他们在床上尽情缠绵,褚丽子已彻底沦陷了,她真的喜欢上了他。
结束后,褚丽子累睡过去。
她是被一阵歌声惊醒的,她睁开了眼睛,满屋子的黑暗,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发现屋子里其实是洒满了月光的。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唱歌,屋子很大,很空旷,那个人沐浴在月光里,是展华的声音,他唱着一首古老的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颗草……”他只唱没妈的孩子,唯独不唱那句有妈的孩子。他的声音低沉悲伤,回荡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褚丽子觉得他很诡异,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臂弯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展华,你在干什么呢?”褚丽子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展华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慢慢走了过来,他不唱歌了,无声无息走了过来,走到了床前,说:“你想看看我手里的东西吗?”
“什么?”褚丽子问,她开始防备了,她觉得这个人不正常。
“我妹妹的灵位。”展华压低声音说。
“你……神经病啊!”褚丽子突然恼怒地喝道,惊恐之下,她好像恢复了本质。
“你不是一直想忏悔吗?”展华一如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褚丽子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这时,褚丽子的手机来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个激灵,她拿起来看看,是徐丽丽打来的,她接起来,那边想起徐丽丽急迫的声音“丽子!丽子!你赶快离开,你知道那个人真实的名字吗?他叫花展华!花展华!他姓花!不姓展!你明白了吗!赶快离开他!”
手机从褚丽子手里滑落,虽已猜到,她还是惊恐地抬起了头。
“对不起,你想让我怎样?杀了我吗?”褚丽子说,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她的手悄悄伸进书包里,摸索到了那把剪刀。
“我和妹妹是孤儿,我们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奶奶也在两年前去世了。现在就剩我了。”花展华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哭音。
褚丽子握住剪刀的手松了松。
花展华继续说:“因为穷,她才不断接触男生……”说到这里,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仿佛亵渎了妹妹。
“对不起。”褚丽子哭着跪了下来,手里的剪刀滑落到一旁,她没有去捡。
花展华没有因褚丽子的服软而放过她,他掐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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