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 剑尖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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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之中。

林昭幽幽一声叹息，他只有冷颜的视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广君殉界。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悲恸莫名，想起了当初那邋遢汉子刚刚到雪域天池的萧瑟模样，想起了邋遢汉子的种种过往。

其实，唐广君这样的人不能用“善恶”来概括，他不属于极善良的那种人，甚至有时候是睚眦必报的，但也不能用恶来概括唐广君，毕竟在山巅别苑，为了人族大义，唐广君挺身而出，丝毫不吝惜自己刚刚得到的十三境，这份气魄，天上人间又有几个人族十三境能做到？

林昭很伤心，以后即便是重建山巅别苑，也不会有一个邋遢汉子笼袖看大门了，更不会有一个邋遢汉子天天在荷池边蹲着饭点，只求上桌吃饭，哪怕是趴桌角也没有关系。

唐广君对天下人都可以面目狰狞，唯独在山巅别苑，对冬藏，对柳璃樱，对桐予、张洛白等人，对所有比自己更弱的人，唐广君从未以境界压人。

至少在山巅别苑，唐广君对待所有人都充满了善意。

这样的人死了，着实可惜。

……

“恭送唐剑仙！”

城头之上，一世苍凉的眼圈都红了，他站在雉堞上，冲着空中唐广君陨落的方向认认真真的抱拳，道：“愿我人族大道昌隆！”

一时间，许多玩家都动容了。

那些没有在战斗状态的玩家有许多人都效仿，特别是一群年轻热血的男玩家，无不动容，尽数对着空中抱拳：“恭送唐剑仙！”

甚至，连陈雪、冷颜、沈星辰、罗曼等女性玩家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鼻子一酸。

至此，《天下》这款游戏对大家而言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款游戏吗？

恐怕早就不仅于此了，更多的是人生，是江湖，是大家一起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度过的一场数字人生罢了。

苏星河领军位于十方大阵外，皱眉道：“苏清酒、唐广君两位剑仙都已经殉界了，兄弟们，咱们也不是什么孬种，有一份力就出一份力，给我顶住妖族、魔族的攻势，不要让他们逼近白城，就像是林昭说的一样，就算是雪域天池最终沦陷了，我们也要崩掉妖族的一口獠牙！”

“对！”

无妄盟主书眉间清风眼圈都红了，剑刃直指北方，怒道：“全体剑尖向北，护我人族山河！”

“剑尖向北！”

“剑尖向北！”

外围防线上，这四个字口口相传，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将国服的人心都凝聚在了一起，一时间城外的厮杀声震天，每一秒都有无数国服玩家被杀，但每一秒又有无数国服玩家从白帝城复活传送过来，前赴后继！

到了这一刻，众人心中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什么积分排名、最终抽奖了，而是身为人族一员的荣辱。

……

“唰！”

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飞掠而至，接住了唐广君遗留的阵眼符石，正是杦栀，当杦栀站在阵眼位上的瞬间，便劈出挥挥洒洒的一剑，将无数妖族中五境修士化为血雨，十把妖魂剑化为一缕缕妖异光芒，攻向大妖汲岸、尘风、莲瓣等人，将他们纷纷逼退。

杦栀在杀气上确实不如唐广君，但在剑道悟性、心境上却又要比唐广君强，特别是心境，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杦栀的这个十三境其实比唐广君要稳一点，而且她花费大量心血修炼、磨砺十把妖魂剑，对妖族天生大道压胜，由杦栀掌握阵眼，更是有几分优势。

只可惜，如今人已经不全了。

苏清酒执掌阵眼的时候，身后有唐广君、杦栀、黄庭遇三位十三境剑修辅助出剑，所以苏清酒执掌阵眼的时候整座白城防御的最强时刻。

之后，唐广君执掌阵眼，身后有杦栀、顾零榆、黄庭遇，也还算是勉强撑得住。

如今，杦栀执掌阵眼，小酒儿、唐广君都已经殉界了，黄庭遇要担任执阵人，真正能驰援杦栀的其实也就只有顾零榆了，而且顾零榆是儒家，虽然是圣人，但毕竟不谙剑道，对杦栀的驰援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所以，杦栀执掌阵眼，注定会打得最累。

但她无怨无悔，一双美眸中只有杀意，没有任何对人生的眷念。

终究，林昭再次战死了，这次还能兵解转世吗？

难。

当年有丁牧宸、秦岁寒这些圣人庇护，或许是林昭留下残魂的根本原因，但如今这些圣贤都在上界自顾不暇，更何况这次林昭是被压在了半座无妄山下，承载了大半个妖族祖山的镇压，怕是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所以，既然林昭都已经死了，杦栀愿意追随赴死。

一时间，十把妖魂剑完全是拼命式的打法，不断将一个个十一境、十二境大妖斩落，但原本锋芒毕露的剑尖也不断出现了卷口、残缺，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杀性越来越重。

……

“哼！”

远处，云端之上的妖祖青夔一声冷笑，以心声说道：“左手剑仙杦栀，当年雪域天池大战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今居然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这种人留不得，所有人不必与杦栀正面抗衡，我们牺牲的同族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死更多人在妖魂剑下。”

“嗯。”

妖祖一旁，一直没怎么动手的大妖玉卮一袭火红长裙，美眸看向前方，道：“妖魂剑对我妖祖有天道压胜之力，既然如此，妖祖大人，就派出执伞心魔前往绞杀杦栀好了。”

“老夫正有此意。”

妖祖青夔捋着胡须，一拂袖，笑道:“去吧。”

一时间，一道道火红色萤火从半座无妄山的山核之中滚滚而出，趁着夜色攻向了杦栀，顿时雪域天池的上空，瞬间就充满了一整片的火红萤火。

仅仅为了一个杦栀，无妄山足足动用了二十万只执伞心魔！

“嗯？”

风中，杦栀眯起美眸，看着无数执伞心魔碾压而至，也没有多想，直接起了无数剑意，不断挥出磅礴剑气绞杀那些执伞心魔，如今的杦栀是十三境，而且在无妄山陨落之后，上界、下界规则开始融合，所以一些混沌未开的地方，杦栀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身为十三境，已经先行融合上界规则了。

于是，一柄佩剑澄心挥过之后，剑道气息滚滚，每一剑都能碾灭不少堪比十一境的执伞心魔，只是天地间的执伞心魔实在是太多了，杦栀的一把剑又哪里能够杀得过来？

不远处，顾零榆的法身光辉炽盛，也祭出了一道道炼化过的文字，一缕缕儒道光辉在空中飞梭，帮着杦栀一起轰杀那些执伞心魔，只是乌泱泱的二十万执伞心魔，伸出脑袋让这两位十三境来杀恐怕也是要杀很久才能杀完的。

……

东境，风雪飘摇。

一座座来自于霓裳天下的魔族铁骑军帐连成一片，身后就是粮草大营，供着这些魔族铁骑能够在战场上连日厮杀。

帅帐内。

魔族三军统帅苏澶一袭戎甲，头戴金盔，一张俊逸的脸庞上满是审慎，他看着沙盘上的兵力分布，道：“我们的四十万大军情形如何？”

神骑都尉羽枫皱眉道：“不太好，雪域天池有山高的优势，白城又十分坚固，还有那座十方大阵的防御实在是太强了，我们的铁骑甚至连白城的边都没有碰到就已经在人族火炮的齐射下损失惨重了。”

“不太妙啊……”

苏澶神色凝重，道：“林昭在雪域天池上布下了白城这颗棋子，其实就是为了给神山陨落之局当头一击，在第一时间遏制无妄山南下的攻势，但偏偏妖族那边的主事人不信邪，非要平了雪域天池才肯南下，着实令人头痛。”

“妖族也没有办法。”

一旁，穿着长裙的明玉公主秀眉轻蹙道：“苏帅，妖族祖山也不可能放任雪域天池不管的，如果直接南下的话，无妄山必然会遭遇苏清酒、黄庭遇、唐广君等人的攻击，损失怕是会更大，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先行夷平雪域天池。”

“嗯。”

苏澶点点头，道：“殿下，我们魔族铁骑向来在平原之上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我觉得攻打雪域天池的事情，由妖族牵头就行了，至于我们……不妨另辟蹊径，从古淆关大军南下，率先拔掉人族分布在洗剑江北方的棋子，同时切断雪域天池的辎重粮草补给，让他们沦为一座孤城，数万大军，一座孤城，能坚持得了多久？”

“好！”

明玉公主点头：“我没意见，苏帅下令便是。”

“是！”

苏澶恭敬颔首，旋即转身：“羽枫大人，烦劳你走一趟雪域天池战场，传我帅令，抽调二十万铁骑东上，配合后方的四十万铁骑，共计六十万铁骑穿过古淆关，一路南下，杀入人族领地！”

“是！”

……

洗剑江上。

一座座海棠金舟横亘，撑起整座洗剑江的水运。

就在一艘海棠金舟之上，一位身穿金色甲胄，身后拖曳着金色水运披风的江神娘娘手中拄着剑，远远眺望着雪域天池。

小昭，小酒儿，都已经走了。

林星楚一张俏脸看似如常，实则，心都快要全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