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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普通的百姓,看着冀州军狼狈而退,卷起一地的烟尘,王政的神情却还是有些凝重。
毕竟他这种纵览全局的主帅自然清楚,敌人这一次的撤军并非是因为战败,也不代表奉高乃至泰山郡便就此安枕无忧了。
袁谭如今最大的顾虑便是因为缺粮,一旦回到临淄后将粮食重新补充,冀州军便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甚至有可能下一波的攻势会更为汹涌,毕竟谁也不知道,幽州那边的公孙瓒还能撑住多久,若是袁绍比自家的天军提前解决了另一边的战事,能腾出来手,奉高乃至泰山的战事便再顷刻再起!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接下来要做的首先还是尽快让奉高恢复起来。
为了安抚饱受战乱的城内百姓,王政一声令下,三军顷刻间再次忙碌起来,执行各种战后的紧急安置,搜查城内可能潜藏的敌人暗探、内应,组织士卒、招募百姓紧急修补被冀州强弩破坏不堪的城墙,重新开挖被填的护城河,收敛城内外战死士兵的尸体,开放粮仓加大了赈灾力度等等
这等安抚民心,由乱而治,恢复秩序的事情,造反起家的天军早已是做的驾轻就熟,一连串的动作下去,奉高城迅速恢复了生气。
而在这面西部军翼内部初定之后,王政倒没有急着立刻返程,而是继续坐镇奉高镇之以静,一方面派人去了解北海国那边最新的战情,一边命令铁骑兵从奉高的北门出发,沿着冀州军撤离的方向追踪了过去。
此时另一边亦是战事正酣,且相比泰山这边,更是水路并进,愈发激烈。
渤海海域。
“禀校尉,前方出现了几艘东来走轲。”
听到这话,陈皎点了点头,水战陆战无非形式不同,本质上都是战争的一种形态,该有的布置和方略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差别。
比如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所以在两军的主力正面交战前,会先安排哨骑刺探对面的兵力虚实,兵种分布,阵型变化等等,而在水战中,走轲便是起着这种哨探的作用。
这一点在这段时日的厮杀下来,陈皎早已心知肚明。
走轲既然出现,证明东来水军的楼船,亦距此不远了。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暗然收。
楼船者,因船高首宽,外观似楼,而得此名。
在热兵器尚未普及前,水战无非是远程时以弓箭为主,近战的主要方式则是撞击战和接舷战,故远攻近战皆合宜的楼船,从春秋吴越之战开始,直到元末朱元章与陈友谅的鄱阳湖水战之前,都是当之无愧的一番主角!
船上水军分刀盾兵、弓箭兵、艄公,刀盾兵负责防御及船只靠近后的“跳帮”格斗,弓兵则配有弓箭、匕首以及掩护梢工。艄公管船只的进退,同样,因为水火相克的缘故,水战中火攻的重要性远甚陆战,主要是以弓、弩发射带燃烧油脂的火箭,以及“火兽”、“火禽”和“火船”等,对敌方进行攻击。
当然,楼船因船只过高常致重心不稳,不适远航,故多只在内河及沿海的水战中担任主力,当蓝星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它便只能暗然地退出历史舞台。
但在两汉时期,正是其最为辉煌的时代。
尤其是经过汉武帝发兵灭南越、卫满朝鲜等战争中,楼船更是大显神威,千帆盖海,倾灭敌国,当真是令人击节而赞,悠然神往。
“先灭了东来走轲,一艘不许放走!”
令人旗语传讯管承的同时,陈皎放目远看了会,又抬头问道“风向如何?”
“禀校尉,今日南风!”
相比陆战,水战除了阵型以外,风向和水向却至关重要,风向既然是由南而向北而吹,那么要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胜,敌我两方,谁先占据了南边的上风口,谁就占据了优势。
“通传全军,”陈皎不假思索地道“掉头向南转航!”
“喏!”
走轲出现的方向,东来水军的大队必在它们的后面,向南转航,然后借助风势压迫敌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从第一排、最西边的楼船开始,依次向南转向。一艘接着一艘。第一排转航完毕,第二排接着跟上。楼船的阵型,由横排的一字,变化成了竖立的一字。船上的风帆,全部升了起来,大船的桅樯高十数丈,可悬挂帆幕数十,中型船只的风帆,少的也有十几个。
风鼓白帆,每一艘楼船上俱是遍插旗幡刀枪,声势浩荡间,船队全速前进。
转航不久,布其的港口的左侧,驶出来了一队敌船。
粗略的看去,数目不多,有二三十艘。前边几艘,排列的还算整齐,后边的混乱不堪,一边航行,一边匆忙地进行调整。
对面的混乱,证明这一次的突袭很成功,东来水军根本没有想到渤海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战船,丝毫没做准备,直到此时才仓促应战。
这也不能怪他们。
这几年来东来国内的贼患虽然甚重,但基本还是以黄巾贼寇在陆地上的肆虐为主,相比之下,渤海群盗这几年的重点明显更在朝鲜、扶桑等地,反而减少了对对东来郡的侵扰,不过偶尔出现几次,规模也是甚小。
谁知道突然之间,平静如古井不波的海面突然就烽烟四起了!
不仅以张崇岳为首的几股势力联合起来,倾巢而出,东来国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连徐州水军也参与进来了。
开玩笑,徐州那几艘小破船也成军了?
完全是出乎意料啊。
陈皎却没兴趣猜测敌人的想法,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问道“可探清这边的敌船总共多少?”
“二十六艘,其中楼船五艘,大翼、中翼、小翼、突冒、桥船等各有四五。”一个军官答道“校尉,这应该不是这路敌人的全部兵力。”
“布其及东来郡的沿岸岸,有三个大的港口可供战船停泊,俺想可能还有不少目前停在港口内未曾出港,校尉,咱们该抓紧时机,在对方回过神前,先把对面这群敌人歼灭!”
“所言甚是。”陈皎点了点头“这便是将军说的逐个击破!”
这时哨兵来报,管承船上传来的旗语,也是发出了相同的建议,更毛遂自荐愿为前锋。
陈皎自无不可,他虽同样想要立功,却还是有点数的。
无论是之前不成建制的徐州水军,还是他和手下这些以前只在内陆湖泊横行过的水贼,一开始对海战缺乏经验,献丑不如藏拙,要是立功不成,还丢了王政的脸面,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让管渠帅先为咱们打个开门红吧,咱们负责两翼包围,不许一艘逃脱。预备队不动,以防止东来水军的其它船只来援。”
随着命令的发出,两只船队不约而同地开始第二次转航。
前半部分是管渠所带领的青州水贼,他们由南转北,沿着上风口迅速地向着敌人的船只迫近。
后半部分则是陈皎所带领的徐州水军,开始以弧线状向左右两边不断扩展,船尾划出长长的波浪,化成了两只鸟翼一般。
没过多久,才驶出港口不远,东来水军就受到了管承部凶狠无情的全面打击。
率先发难的自然是楼船矮墙上开出的箭孔和矛穴!
战格中的水贼们不断抛投着火箭,它们在海面上划出无数道抛物线的同时,向着敌人方向迅速坠落,因为海面起伏荡漾之间,本就难以瞄准,大半还是直接击空落在海面,溅起来巨大的浪花,只有少部分落在前排的东来船身上,引起一阵慌乱。
听见东来兵卒们的叫喊,看着他们仓皇失措,到处奔跑,船上的管承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类武器的直接杀伤并不算大,他的目的恰恰就是让敌人忙着扑火躲避!
趁着这个功夫,在管承这边不断加速之下,双方的船只越来越近,很快就进入了一箭之地。
管承又是一挥手,水贼们同时放弃了火箭,转以普通的强弓劲弩,还有一些标枪。
嗖嗖声不绝于耳,无数箭失阵雨也似,不断地落在对面的船只上。
这时对面的敌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也开始在一些将官的组织下予以还击,只不过管承这边占据了上风口,借助风势之下,箭失又快又疾,东来却是逆风而上,发射出来的箭失绵软无力,大部分还没有靠近敌船,就被风吹散了。
管承又是一声令下,竟是命令自家的楼船率先奋勇上前,试图穿插入东来水军的阵中,距离一近,箭失的破坏力更大。东来水军撑起了牛皮,勉强抵挡。前边的几艘船只使劲一切的手段,有的往前勐撞,用船体的力量来犁沉海盗的走轲,有的向左右支应,拼了命的投射失石,
见到乍一交战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后方观战的陈皎不由暗自点头,管承这厮果然是有些本领,难怪州牧这般看重
不过越是有能耐,对俺日后的威胁可就
想到这里,陈皎的眼神变得有些阴冷,毒蛇一般的目光这会更多是对着自家友军的战船窥伺,反而对真正的敌人东来军视若无睹。
这时,身边的一人出言提醒道“校尉,且看敌人后阵!”
嗯?
陈皎一怔,循声望去,却见此时与前部的竭力作战不同,东来水军的后阵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大致调整好了队形,十几艘中翼汇聚一处,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却不是向前,反而向后先撤退了一断
这是什么情况?
陈皎正纳闷时,下一刻,却见东来的后军退了好一会儿,忽然转变方向,向东边的缺口处疾驰而去。
“战事刚起,就想要逃“
这一幕直让陈皎目瞪口呆,尤其这时还是自家同僚在前方奋力厮杀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不想着上前支援,反而主动撤退,这
这也太不堪了吧?
陈皎转顾左右,发现管承部的战船这会,多被东来水军的前阵吸引住了,又盯着敌人的后军看了一会,突然双目圆挣,明白自家想岔了!
不对!
敌人的后军不是想逃,而是想要趁着徐州军和管承部的包围圈还没正式形成之际,先冲出包围,然后再从东边迂回到南边,抢占上风口!
这是把俺真当摆设了啊?
想通此节后,陈皎冷哼一声,挥手间令旗摆动,麾下的几艘中翼亦同时间加速前进,避过了前方两军交锋的范围,迅速往东疾驰而去!
顺风之下,他们的航速自然是比东来水军快,当即抢先一步,补住了东边的缺口。
钩镰伸出去,拽住了打前哨的一艘东来水军走轲,船头勐往侧方一转,船上的士卒钩镰手同时发力,只听得“哗”一声,那东来水军的走轲随之倾覆,坠入海中的兵卒稍一露头,即为弓手一番补刀射死。
交手七八回合,东来水军的突围宣告失败。
此时包围圈已渐渐形成,连接成一个大的弧形,所有的战船,都在发射弓失,投掷箭失,数十根钩镰、拍杆,这个扬起,那个落下。东来水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节节败退,接连沉船,慢慢地,被压缩入了港口之内。
二十多艘船,在海港那狭小的空间,压根儿周转不开。
打到此时,胜负已分,敌人的败亡已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只等再展开几波攻击,静等着东来水军投降就是,此时的陈皎甚至开始打量起对面的战船,开始想着胜后的战利划分,毕竟战前王政和管承、张崇岳有过协议,凡有缴获,海盗六成,徐州四成。
这二十多艘船,徐州可得艘,而如今水军里他陈皎便是最大的官了,也算小有斩获。
鏖战至今,东来水军的别部踪影未见。
刁斗上的瞭望哨忽然大叫起来“北方!北方!北方有船队行来。”
陈皎心头一紧,急忙抬头观看,同时下令全军戒备,他这双翼本就是起着拱卫友军的作用。
北边的船队行到近处,却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张崇岳那边的海盗战船,却是他们已先解决了那一边的北海敌人,此时赶来“支援”了。
海盗海战拿手,陆战不行。东来的水军可以交给他们对付,攻占布其的港口,非得陈皎这边的徐州军出手不可。
其实就算海盗陆战也在行,王政也绝不会让他们登上布其的港口半步的,要让他们占据这里做为据点,赖着不走可怎么办?
总不好立刻撕破脸吧?
随着新力军的加入,三方合力之下,东来水军再难抵抗,不久之后便尽数覆灭,在随后的几天中,徐州军顺利攻占了布其的港口,海盗联盟寻找到了东来水军的另外两处驻扎地,又进行了两场激烈的海战。
果如管承所言,东来水军毫无斗志,沉船不足二成,余部皆降,随后整个渤海彻底落入了徐州军的掌控
杀到兴头了,到底难改贼匪的本性,管承这边尚且还算收敛,张崇岳那边却是毫无顾忌,登上了陆地后攻占了两个沿海的县城,尽是直接劫掠了一把,若非对于王政还有些忌惮,生怕对方事后翻脸,恐怕还会更加放肆。
水军的捷报一片片传往下邳,天军这边的捷报,也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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