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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的灵流是金木双系,金灵流如同“天问”,主修攻击,防御。木灵流则是用来治疗。

花魂献祭术就是其中之一,楚晚宁可以调动百花精魂,来治愈伤口。但是施术过程中,法阵内不可有旁人闯入,不然草木的精魂就会散去,非但不能起到治疗效果,反而会加剧伤势。严重的话,楚晚宁的灵核极有可能被百花精魂抢食一空。

洛衡自身是金灵精华,金火灵根,金属性和楚晚宁属性相合,便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灵流。

直到花魂献祭术彻底失去效应。

洛衡脸色有些苍白,楚晚宁没醒,洛衡便下水,架着他上了岸,也来不及多看几眼,半抱半拖得把楚晚宁带回了卧房,放在床上。

“师尊?师尊!”

连唤了好几声,楚晚宁闭着眼,呼吸平缓,睡的很沉。

灯烛明亮,照着楚晚宁赤·裸的上半身。

晚夜玉衡的平日里穿的衣衫都很严实,领衽叠得又紧又高,腰封缠绕三道,端正又禁欲。

因此也从来没有人看到,两百杖棍之后,他的身上究竟伤成何等模样……

虽然那天在戒律庭受罚,洛衡亲眼见了楚晚宁背后的杖伤,那时只知道是血肉模糊,惨烈至极。但后来他见楚晚宁没事人一般地到处晃荡,心想大概没有伤了筋骨。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楚晚宁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

楚晚宁大概也没有让人帮忙换过药,都是自己动手,药膏涂抹不均匀,有些够不到的地方都已发炎溃烂。

更别说那一道道青紫交加的杖痕。覆盖了整片背脊,几乎见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加上刚刚的法阵反噬,此时此刻,楚晚宁伤口全数撕裂,鲜血汩汩流淌,很快就将身下的被单染得斑驳。

如果不是亲眼瞧见,洛衡根本不会相信坚持着去擦拭桥柱,为众弟子开启巨大的遮雨结界的人,会是眼前这个——这个可以划归到“老残病弱”范畴内的重伤伤号。

如果不是楚晚宁已经失去了意识,洛衡真的有些气到了。

楚晚宁,你是有自尊病吗?

你低个头,服个软,谁会拦着你?为什么非得倔着拧着劲儿,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你为什么不愿意找别人帮你上药?

你为什么宁可让两个机甲人帮着你施展疗伤法阵,也不肯开口请别人帮忙?

楚晚宁,你是傻吗!!

你是倔死的吗?

他一边暗自咒骂着,打来热水,替楚晚宁擦拭着背后的血污……

尖刀淬火,割去已经完全腐烂的皮肉。

第一下,楚晚宁痛得闷哼,身体下意识弹起。洛衡摁住他,没好气道“哼什么哼!老老实实给本少爷躺着!再哼本少爷就彻底不管你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洛衡才能露出原本身为鬼族小少爷凶神恶煞的本性,对楚晚宁呼呼喝喝。

可是伤口泛白腐烂的地方太多了,一点一点地清理下来,楚晚宁一直在低声喘息。洛衡紧紧皱着眉,一边释放着治疗术,单手替楚晚宁清理。

这个人即使昏迷着,也会努力压抑隐忍,不会大声喊痛喊疼,只是浑身都是冷汗,刚刚擦拭干净的身子,又被汗水浸透。

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敷好了药,包好了伤口。

洛衡骂骂咧咧的给楚晚宁穿上衣服,又抬来一床厚实的棉被,给发烫的楚晚宁蒙上,这才重重舒了口气。想起来王夫人调好的药还封在油纸包里,又拿开水冲了碗药汁,端到楚晚宁床边。

“师尊,喝药了。”

一手支着昏睡着的人,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舀起药汁,吹了吹,自己先试着抿了口。

洛衡立刻大皱眉头,一口喷了出去“见鬼了,这么苦?”但还是放凉了,喂给楚晚宁喝。

结果刚半勺喂进去,楚晚宁就受不了,连连呛咳着把药汁吐了出来,大半都溅在了洛衡衣服上。

洛衡微笑着“……”

他知道楚晚宁不喜欢苦,甚至有些怕苦。

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倔死个人的玉衡长老一定会忍着厌恶,气吞山河地把药一饮而尽,顶多事后再板着脸,偷偷吃一颗糖。

不幸的是,楚晚宁眼下是昏迷着的。

洛衡没办法,总不好跟一个毫无意识的人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喝,时不时还要拿帕子擦一下嘴角的药汁。

这对洛衡而言倒也不算难事,毕竟再原世界,有一段时日,爷爷生病,他也是每日都在医院,这给他的爷爷喂药喝……

眼眶有点湿润,洛衡不敢再深想,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真的很熟悉,最后几勺喂的有些马虎,几乎有大半都由着楚晚宁呛吐出来。然后把人往床上一放,粗暴地捻了捻被子。

“我这可算是仁至义尽,你晚上可别踢被子,本身就发热,要是再不小心着了凉……”

叨叨地说了一半,忽然发起脾气,踹了床腿儿一脚。

“算了,你着不着凉关我什么事?巴不得你越病越重,病死最好。”

说完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又觉得一颗心悬着放不下,于是折返,想了想,替他把蜡烛熄了。然后又离开。

这一次走到了红莲池水边,洛衡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楚晚宁,胸中烦燥只增不减。

他恼羞成怒,却又同手同脚地返回了卧房。

像个生锈老化的机甲人一样嘎吱嘎吱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站到楚晚宁床边。

月色从半敞的竹制窗扉间散落,银辉浸着楚晚宁的清俊面容。

唇色浅淡,眉心微蹙。

洛衡想了想,替他合上窗。蜀中湿气大,晚上开着窗子睡觉,总归是对人不好的。做完了这件事,洛衡暗下毒誓

再从门口折回来,他就是狗!

结果走到门口,砰的一声,楚晚宁居然一脚把被子踹了下来。

洛衡“…………”

所以这个人睡觉踢被子的习惯到底怎么样才能改好?

为了不做狗,十六岁的鬼族小少爷兼后任鬼帝很有骨气地忍了忍,走了。

他说到做到,决不会再从门口折回!

所以片刻之后。

——雷厉风行的鬼帝打开了窗户,从窗口翻了进来。

捡起地上的被子,又给楚晚宁盖上洛衡听着楚晚宁疼痛难忍地低哼,还有抽搐着的背脊,看着他蜷缩在床角的模样,不再有平日半分凶狠。

嘴上念叨着“活该”,又隐约动了恻隐之心。

他坐在楚晚宁床边,守着。不让人把被子再踢下去。

夜深了,累了一天还带着伤的洛衡终于也有些支持不住,慢慢地歪着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楚晚宁一直翻来覆去,洛衡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听到了他在低低地哼着。

浅寐昏沉,洛衡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什么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躺在了楚晚宁身边,抱住了痉挛颤抖的那个人。他眯着惺松睡眼,下意识抚摸着他的背,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梦呓着“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洛衡睡着,呢喃着,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医院,回到了亲人身边。

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思念,他只能尽他全力,对现在还在他身边的人好,对对他好的人好。

“晚宁,不疼了……”

意识朦胧,洛衡抚摸着怀里那个人头发,轻喃着,一句温柔至极的句子,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太困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唤了对方什么,甚至这句话说出口时就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滑落,而后洛衡呼吸匀长,陷入了更深的梦中。

第二天一早,楚晚宁睫毛颤动,悠悠醒转。

他修为强悍,一夜高烧,此时已经退了。

楚晚宁困倦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正欲起身,却猛然发觉有个人正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洛、洛延舟???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晚宁霎时间脸色苍白,可偏偏一下子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要命的是,他这一动弹,把洛衡也给弄醒了。

少年打了个哈欠,光洁细嫩的脸庞带着些酣睡时特有的健康红晕,他迷糊地掀起眼帘,轻描淡写地瞥了楚晚宁一眼,含混不清道“啊……再让本少爷睡一会儿……你既然醒了,就去给本少爷做早饭吧……”

楚晚宁“………………”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

洛衡仍昏沉着,见楚晚宁没动静,也没催着人家起床,而是轻声笑了笑,伸出手,揽过楚晚宁的肩,熟门熟路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不起也行,反正本少爷也不想起,你就陪着我吧。”他叹息着,拥住已经彻底呆滞僵硬了的男人,轻轻亲了他一下,随即在楚晚宁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嘟哝道,“呐,楚晚宁,你再抱我一会儿。”

楚晚宁被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和震得神识尽碎,哪里还意识得到洛衡在嘟哝些什么,只觉得字句都是嗡嗡,耳边像下了场急雨。

那边洛衡却是风轻云淡,咕哝了几句,复又睡死过去。

“……”

楚晚宁想要推醒他。

然而榻边窗扉,外头一树海棠开的正好。不早不晚,就在楚晚宁手抬起来的时候,一朵殇落的淡粉色海棠花轻巧落在洛衡鼻尖。

“……”

洛衡有些难受地抽抽鼻子,但睡得很香甜,居然也没有醒来。于是伸出去推人的手,鬼使神差地换了个方向,楚晚宁摘下那朵海棠,捏在指间细看。

一边看花,一边出神,慢慢的,他多少有些想起来了。

依稀记得,昨天是洛衡给他清了创口,喂他喝了汤药。

再后来,洛衡似乎是抱住了自己,漫漫长夜里摸着自己的头发和后背,在耳边喃喃低语。

楚晚宁发了会儿呆,他想这应该是自己的梦吧?

耳朵尖却不自觉地绯红了,像是指尖停着的海棠,花朵荼靡时的灿烂颜色。

斥责的话语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实在是……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你怎么会睡在这儿?”

听起来像失足少妇。

“滚下床去,谁让你睡我这里!”

听起来像是失足泼妇。

“你居然敢亲我?”

其实只是嘴唇碰到了而已,比起在幻境里那次,还真算不上亲,如果斤斤计较,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

不知如何是好,玉衡长老只能默默在床上打了半个滚,把脸埋进了被褥里。细长的十指揪着被角,有些烦躁和恼羞成怒。

最后他选择掰开洛衡的手脚,坐起来先把自己收拾的衣冠楚楚,然后再摇醒对方。

于是当洛衡睁开惺忪睡眼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一脸高深莫测,神情冷淡的玉衡长老。

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师尊我——”

楚晚宁漠然道“你昨日……”

“我不是故意的!”洛衡惊恐至极。

“罢了。”楚晚宁十分高冷,没事人般地一挥袖子,“你快起来吧。去上早课。”

洛衡都要崩溃了,他有些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倦了。”楚晚宁很是平静,“看你这样子,昨天应该忙活了许久。”

他说着,目光瞥过案几上的药盏,又道“以后不可擅自闯入红莲水榭,若要有事,提前报我。”

“是,师尊。”

“你走吧。”

鬼帝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急急忙忙跑远了。

待他走了,楚晚宁就躺回床上,抬手打开掌心,从指尖缝隙里,看着窗外灿烂的繁花,风吹花落,香雪纷纷。

海棠柔软的色泽,就像是昨晚零星的记忆。

很轻盈,却又难辨真假。

他决定打死都不去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情。

太尴尬了!!!

玉衡长老惜脸如金,要脸不要命。于是几日后,洛衡再次见到楚晚宁时,玉衡长老依旧云淡风轻,气度从容,高贵冷艳,白衣翩翩。

那一晚的依偎,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只是偶尔目光交叠时,洛衡的视线似乎会带着笑在楚晚宁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儿,而后才又习惯性地,追逐着墨燃薛蒙他们而去。

而楚晚宁呢?

他触到洛衡的视线时,会立刻冰冷地转开头。而后,却在对方没有觉察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再瞥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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