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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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他只觉得四肢剧痛，身体却动弹不得半分，周身只有刺骨的阴冷。

这是哪儿？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脑袋被人轻柔地托起，然后就被喂进一些清凉的液体。

“咳咳咳。”

很遗憾，大部分水被这人毫不走心地灌进了气管里，楚之南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清醒的一瞬间就想着离这位“悉心”照顾他的仁兄越远越好。但又很遗憾，他好不容易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大力推向自己，整个人被狠狠摔倒了地上。

“你这混……”一张白皙的脸咳得通红，疼到恍惚的楚之南龇牙咧嘴地扒拉着“长椅”边缘想站起身，却觉得怎么都使不上力。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扔你的，但你刚才的眼神是在太吓人了。还有你可以不要再扒拉我的腿了吗？”

“你这臭丫头，对待伤员就这么粗暴吗？”

辨认出对方声线，楚之南把到嘴边的粗鄙之语又憋了回去。他哼了声，尽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手挪向一旁，想扶着真正的椅子坐回去。

可谁知念玖棠似有将功补过的想法，她一脸抱歉地伸手架住楚之南的胳膊，好像想帮他一把。

“我自己……”

来字还没说出口，猝不及防的楚之南就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溜起来。他还没来及惊诧念玖棠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就见她“昙花一现”的蛮力瞬间消失，楚之南一个踉跄，连人带剑砸到了念玖棠身上。

这一次，楚之南捂着被自个牙齿磕破的嘴唇，连表达不满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天你怎么那么重！赶紧起开！”

念玖棠对待伤员毫不留情。她貌似嫌弃地看了一眼楚之南背上的巨剑，想把他往旁边推。

可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把钳住，楚之南暗红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火气。

“我累了，让我趴一会。”

又是这眼神！

念玖棠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她不过是第一次照顾人不太娴熟，不小心把水呛到他后，又不小心没撑住他而已！对……仅此而已！不过试问，有谁突然看到病号一睁眼就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还能不动声色的？

所以自己累死累活，现在还被压得动弹不得，到底是为了什么？

“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楚之南很满意终于乖乖不动弹的某人。觉得警示的目的已经达到，怕自己连人带剑把念玖棠的小身板真压出个好歹来，他哼了一声，准备挪开。

可还是很遗憾，就在他撑起身子的一瞬间，腰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楚之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一个没稳住，连人带剑便再次扑到了念玖棠身上。

“你这个小疯子！故意的吗！”

念玖棠连续遭受两次精准撞击，差点没背过气。

“你以为我想？！”

楚之南疼的直冒冷汗，声音也有些发抖。

感到少年在自己耳畔呼出的热气，念玖棠还没说什么，脸颊就很不争气地红了。念玖棠努力地偏过头，胡乱看向四周，佯装淡定地回答道“你在出口处很没出息地晕过去了，是我和颜离风把你扛到休息室的。我已经用传信盘联系上阿泽，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给你治疗了。”

“一点小伤而已，怎么兴师动众的，还特地把人小医师喊过来。”楚之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后，也是终于安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觉得浑身好像散了架一样。

大概念玖棠那没几两肉的身子骨也硌得他很不舒服。

“竞技场内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我还走的出去。哦对了，话说你的保镖呢？”

“他……”

念玖棠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就在不久前，颜离风好端端地，突然就变了脸色，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很是慌张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说起来，她自己还不明白，为什么从灵境出来后，自己的精神力竟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具体变化处她也讲不出来。

难道说，这两件事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见少女突然沉默，楚之南没有继续追问。他抬起手，努力地将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汇聚到掌心，像是想查看什么事情。

黑色雾气再度涌现，只是颜色和之前比有一些黯淡。

“喂臭丫头，下次在我使用能力时，离我远一点，记住没有？”

被无端震慑过好几次的念玖棠毫不迟疑地拼命点头。

“因为我不知道，到以后，我在使用鬼气时究竟会是个什么状态。”楚之南回想着之前的战斗，看了眼愣住的念玖棠，又慢慢补充道，“这一次使用铭契，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好像陷入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战斗状态。”

“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这个感觉先前从未有过。啊，希望是我想多了。”

念玖棠傻傻地盯着楚之南好看的侧脸，又想起几次遇见他，这人都是在战斗过后，身上还有掩盖不住的戾气，想来也是跟铭契有关。

“所以说你是小疯子啊。”

念玖棠小声逼逼，作死地再度发话。她等了许久，意外地没有等到回应，一偏脑袋，见楚之南眉头紧锁，垂着头，好像睡着了。

“不是吧？”

念玖棠欠过身，有点好奇地近距离观察起这位“恶鬼凶煞”。

“啧啧，摸着良心讲，你这小疯子脸蛋是长的真的好看。唉，你说你，睡着的样子真的好乖啊，怎么一醒过来就成了那样。”

楚之南先前战斗时脸上留下来的血污已经尽数被念玖棠清理干净了。此刻念玖棠见他睡着了，倒也壮着胆子自言自语。她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楚之南，搓搓手，鬼使神差地想逗逗他。

指尖在即将碰上他脸颊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算了，看你是个伤员，不欺负你了。”

念玖棠打消了念头，转而轻柔地推推楚之南。“别睡了，我们去外面吧，阿泽应该也快到了。”

“好。”

楚之南利索地睁开眼，抬脚就走，其麻利程度不禁让念玖棠怀疑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睡着。

念玖棠呆了一下，才赶紧跟上，但是心怀鬼胎的她老想旁敲侧击地搞明白自己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你这小短腿怎么走的比我这个伤员还慢？”

走了不远，楚之南回身看了念玖棠一眼，不知怎么的，耳垂泛着一丝可疑的嫣红，只是揣着心事的念玖棠没有注意到。

两人来到竞技场的外部区域，果然见到阿泽站在挺显眼的一个台阶上，正一边把玩着手指上的空间储物器，一边垫脚四处张望。

三人汇合后，阿泽大概检查了一下楚之南伤势，然后着手开始处理。过程中他还不忘顺便吐槽了一下竞技场的医疗室，说什么外来人员不能随便进入，简直就是个摆设。

“这就是竞技场，只是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这几年它的规则变得越来越残酷，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楚之南对此倒表示理解。

念玖棠乖乖站在一边看阿泽娴熟地给楚之南上药，忽然听到兜里的传音盘响了一声。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没事。”

念玖棠收好传信盘。

刚刚的消息是颜离风发给她的。

“真是抱歉，我这边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下，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记得利用时间复习一下判定灵境的技巧。”

“又嘟嘴了是不是？好啦别不开心，总之你生日那天，我一定会赶来的。”

“我保证。”

※

几分钟前。

这里是竞技场内部的一处准备室。

这里的所有选手即将参加的都是死斗。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

然而现在，准备室里却寂静的可怕。

“不要……不要杀我！”

曾经不可一世的男子看着周围如同干尸一般的满地尸体，终于放弃了抵抗。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别怕，不疼的。”

男子还没有再发出一句声音，就感到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一把握住了自己的灵魂。

喉咙发出古怪的哀鸣声，男子眼睛渐渐上翻，面色也如死灰一般。

随着他的灵魂体被抽离出来，男子终于砰的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不够……还是不够……”

他随意地踏过满地尸体，看了眼未沾染上任何鲜血的双手，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剧烈地咳嗽了几下，他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钝痛，他当然明白这种痛感是在一遍遍地向他敲响警钟，但他别无选择。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

他思索几番，组织好语言后，拿出传音盘。

一段话被他改来改去，末了，想到小姑娘已经不如小时候好糊弄了，只好笑着在末尾珍而重之地添上三个字。

“我保证。”

确认发送后，他举步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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