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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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

陈犇再次抬起眼眸时，一双眸子里透着浓郁的金色光辉，指尖按住剑尖轻轻一弹，顿时就将穿胸而出的剑尖给弹了回去，在十三境妖王尘风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陈犇就已经转身重重一拳轰出，而这一拳，已经是农夫九拳的第九拳，涅槃式了！

“轰——”

巨响声中，妖王尘风的眸中透着诧异，虽然他很瞧不起这个空有一身蛮力的人族小子，但此时他递出的这一拳非同小可！一时间，尘风不但挥出三剑，并且也祭出三把本命飞剑裹挟在身周，尽量的保护自己不受拳罡波及。

然而，一声巨响之下，在十三境陈犇的一拳之下，妖王尘风的身躯犹如一道残叶般飘然而出，身躯剑意溃散，堪堪的落在了一道山根之上，以双足卸劲，瞬间脚下那根山根就直接湮灭掉了，而尘风则“呜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尘风在上界是见过世面的妖族剑修，曾经跟十三境极巅武夫魏囹圄也是有过切磋的，魏囹圄的拳劲虽然刚烈霸道，但却没有眼前这小子的拳劲这么恐怖，至少，尘风不至于会被魏囹圄打杀，但眼前这小子，尘风绝不愿意单独面对。

“十三境？”

云端，鲲鹏妖祖眯起眼睛，冷笑道：“没有想到下界人族竟然又有十三境的造化了，也罢也罢，虽然走了林昭、苏清酒、黄庭遇等人，但杀了这十三境少年武夫，也算是大功一件，所有人，一起上，不必拘泥什么江湖规矩！”

“嗯！”

大妖汲岸、大妖沧澜，两大十四境齐齐运转神通，一柄钢叉与一柄长剑拖曳着浓郁水运从两翼碾压而至，他们并不直接与陈犇动手，只以水运裹挟他的拳意，以柔劲让陈犇的刚烈拳法使不出劲来，如此一来或许能够兵不血刃的斩杀陈犇。

鲲鹏妖祖身形缥缈，道：“斩下这少年头颅者，赐十四境福缘！”

“杀！”

一群十二境、十三境大妖闻言脸色都变了，奋不顾身的冲向了陈犇。

陈犇咧嘴一笑，此时的少年有种目空一切的感觉，他已经站在了武道极巅，一览武道风光，而且林昭、苏清酒、顾零榆等人都已经安然返回了，所以陈犇心无挂念，接下来唯一的任务就是截停为无妄山了。

“来！”

他抬起右臂，身躯化为一道电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骤然出现在一名十二境獐子妖的下方，猛然一拳递出，“蓬”一声巨响，那獐子妖就已经口吐鲜血，腹部像是要被一拳打爆了一般，被陈犇狠狠一拳按在了山根之上。

一时间，整座无妄山嗡嗡颤抖，山巅之上的各种妖族祖庭建筑纷纷崩碎，下坠速度也一下子就被陈犇这十三境武夫的一拳给打得减缓了许多。

而且，那獐子妖的身躯也一下子就在拳罡之下烟消云散了，竟然连陈犇的一拳都接不住。

“再来！”

陈犇轰然第二拳，将无妄山的山表打出一道道龟裂痕迹，此时的无妄山已经灵气、生机断绝。

无数上五境大妖攻杀而去，各种兵刃、法器齐齐砍向陈犇的后背。

“哼……”

鲲鹏妖祖一声冷笑，长袖轻轻一拂，一道道繁复密集的禁制结界笼罩住了那一缕清风的所在地，这一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少年武夫走了，否则一旦他活着回到凡界，恐怕将来就会是无妄山、诸天之海的一个祸患，或许堪比丁牧宸、王老道那种人。

“极火！”

一道身影出现在陈犇身后，是一名身穿金色甲胄的妖族少年，手握一柄神剑，与尘风一样，都是鲲鹏妖祖的弟子。

金橙，无妄山妖王之一，十三境剑修，大道近火，本相则是一只上古三足金乌。

金橙的一缕剑光落下的同时，大妖汲岸、大妖沧澜一起卷起水运，顿时与剑光充满炽烈极火的剑光形成了水火交融之势，顿时这一剑的威力何止是翻倍那么简单，狠狠的劈向了陈犇的后背。

“死！”

陈犇轰出气机缥缈的一拳，将一名十二境大妖的腹部打穿之后，急忙横起手臂，又是一记涅槃式拳法轰向了金橙的一剑，顿时拳头、手臂之上的水分就像是一瞬间就要被蒸发干净了一般！

一拳递出，金橙的剑气化为粉碎，而密布的散乱剑气则不断肆虐，侵蚀陈犇的肉身，甚至，拳头上也留下了一道惨烈剑痕。

他不顾一切，下一拳没有去攻杀那十三境妖王剑修金橙，却转身一拳就落在了无妄山山底。

陈犇虽然年少，虽然性子憨厚，但他并不笨。

杀一两个大妖没什么用，将无妄山的下降速度截停才有用。

……

“加紧攻杀！”

大妖汲岸目光冰冷：“他虽然是极巅武夫，但一身的修为就像是一口井一样，不可能源源不绝，只要我们的攻伐有效，就能将他化为齑粉！”

“杀！”

无数长剑、战矛、冷箭、法器等等化为一缕缕寒光攻杀向了陈犇。

而陈犇则双眉紧锁，以拳意凝聚出一条虚幻左臂，出拳抵挡众多大妖的攻势，右拳则一次次，实实在在的落在了无妄山的山根之上，转眼间就将一整片的山根都轰成了一处盆地。

同时，他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一道道箭簇，一柄柄短枪都插在后背之上，根本来不及去拔掉了，身上鲜血不断流淌，不知何时就会流光。

……

山巅别苑。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却无能为力。

苏清酒、杦栀咬着银牙，恨不得自己能重回无妄山，拼死出剑也要将那傻小子给救回来，黄庭遇、唐广君、林竹节等人则是一脸自责，只恨自己有心无力。

“陈犇哥哥……”

张洛白看着空中的水月观天，一时间已然泪眼朦胧。

桐予红着眼圈，她已然知道在诸多大妖的围攻下，陈犇不可能再回来了。

庄衣容双拳紧握，扬起脖颈看着陈犇血战的一幕，泪眼婆娑，她和张洛白都一样，此生还没见过如此场面的杀戮，只知道人族天下与妖族天下是世仇，然而山巅别苑给她上的第一课，竟然是以陈犇的殉界为代价的。

“小师叔……”

顾零榆稳住了伤势，一边咳嗽，一边坐在了林昭身边，轻声道：“不必有太多自责，换成我们任何一人，恐怕都会像陈犇一样挺身而出，其实……即便是战死殉界，他也是欣然往之，所以，小师叔不用自责的……”

“嗯。”

林昭点点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颗心却像是被揉碎了一般，他想过陈犇会是山巅别苑的第一个重生境武夫，但没有想到陈犇会是山巅别苑的第一个极巅武夫，更没有想到陈犇踏入十三境后的第一战，竟然就是谢幕的一战。

这一切因果，都与他这个“林昭哥哥”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陈犇太想证明自己于雪域天池的价值，恐怕就不会死了。

但，如果陈犇不死，死的就必定是顾零榆。

一时间，林昭心头百味杂陈，恨不得被留在无妄山的人是自己。

……

无妄山，伴随着陈犇的连续数百拳，无妄山的下坠速度越来越慢，就在某一瞬间，忽地山上的飞溅乱石短暂的悬停在了空中，众人便都意识到了，此时此刻的无妄山已经被截停了！

虽然之后还会继续下坠，但速度却不会像之前那般的可怖了。

“差不多了。”

云端，鲲鹏妖祖目光冰冷，连续十多道本命翅羽凌空落下，终于突破了那少年武夫的防线，在他的心口留下了两道醒目的伤口，穿心而过，持续的加重伤势，同时，大妖尘风炼化三界之风的一剑落下，重重劈入了陈犇的肩膀之上，鲜血四溅。

此时，陈犇一身是血，右拳之上的血迹不断沾染，又不断蒸干挥发，伤势已然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好在，不断截停了无妄山，更是轰杀了十多名妖族十二境、十三境，这已经是立下了旷世奇功了，毕竟接下来这些十二境、十三境大妖随着无妄山撞击下界，依旧会是人族天下的大敌。

他一张年轻的脸庞之上有些疲惫，忽地微微一笑道：“林昭哥哥，我要去了，今日之陈犇，可曾让你觉得骄傲？”

下界，林昭泪眼朦胧，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当然，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陈犇，能做你的兄长，是我林昭的一生之幸！”

陈犇轻声道：“能遇见林昭哥哥，我陈犇才没有一辈子活得混混沌沌，以后……请代为照顾娘亲啊，陈犇不能再照顾她了……”

“放心。”

下一刻，陈犇一声爽朗大笑，祭出十三境最后的底蕴，化为一道金色流星狠狠的撞向了云端，目标正是鲲鹏妖祖！

“轰——”

巨响声中，一众上五境大妖纷纷抬头望去。

空中，陈犇的肉身烟消云散，正式殉界。

鲲鹏妖祖，一条手臂血淋淋，身后，一道道翅羽飞散，被那小子一撞几乎快要跌境了。

……

次日。

雪域天池众人，人人披素。

林昭手捧一方精致密匣，匣子里装着的是陈犇留在营中的衣甲与佩剑，他在无妄山殉界，整个人都已经化为飞灰，林昭能做的，就是为他安置一个衣冠冢。

身后，密密麻麻的雪域骑卒，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与林昭一样，手臂上系着白色麻布。

林昭在前，带着众人来到小镇里的一户庭院前方，手捧密匣，轻轻跪下。

“吱呀~~~”

门中，一位老夫人走了出来，正是陈母。

她其实已经听到消息了，只是如今林昭率领雪域天池的众人叩门，真正印证了这一点。

老夫人一点都不怪林昭，人族天下的大义她是知道的，只要是与妖族战斗，自己的儿子自然可能会死，甚至就连林昭都会死，只是，老夫人依旧心碎不已。

她擦拭着泪水，拄着拐杖，看着林昭，轻声道：“山主，我家犇儿……他在战场上，可英勇否？”

林昭浑身一颤，瞬间泪如雨下，将密匣高高举起，沉声道：“勇冠三军！”

身后，三军齐齐大喊。

“勇冠三军！”

“勇冠三军！”

“勇冠三军！”

……

远处，一株柳树上，自诩铁石心肠的邋遢汉子唐广君，忽地转过脸去，浑身抽搐，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