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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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梦境中。

杦栀已经失去了山巅别苑，失去了林昭，她本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可谁曾想，在她躺着的运尸车不远处，一具具尸体被钉在了木桩上，是妖族将那些不愿臣服的人族百姓给钉死在了路边，以此杀鸡儆猴，告诫整座人族天下。

就在那些尸体之中，杦栀看到了几个熟悉额身影，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妇人，均被木桩刺穿身躯，死状极惨，正是杦栀的爹爹和娘亲，此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也被吊死在木桩上。

三具尸体，爬满了蛆虫苍蝇，臭不可闻，但杦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此时，杦栀的心境已经完全崩溃，如此一来，这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了。

当年，杦栀入选山巅别苑十人的时候，一家人就已经被楚怀昔派人送往家乡燕州生活去了，转眼一百多年过去，父母、弟弟早就不在人世了，而杦栀与家人也早就失去了联系，再回首时，一位亲人都不在了。

所谓大道无情不过如此，当几年前杦栀再回故乡的时候，已经没人认识她了，乡里最为年长的一位老人是弟弟的侄儿，都已经是八十多岁垂垂老者了。

此时自然不会有人认识杦栀，只知道这位女子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上五境剑仙，而杦栀能做的是就是留下了一些青蚨钱、飞鱼钱，让家族在乡里能够再兴旺一段时间。

后来杦栀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从此消息断绝，各安天命。

然而，当爹爹、娘亲、弟弟的尸体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杦栀依旧犹如遭到雷击一般，整个人的心境悉数崩溃，再也无法走出这种失去一切的心境了。

……

林昭急得眼圈都红了，但束手无策。

不远处，唐广君、陈犇、余晚柠均跪倒在地，每个人的心境都被不败心魔给攻破了，特别是唐广君，这邋遢汉子泪流满面，一脸自责，体内嗡嗡作响，似乎已经想自爆剑心了。

他是十二境巅峰剑仙，一旦唐广君自爆剑心，这里一个人都活不了，整座长明山的山头恐怕都会被夷平。

“林山主！”

擎天宗宗主柳陈卿咬牙切齿，拼命的护持着本命物想要压制住唐广君自爆剑心，但他的修为本来就差一大截，又哪里能压制得住唐广君那躁烈磅礴的兵家杀气？一时间，那本命物产生了一缕缕龟裂纹理。

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柳陈卿会是第一个跌境的。

一旁，余晚柠跪在地上，自责愧疚，已然流下了两行血泪，她也不知道梦境中看到了什么，只是跪在地上，柔声道：“林昭，对不起啊……对不起，晚柠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

“余晚柠！”

林昭回身给了她一拳，但余晚柠纹丝不动，十一境武夫又岂是林昭所能撼动的？

数米之外，陈犇也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栗。

他的双眸之中毫无生机，心境已经死了，在娘亲和林昭哥哥，以及山巅别苑的一群人都战死之后，陈犇已然觉得活在世上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此时的陈犇，浑身的真气与武夫修为正在一点点的散去。

……

不能这样下去了。

林昭缓缓转身，看着众人，这一刻他福至心灵，猛然运转飞剑浩然，一双眼眸看向天空，轻声道：“秦先生，不知道读书人的一口浩然之气，是否能承载这许多的心魔呢？我想试试。”

说着，他猛然之间将飞剑浩然的剑力提升到了极限，登时整座长明山都在嗡嗡颤抖，整座天下似乎也都在承载、接纳着一股磅礴的儒道力量降临。

就在下一秒，“唰”的一声轻响，飞剑浩然光辉四溢，化为一柄儒道神剑横亘于长明山之上，正是浩然的本体，秦岁寒的佩剑，天下十剑排名第二的汗牛剑！

汗牛剑之名，汗牛而充栋，可海纳百川。

刹那间，林昭立于汗牛剑的剑柄之上，抬手一指，星河境剑修的剑意澎湃到了极点，剑指所致方向，笼罩在顾零榆、杦栀、唐广君、陈犇、余晚柠身上的心魔烈焰纷纷被一柄汗牛剑给吸纳了过去。

继而，以汗牛剑为载体，这些心魔烈焰纷纷贯入林昭的身躯之中，几乎就在一瞬间，林昭就变成了一个火人，浑身的每一处器官，每一处脉络之间都已经满是纵横肆虐的心魔烈焰了。

儒家的道理很多，林昭读得最为透彻的就是秦先生的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了，此时，他将自己的身躯当成了容器，将山巅别苑五大高手所承载的不败心魔烈焰尽数汲取到了自己的身上，正应了当仁不让这句话。

“呜……”

他一个趔趄，直接从汗牛剑法相之上坠落，“噗通”一声跪在了山巅之上，浑身浴火，周围的山野丛林瞬间就悉数被焚尽了。

“林山主！”

柳陈卿看着那年轻剑修，心急如焚，然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此时此刻的林昭承载的心魔烈焰实在是太多了，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而远处，顾零榆、杦栀、唐广君、陈犇、余晚柠无人虽然从心魔黑藤的控制住解脱出来，但都已经心力、体力耗尽，全部昏死过去了，此时，似乎没人能帮得了林昭了。

……

“如此逞强好胜，你不死谁死？”

五岳老祖凌空傲立，浑身涌动着一缕缕不败心魔烈焰，一道残缺神座浮现在他的脚下，一双眸子睥睨，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栗，已经变成了火人的林昭，冷笑道：“真把自己当神明了？”

他轻轻一抬手，顿时一道仙山化为一道心魔黑藤狠狠的压制在了林昭的后背上，使得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笑道：“原本，我并不想杀你，所谓的雪域天池林白衣，一个笑话罢了，你比得上哪一个上五境？”

烈焰之中，林昭承受着万虫蚀骨的痛苦，但依旧以双拳支撑在地上，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他是一个玩家，只要账号不被删除就好，至于死，死多少次死不起？

他唯一害怕的，是自己的所行之事让先生失望，让上界的师兄、师姐失望，更让自己都失望了，那才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一切。

“哼！”

五岳老祖眯起眼眸，笑道：“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林白衣了！”

他扬起手掌，顿时滚滚紫色怒雷在云层中不断涌动而起。

……

深夜，南荒古道。

无数来自于芙蓉州、边军的铁骑云集，深夜之中，战马的嘶鸣声连成一片，前方，就是一条山中的秘密通道，穿过十里虬曲山谷就能直接进入南荒，抵达蛮族大军的后背位置了。

“大执钺！”

上将李渔一脸喜悦，道：“刚刚收到飞鱼传书，苍南铁骑依旧与南荒铁骑在玉门关南方十里外混战厮杀，我们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能直插蛮王孟融的身后，将其擒杀！”

“你看看大家。”

文昊皱了皱眉，伸手一指身后的芙蓉州铁骑，道：“大家都累了，人不累马也累了，若是再长途跋涉数十里，恐怕抵达南荒大军身后的时候，我们自己就变成疲惫之师，很有可能会遭到蛮兵的掩杀！”

“可是……”

李渔咬牙切齿：“十万苍南铁骑与四十万南蛮大军混战厮杀已经足足有半日之久了，我们是疲惫之师，他们又何尝不是，以疲惫之师战疲惫之师，我等却是奇兵天降，何惧他蛮兵？”

“是吗？”

文昊看向李渔，目光中带着炽烈光辉，道：“向导呢？这南荒古道是由那些山中樵夫、猎户发现的，我们初来乍到，对这一带的地形一无所知，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向导，恐怕就会迷路于山中了。”

他眯起眼睛：“李渔，你可知道二十万铁骑在深山中迷路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吗？立刻，去寻找当地知道路的人当向导，向导不到，三军不准开拔！”

“是……大执戈……”

李渔一摆手，命令部下去寻觅向导，转身看向玉门关、长明山的方向，只觉得心头沉闷得很，这一战就算是赢了，也憋屈得很。

他看了眼文昊，心中百般不解，当年文侯文烁阳用兵向来神出鬼没、智谋果决，身为文烁阳的得意门生，这大执钺文昊为什么用兵如此的谨小慎微、步步害怕？

……

玉门关。

怀抱琵琶，立于寒风中的师寒音看向南方，只见长明山上的那座金色书海大阵光辉忽然暗淡了下去，紧接着有一缕炽烈心魔火焰冲天而起，整个天地间的气息似乎都变了一般。

师寒音虽然没有修为，只是凡胎肉身一个，但却知道人间恐怕马上就要变天了。

“怎么回事？”

她咬着银牙，看向远处：“殿帅，长明山怎么了？”

“不妙了。”

北冥海咬牙切齿道：“林帅危险了！”

“啊？！”

师寒音瞬间一双美眸中有泪水盘旋，再看向长明山时，已然心乱如麻了。

……

深夜，长明山。

五岳老祖拖曳着一缕缕心魔黑藤，浑身裹挟着漫天的残缺神力，催谷着浓郁的心魔烈焰，要将林昭与长明山一把火焚尽。

他俯瞰大地，狂笑道：“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林白衣了，甚至，连长明山也不会再有了，没有了林白衣的谋划，这座人族天下也即将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了，实在可笑可笑，哈哈哈哈~~~”

长明山之上。

林昭、顾零榆、杦栀、唐广君、柳陈卿等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沾上了心魔烈焰，特别是林昭，浑身炽盛燃烧，整个人几乎都已经被烧焦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

人族，终究还是要败了。

柳陈卿跪在地上，满脸的不甘，人族天下多豪杰，不该是这么一个结局啊！

却就在此时，忽地空中泛起了一抹金色涟漪。

紧接着，一道身影破界而至，是一位脚踏霜华，一身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

……

“啊？”

柳陈卿看向那人的时候，只觉得她浑身裹挟着的大道光辉，几乎让自己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