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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让蒋二郎忧心忡忡,那就是六皇子延安郡王赵佣。以前在凉州是三位皇子跟着驸马历练,虽说也挺新鲜的倒也没啥毛病。
可现在就剩一个皇子了,还是公开的,不得不让人多想。其实多想的也不是他,而是远在马尾城的蒋大郎。
有了顺风镖局和邮政系统,凉州、渭桥镇、开封、大名府之间的消息往来最长也能做到一个月之内送达,大名府路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甘凉路留守人员的心。他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总盼着哪天收到驸马的召唤。
这些人里也不乏比较了解朝廷规则且心眼灵活的,比如蒋大郎。当他听说六皇子依旧跟在驸马身边之后,很快就给弟弟写了一封信,把其中的可能性指了出来,同时也表示了很大的担忧。
“蒋家叔叔,这里的白叠子花好像比凉州长势好。”这位六皇子眼下就在身边伴骑,也穿着同样的军服,戴着同样的头盔,骑着同样的战马,唯一的区别就是年纪和身材小一号。
“嘘,侯爷说过不许称呼太随便,小心又被宸娘骂。这里的时令比凉州早了两旬,还有禾大壮和肥田粉相助,岂有不旺之理。按说河北两路山少地多、河流纵横、又不像凉州那般苦寒,若是不打仗收成还能好些许,可惜了。”
大名府附近耕种的白叠子花确实比凉州长势好,蒋二郎还少说了几个原因,除了气候更暖和、肥料更有效之外,种植技术和土地状况也很重要。
去凉州耕种土地的都是流民,其中有好庄稼把式也有二把刀,和内地世代耕种的农民相比平均水平要低一些。另外凉州的地再肥沃也是生地,需要耕种两年才能养熟,这一点也无法和河北两路比。
至于说禾大壮和肥田粉是啥,其实就是硫酸铵和硝酸铵钙。一听这名字百分百是洪涛起的,它们源于后世八十年代的一种进口农药。
洪涛琢磨着叫硫酸铵或者硝酸铵钙老百姓根本就听不懂是啥,也太绕嘴,不如弄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方便。
“姑丈……开国侯真乃神人也,带兵打仗无人能敌、术数格物堪称一绝、上天可揽月下海能捉蛟,居然还通农桑。本王这辈子恐怕也学不会了,平白让宸娘耻笑。”
赵佣这两年没少学习新知识,可是越学越没底气。当初刚到湟州的时候张嘴闭嘴就是成为姑丈一样的人,现在基本不说了,巨大的差距非但没激起他的斗志,反而让理想变得那么遥远。
“嘿嘿嘿,殿下不用妄自菲薄,能从小跟着开国侯耳提面授已经是莫大的造化了,但凡能习得一二就可受用不尽,神仙之术岂能是凡人可以奢望的。下官有三女、三侄女皆入了儿童团,每次见到都让我这个当爹的无地自容,想来我那远在马尾城的哥哥再见到女儿时怕是也不敢认了。”
这也就是当着皇子的面不好说话太直接,换个旁人蒋二郎肯定要骂回去。想什么呢,还要把神仙的法术全学会,不怕烧死啊!凑合来点得了,别不知足。
在这方面他非常有发言权,三个女儿入儿童团已经四五年了,大的明年就可以转入青年团。两个小的正在湟州和大名府银行里实习,张嘴闭嘴就是利率、本息、调控之类的名次,每次父女相聚时都是大眼瞪小眼,没的可聊。
最出息的还算小女儿,她跟着王十八学医,且学的不错,刚刚十一岁就成了野战医院里的正式大夫,医好的人不敢说比亲爹杀过的多,也是不少了。
每次自己这个当将军的跟着女儿去逛街,碰到的百姓全是给女儿行礼问候,背地说起来都没人叫自己名字,而是蒋大夫的爹。这让蒋二郎心里又高兴又不是滋味,到底谁是谁的爹啊!
“本王不求超过开国侯,只要能比宸娘强即可。将来本王娶了她,总不能处处让娘子压一头。”赵佣还惦记着和宸娘划江而治呢,但总是比不过人家,非常郁闷。
“呵呵呵……殿下恐怕娶不了宸娘,她是异族,不可能成为大宋的……不能当王妃。”蒋二郎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完全不看好,还差点说漏嘴。
“本王若是立了战功,父皇没准就能应允了,到时候再让开国侯帮本王求情,父皇最听姑父的。”赵佣倒是不太发愁这些事儿,他已经有了办法。
“那应该能成吧……”蒋二郎不忍心打击小孩的美好愿望,明知道此事没啥希望也只能附和。
“嘟嘟嘟……停止前进,注意两翼警戒,殿下,请跟本官来。”后面突然传来了短促的铜哨声,蒋二郎立刻勒住马缰,带着赵佣拨转马头向后走去。
“二郎,本官去田地里转转可否?”铜哨是驸马车夫吹的,洪涛已经下了车。
“末将立刻就去安排。”这次出行就是要体察民情,必须要接触百姓,蒋二郎拦不住只能尽量保证周边安全。
“黄蜂,走着,陪本官去地里转转。”既然蒋二郎不反对洪涛就放心了,一边招呼坐在驾驶座上的黄蜂,一边拉开车门把两位假亲兵也接了下来。
马队正行进在一大片白叠子花田中间,此时棉株都进入了花铃期,有些已经开始吐絮,远看上去绿油油的田地里露出星星点点的白斑,真谈不上好看,但在洪涛眼中比啥薰衣草都美。
右边的田埂上有几个农夫正在忙碌,洪涛直勾勾的走了过去,先是蹲在两个大瓦罐旁边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抓出来一把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好像不过瘾,舌头跟着就伸了出来。
“这位军爷,此物不能吃,臭的,快放下……”这群人已经引起了田里农夫的注意,见到有人从瓦罐里抓东西往嘴里放,立刻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莫慌,我来帮你家的地把把脉。王亿,去车座下面把百宝箱拿来。”农夫自然是靠近不得,被黄蜂拦在了几步外。洪涛摆了摆手,一边拿起自己的水壶,一边在土地上挖了个小坑,倒入清水还用手指搅动。
待赵佣提着箱子跑过来,洪涛从中拿出几片淡黄色的小纸条,挨个放入泥水中再提起来。说来也怪,小纸条开始变色了,说黄不黄说粉不粉。
“这片地是你家的?”等几个小纸条都变了颜色洪涛才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赵佣的肩膀,顺势把手指上的泥水抹在人家孩子的衣服上。
“……是俺家的,有府衙发的土地证,还未到秋课,求军爷再宽限些时日……”
五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脸更黑。这些穿得花里胡哨的军人他见过,当初就是这些军人拿着账簿把庙产查抄了。新军不新军的老百姓还分不清,只要这些当兵的一出现,他们就觉得是来收税的。
“哈,和秋课无关,你家这地种的不对,照此下去明后年的收成得减二三成,三五年后就啥也种不了啦。”
大名府的百姓在这方面比不上甘凉路,见到官和吏是从骨子里害怕。洪涛不想去和他们讲啥规矩不规矩的,没用,而是抓起一把土。
“……军爷会种地?”汉子没敢撇嘴,估计心里早就撇过了。就您那双手还敢冒充庄稼人,我呸!
“会种地谈不上,但本……我会用肥。你家买的是禾大壮比肥田粉便宜些,但它不是什么地都可以用。你家这块地性酸,禾大壮用多了会变成薄田,还容易生虫害,卖禾大壮的商户没有和你讲过吗?”
这次洪涛没装逼,他真不太会种地,可是会说地,理论知识杠杠的。硫酸铵当做化肥使用很不错,但它有副作用,容易引起土地酸化。在中性或者碱性土地上用用还没事儿,原本就是偏酸性土壤再下这么大剂量就成祸害了。
化肥这种新事物老百姓还不太了解,还以为像农家肥那样多点少点无所谓。实际上化肥用不好不光不能对庄稼生长起促进作用,反而会成为祸害。
在甘凉路和湟州有儿童团办的农业培训班,如何种好地也是一门学问。可惜在大名府路暂时无法大面积推行湟州的新政,基层官员的抵触情绪太强,就算皇帝给自己这些权利,想改变也得耗费几年时间。
当初自己让朱八斤设立商铺专营化肥时已经千叮万嘱强调过这个问题,看来执行的还是不到位,这个大秃头有点不听话了。
“讲倒是讲了,那么多谁能记得住,这又不是生病吃药,会那么邪乎?”
黑脸汉子还是不太信,这话要是一位好庄稼把式讲的必须琢磨琢磨,可出自一个双手细皮嫩肉的士兵之口,就不太可信了。
“爹,买药的时候人家给了一本书,还让回家必须按照书上写的配药,您就是不听……”这番对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也包括另外几个年轻农夫,终于有明白人站了出来。
“哎,看看、看看,还是您儿子有见地。这些药就是我的祖传秘方,岂能不知道药理?还是听您儿子的吧,按照说明书上讲的做。您想啊,咱人得了病是不是得照着大夫开的方子吃药,禾大壮就是给庄稼开的药,也得照着方子不能胡来。”
小伙子的话让洪涛很欣慰,本以为是朱八斤阴奉阳违,现在看来是冤枉那个大光头了,合算是这个老汉不学无术,自己太经验主义。
“俺家无人识字……找人念了听莫不是要好多钱。”黑脸汉子觉得这番话听着有点道理,可还是舍不得找人花钱请教。
“小哥,去,回家把书拿来,我念给你听,很容易,三遍记不住就抓你爹去修路!”
洪涛真是好脾气,干脆往田埂上一坐,不教会不走了。教授的方式也很有疯驸马的风格,蛮不讲理,不想学也得学,敢说半个不字让你家破人亡!
这户人家没敢硬顶,小伙子撒丫子就往家跑,生怕跑慢爹就没了。教授的过程也不曲折,这玩意根本没难度,也不用认字,说几遍就会了。
洪涛还不白教,写了一张纸条交给老汉的儿子,让他把这些禾大壮拿到县城里换同价的肥田粉回来用。虽然数量少了些,但肥力足够用,肥田粉不会酸化土壤,还能改善土壤的酸碱度。
可是不能白教,得让这家人闲下来的时候多给村里人讲讲禾大壮与肥田粉的使用方法和特点,过些天再回来检查,如果还有弄错的依旧要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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