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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垒之际,无处不是硝烟烽火,厮杀剧烈,可当张饶和关羽这两大主将战到一起时,却是立刻聚集了全场的目光。
无论敌我双方,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将乃兵之胆,帅乃军之魂。
而在东汉这个时代,当出现斗将时,虽然有些荒谬,可事实上,真的就是千军万百的成败,只系于两人的单挑之上了。
尽管关羽的威名早已垂世,尽管哪怕是最相信张饶的那些老部下们,也没几个觉得他一定能战胜关羽,可张饶却连两三个回合都没走过便在漫天血雨中坠马而下,却依旧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让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动也不动。
“渠帅”
“渠帅阵亡了!”
当众人从呆滞状态中醒来,登时便有几个忍不住哭喊出声,语气中除了不可置信,便只有绝望和无助。
远处的旁观者尚且如此,那此时陷入关羽军阵中的天军们自然更受打击。
主将身死的消息一经传出,这几乎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把刚才还在鼓勇奋战的天军都缚住了。
几乎是顷刻间的功夫,骑兵中发出了不少人的痛叫,多半是因为失神的缘故,手上刚一停顿的天军被周围的关羽军趁机砍落下马。
同时间,此消必然彼长,天军士气受挫之时,看到关羽这般神勇无敌,敌军却是人人精神大振,本就占着绝对优势的人数愈发凸显,全都向着仅存的各路天军迅速聚拢,杀喊震天。
但是天军毕竟不是一般军队可比!
到了今时今日,除了系统赐予的强壮之外,无数次的胜利早已将他们的精气神也改变了许多。
“不可让张少校的尸首受贼人凌辱!”
“夺回尸体!”
不知身上哪里来的力量,一个都伯立刻叫道:“跟俺来!”旋即拍马向着方才斗将的位置冲了过去。
闻听这话,阵型早被切割开的无数天军,不论此时身在何处,同时点头,亦红着眼冲了过去。
眼看无数黑点一下子全向一处游了过去,关羽的眼神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神采。
那是惊讶。
敌将都死了,这些贼寇一不逃离,二不溃败,反而
要夺回主将的尸体?
看着那些天军们迅速地撕开自家军队的防线,已冲到了张饶阵亡的地方,更将尸体抓了手里,有几個关羽兵登时大急,关司马的战利品怎可叫他们夺回?
正冲上去要抢回来,却见另外十几个黑甲骑兵已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人人双眼通红,眼中一片坚定。
这群贼寇有点意思啊。
此时已策马回到正军队列的关羽森然一笑,突然喝到:“拿弓来!”
亲兵将一张大弓扔了过来,关羽刚一接过,便是沉腰伸臂,搭箭张弓,直至弦如满月,却按住不发,只盯着远处那个抓着张饶尸身的天军。
相比那鬼神般的惊艳刀法,他的箭术只能还算不错,瞄准起来自要费些功夫。
好一会,似乎是终于有把握了,关羽的双眼再度一眯。
下一刻,一声沉雷般的暴喝陡然响起。
“死!”
登时,一道乌光离弦飞出,带着破空的厉啸直接划破不短的距离,正中那个天军。
一声惨叫后,那人随着张饶的尸体一起坠马而下,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关司马神威盖世!”
“将军真神人也!”
身边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关羽一脸的平静,看着远处自家士卒如潮水般将那群黑甲骑兵吞没,心想再次打击下,这群身陷重围贼寇应该不会有斗志顽抗了吧?
他不再将注意力去看那边,视线重新放到前方的武原城池,摆手下令道:
“立刻加大攻城力度!”
“喏!”
事情却再次出乎了关羽的意料。
尸体得而复失,又落入了敌人的手里
加上关羽那惊天动地的一箭,若换做此世任何一支其他军队,或许的确会真正就此战意全消,斗志全无。
可恰恰是这一箭,反倒让那些天军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们可是天公将军的手下!
相比将军那近乎神迹般的投矛之技,无论声势,威力还是准头,这一箭能算什么?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给我抢回来!”
“否则咱们有何面目去见将军?”
呼喝声中,一个都伯再次带头着向着那个夺了张饶尸体的关羽军冲了过去,刚刚冲到张饶尸身边,两个关羽军拦住那都伯,两枪同时刺出,那都伯去势太急,手上又没武器,一拉马缰,马刚立定,那关羽军的两枪已刺入战马前胸。
好一个都伯,不等马倒,两脚一踢,退出了马蹬,周围几个关羽军刚欲上前绞杀,却听得带着风声,一柄战斧从头顶盘旋而过,却是身后的天军眼见形势危急,直接抛了一把武器过来。
只是那都伯现在已坠马而下,这斧子扔得如此之高,如何拿得到?
这时,又是“砰”一声,那几个关羽军也不由得抬头去看。只见一支短箭正射中那大斧,斧子一下失去盘旋之势,虽还是向前飞去,高度却登时降了不少,同时间又有一声带着急切地呼喊叫道:“老王,接着!”
原来这都伯正是之前山下和王政攀谈过的老卒王熊。
他生性悍勇,每一从战便悍不畏死,当日受伤断腿也是因为作为一个步卒时,面对广陵军骑兵迎面冲来,竟也奋不顾身向前阻挡,如今升官了,更成了骑兵,却丝毫不减。
在王熊看来,张饶既是之前的青州黄巾渠帅,如今又是天公将军的手下能将,便是身死,也不可让其死后受人轻侮,故几乎是第一个喊出抢回尸体的,更在其他人被关羽那一箭震骇住时,再次无惧无畏地向着关羽军冲杀过去。
之前几乎是孤军奋战尚且如此,如今看见身后的同袍么都跟了上了,更是心头一定。
只听他一声大喝,一把抓住扔过来的战斧,人猛地向前冲去。
正好前面方才偷袭的几个关羽军都是骑兵,都竖的很高,加上高熊做步卒的时间远多过做骑兵,脚踏实地时经验反倒更加丰富,趁他们的枪戈都还还刺在马身上,二话不说,一斧便砍向最左边的一骑。
正是抢了张饶尸体的敌人!
一斧砍落,那敌人登时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惨呼,旋即连人带马直向后倒去,高雄看都不看敌人一眼,只是立刻便抛开战斧,想要去抢过张饶的尸体。
司马都二次出手了,若还让这些黄巾贼抢走尸体,自家等人还有脸去见他吗?
另一个靠的最近的骑兵却抢先一步,接过了尸首,见王熊疯虎般的冲了过来,心中一怯,不敢交战,拖着张饶的尸身便向后退去。同时间,另外几个骑兵则挥舞着枪戈拦住了王熊,刚要动手,却听嗖嗖声中,已有三四支箭同时射中了他们。
却是此时不少天军已跟了上来,眼见敌人还敢造次,登时帮他料理了。
“老王,你没事吧?”
“有锤子事!”王熊连救命之恩都来不及感谢,只是看着前面一骑大喊:“快追上去!”
“让这厮退回大队,张少校的尸体就真夺不回来了!”
登时,天军们再次集体冲锋,尽数向那关羽军冲去,似乎是重量过多的原因,那骑兵的马匹跑的也不算快,没过多久,双方再次缠斗到了一起,这时天军剩下的百多骑几乎全聚集了过来,而关羽军那边也有不少人前来支援。
王熊再一次靠近了张饶尸首的旁边。
见他神情疯狂,那关羽军一惊之下,又是两臂夹着张饶的头,正向后拖去。张饶一把抓住张饶的脚,右手的大斧已脱手飞出。
此时此刻,张饶这个死人比他自家的性命还要重要!
当然,有其他天军在旁,王熊也相信自己只管抓住尸体,自有人会帮他挡住其他敌人的进攻的。
那关羽军见王熊的大斧飞来,吓了一条,双手本能反应般的一下松开,自顾侧头避开,王熊本用全力拉着张饶的尸体,这一下反倒让他向后一仰,差点就掉下马去。
妈的!
心中暗骂,王熊好不容易扶稳身子,正要用力将张饶的尸身再拖过来时,却见那关羽军眼见他这般死不松手,眼中登时闪过狠厉之色。
只见他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尸体的盔甲,一刀砍下,竟将张饶的头砍了下来。
“贼子安敢!”
王熊暴跳如雷,大叫一声,正要冲上前去将张饶的首级夺回来时,却见那骑兵猛地一退,闪入冲上来的兵卒群中。在退走前,居然对着张饶不屑地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
王熊气的面容扭曲,刚要继续冲上,却见身后再次响起叫唤:“老王,不能追了!”
王熊一扭头,却见那天军指着身后急切地嚷道:“刚才贼人主力去攻城了,觉得咱们人少没空去管,才能追到这里”
“现在你看看,城门都被打开了,咱们再不退,便退不了了!”
“退不了就不退了!”王熊叫道:“张少校的头必须夺回来!”
“如今最关键的是将消息通知将军!”
说着,那天军直接拽住王熊,同时道:“咱们快撤!”
离开武原之前,王熊看了眼身后,那一片偌大的平原上,交错的都是些关羽军和天军,黄巾军的尸身。
还有那些破碎的兵器,和残肢败首,零散血肉混合一起,形成了一层怪异的颜色,似乎将土地都盖了一层,都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血流得到处都是,包括王熊和身边的天军们,此时战甲上也都是凝结了地血块,像在铁甲外披了一层黑红色的披风。
这样的场面,王熊和同袍们这一年来见过不知多少次。
可唯有这一次,他们是以战败者的身份!
看了眼左右,王熊的心中愈发愤怒,出城时的五百天军,一战下来,却连百骑都没有了!
自跟将军以来,他们何曾败过?
更何曾这般惨败过!
他望了眼远处的城头,此时那里已变幻了旗帜,一面刻着“关”字才赤色大旗正迎风招展,得意洋洋!
王熊一行人本是一路东南方向,想着走近路去下邳的,可这是关羽大军开拔而来的路线,一路上自有安排哨骑堵截,结果且战且走之下,天军再是能战,毕竟人人带伤,数量又占据劣势,几次下来,又折了三十多骑。
王熊等人自不怕死,可要是这般走下去,哪里还能见的到天公将军,将这紧急的军情告知,好让将军生出警惕?
只得半路换道,先去吕县。
走吕县自然是多饶了好大一段路程,不过吕县相比武原,通往下邳方向却是多了一条水路,如此算来,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刚来到吕县城下护城河外,城门便已早早关闭,他们这一行人虽不算多,可一看便知是军卒,吕县守军自然不敢大意。
直到双方问答之下辨明身份,更有人认出了王熊,城门才缓缓打开。
王熊等人直到上了城头,才从肩上卸下张饶那无头的尸身,交给了一个面容粗豪的汉子。
那人抱着张饶的尸身,愣了半晌,突然便哭喊出来。
“渠帅!”
随着这一声哭喊,城头上除了守将和其身边的几十个人外,竟有三百多余兵卒齐齐跪下,同样哭喊起来,撕心裂肺一般。
“渠帅!”
而那守将年纪很是年轻,此时面沉如水,却是一言不发,正是古剑。
他和张饶一同被王政安排做了彭城最东面的防线守将,作为张饶的嫡系,随其一同在这里驻扎的,除了天军之外,自然有不少亦是上一批的青州黄巾。
“古中尉”
不少天军都知道古剑和张饶的关系,尤其是古剑第一次露头时,参加军中比武,更是代表着张饶队出战,想来亦是颇受抬举看重。
此时见他这般平静,倒是大感意外,更是心生不屑。
众人都想,哪怕你选择为天公将军效忠乃是明智之举,可旧主逢难这般淡漠
也实在有些薄情寡义了!
古剑凝视着张饶的尸体看了好一会,才望了望王熊,又对着身后的天军们点了点头,沉声道:“多谢你们了。”
“将渠帅的尸首抢了回来。”
“大家都是袍泽,这是应”
王熊身边的天军连忙回道,古剑如今的官职不高,可胜在年轻,前途也算光明,自是不敢怠慢。
却见古剑没等他说完已转身扭头,死死地看着北面的方向,再次沉默起来。
王熊等人下城头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少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为何,王熊觉得这个背影里既有几分落寞,更有说不出的寒意。
而这少年,明明一言不发,却让他感觉,其实对方有许多话要说。
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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