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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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的布局一览无余,三面是墙,一面是流淌着红色法术光泽的栅栏,屋子里只有一张铺着茅草的简陋石床。
他就躺在那张石床上,手脚都被铁链绑缚着,一晃动镣铐叮当作响,更不妙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被某种法术遏制住了,根本施放不出来。满心焦急间,忽听得“吱呀”一声,侧头一看,进来了两只蛟人。
哦豁,他来了。
“你们!”洛衡立刻急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师弟呢?勾陈上宫呢!……喂!我问你们话呢!”
然而不论洛衡如何喊叫怒骂,双蛟皆是充耳不闻,他们俩一前一后,抬着一段红狐绒兽皮,瞧那卷起来的形状,里头似乎裹着个人。他们面无表情地把那红狐绒裹住的人放在了石床上。
洛衡气道“你们俩小泥鳅——”
“吵什么吵。”其中一个蛟人总算说话了,声音十分轻蔑,“你可是雷灵精华,亏不了你的。”
另一个蛟人也冷笑道“哪里是亏不了你,分明是便宜你。”
洛衡气得要吐血“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把我锁在这干什么?又拎了什么到这床上来?!”
“我们拎了什么?”一个蛟人反问。
“自然是你喜欢的人啊。”另一个蛟人道。
洛衡嗤笑一声“……我有喜欢的人?”
蛟人并不置否,冷笑道“苦短,你们有此良缘,今夜便让你们欢好。等你们好事成了之后,自会知道上神为何要如此苦心安排。”
言毕离去。
屋内一片死寂。
洛衡手脚皆被制住,动弹不得,他也不打算动了。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模糊,他很难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而且即使他奋力挣扎,手腕脚踝皆被磨破,却也无法挣脱钳制。
微微喘着气,扭过头去看身边裹着个活人的狐裘,那裘皮束得严实,那人从头到脚都被包住,唯独一缕墨黑长发从被沿露了出来,看得洛衡有些嫌恶又有些茫然。
他虽不知勾陈上宫那变态究竟为何不绑墨燃要绑他,但……他却是没有喜欢的人啊。
洛衡盯着石室的穹顶,呼吸沉重窒闷,似乎胸前压着块沉甸甸的秤砣,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都不自在。
万念浮沉间,他逐渐冷静下来。
勾陈上宫如此设计,总归是凶多吉少。若是于自己不利,也就算了,若是无端连累他人,那如何能忍?
很长的静默后,他忽然感到了身边有人微微动了一下,身边的人终于醒了。
洛衡懒踏踏的转头看“你——”
谁还没说出口,硬生生在舌尖打了个旋,又囫囵吞了回去,喉结猛地滚动一番后。
“师尊?”
师尊?!?
前一刻还信念执著,目光坚定的洛小仙君,在看到狐裘里露出来的脸时,只觉得多少高屋建瓴尽数坍塌,胸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堞防线顷刻间夷为平地化为碎片,噼里啪啦裂了个干净。
洛衡脸都青了。
他现在终于确定,这金成池底下住着的,以勾陈上宫为首恶,全他妈是一群睁眼瞎!!
他喜欢楚晚宁?
那可真是见鬼!
那狐狸也好,蛟人也罢,真不知道那些家伙是通过什么认定他洛延舟的心上人是楚晚宁的。简直荒唐!
洛小仙君义正言辞地在心里怒吼。嘴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呆呆地盯着楚晚宁缓慢睁开了那双凤眼。
……
要命了。
好像听到咔哒一声,脑海中有什么断了。
像是死寂的暗夜陡然游过一只吐着灼焰的恶龙,像是沉默的深渊里蓦然爆发出奔腾的岩浆与滚滚烈火。
那些说好的理智,冷静,都在这欺天的火光中,化为了难辨的焦影……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楚晚宁那双往日细锐凌厉的眼眸,带着氤氲朦胧的睡意,显得慵懒而恍惚。好像竹林里下过一场雨,万叶千声都是湿润的。
他缓缓坐起来,从那张脸庞的神情看来,他似乎被什么控去了意识,红色狐裘自肩头滑落,他袍裘之下似乎未着寸缕,略微一动,便露出了大片紧实的肌肤,而那身上点点斑驳,尽是痕迹——
怎么……会这样……
洛衡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是谁做的?
是谁对他的……他的……他的师尊,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可是楚晚宁啊……
每一寸骨骼都在细密地颤抖,甚至忘记了这根本不是——
那可是楚晚宁啊!
是谁敢动他的师尊!
那是他的人!
他看到楚晚宁结实匀称的肌肉,还有那熟悉身躯上并不熟悉的淤痕。
洛衡简直难以忍受。
“师尊,你——卧槽卧槽卧槽!!你停下!!!”
楚晚宁却似乎听不到他嘶哑扭曲地低喝,而是落下睫帘,犹如受人摆布的木偶傀儡,俯过身来,抚过洛衡的脸庞,与他对视片刻,而后闭目挨近,带着薄透水光的嘴唇,含住了洛衡的双唇。
“我他妈的——”
楚晚宁也许是着了冷,身子很凉,但唇齿交缠的激烈却丝毫不逊色。
一吻结束后,洛衡简直要急疯,睁开眼睛,但见楚晚宁眼眸润亮,皮肤透着薄红,竟是情雾深重的模样,便恶狠狠的又闭上了眼,想要离这个荒唐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远。
然而他被枷锁捆缚,手脚皆不能动,楚晚宁看了那铁锁一眼,并不言语,而是跪坐而起,贴近洛衡身边。
洛衡登时双目赤红,目眦尽裂,猛地弹坐欲起,却被铁链勒回,重重跌落在了床榻上。
“是谁……”
再也忍不住,洛衡近乎失智的喝嗥着,如笼中困兽。
“到底是谁这样对你!!!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管他是勾陈上宫还是天王老子,是神是魔是鬼是佛——他是苍绝鬼帝!楚晚宁是苍绝鬼帝的人!就算如今他困在这具少年时代的躯体里,他骨子里仍是鬼神之主,是谁碰了他的——去你妈的师尊,是谁碰了他的人?他洛延舟,他苍绝鬼帝的人!!!
“洛衡!”
似乎有人在叫他。
可无尽的怒火烧的他耳目昏聩,他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见。
“洛衡!!”
……都杀了吧。不可容忍,不知呢?为何失去了灵力,为何无法召唤不知——他要失心疯了。
奇耻大辱,深仇大恨——奇耻大辱,深仇大恨!
何人敢碰楚晚宁?何人敢碰他!
“洛延舟!!!”
到底是谁在喊他,如此纠缠不休。
可是这声音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对。
好像,在哪里都能时常听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陪伴过他,走过无尽的岁月……
“洛延舟,你给我清醒过来!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
洛衡陡然睁开双眼。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见密室牢房外,一袭白衣湛然胜雪,眸色凌厉,神情焦灼,眉宇间剑拔弩张,尽呈杀伐之态,不是楚晚宁又是何人!
“师尊!?”墨燃失色道。
那他床上的是——
猛一转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几乎能把他吓死!这哪里是楚晚宁?分明是一只人身狐脸的死妖物!
说死妖物,这个死,并不是用来聊作修饰的。
他身上趴着的,刚刚与他热情接吻的,真的是个死物。
这狐妖双目空洞,皮肤青白,已无半点生气。
洛衡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在障眼法的蛊惑之下,亲了这样的一个东西,差点没直接吐出来,脸色差到了极致“我操他妈的!”
楚晚宁在牢房外,两指间夹着一枚咒符,再看死狐妖此刻全然不再动弹,便知道这符纸是千钧一发间,楚晚宁隔空施法,从狐尸身上拔来的。
他一发狠,那符纸陡然涌出大股黑红的血,随着一阵苍渺惨叫,符纸顷刻间化为了点点焦灰。
楚晚宁摊开掌心,那些飘散的焦黑缓慢聚于他手中,逐渐凝为了一枚乌黑的棋子。他盯着那枚棋子,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果真是珍珑棋局……”楚晚宁喃喃道,倏忽抬起眼,盯住洛衡,“你八岁到的死生之巅,在哪里看见的我!说!”
“啊?啊……”墨燃短时内受了太多次冲击,此时头脑中一片混乱,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晚宁厉声道“快说!”
“……我是七岁来的死生之巅啊。”
楚晚宁这才神色稍缓,但眉心却丝毫未展,他道“洛衡,你听着,那个勾陈上宫是假的,不是万兵之神本尊。此人善用虚像,且掌握了三大禁术之一的珍珑棋局。因此我不得不小心,担心你也是他造出来的幻象。”
洛衡都快委屈哭了“我要是幻像我被锁着做什么!”
楚晚宁“……我这就救你出来。”
洛衡连连点头,又问“对了师尊,燃儿,师昧和薛蒙呢?”
“也和你一样,中了酒水里的迷药,被关在别处。”见洛衡神色,楚晚宁又道,“你不必担心,他们都已经没事了。不过这里危险难测,我令其在外面等候,出去之后,你便能瞧见他们了。”
至于珍珑棋局,楚晚宁没有更多解释,也不必解释。
修真界最强悍,也最臭名昭著的三大禁术之一。
顾名思义,珍珑棋局,指的就是拿他人作棋子,替自己布局。施术者往往不会亲身出现在战场中,而是居于暗处,面前铺下棋盘,操控棋子相对的躯壳,使得世间活人死鬼走兽飞禽替自己卖命效劳。中了珍珑棋局的生灵会为施术人效忠至死,若是死物,则会拼至粉身碎骨。
不过,根据施术人法力的不同,能够驱使的东西也不同。最容易的是驱使刚刚死去的人或者动物,然后是死去多时的那种,再之后,则是活着的走兽飞禽,修炼到最高境界时,便能操控得了活人。
这世上能将珍珑棋局练到极致的人少之又少,但在洛衡称帝的那个时代,他已经把珍珑棋局练到了如臻化境的地步。当年,墨燃和楚晚宁的生死一战中,他铺下百尺长卷,泼墨为棋盘,撒豆成兵。
可洛衡为之不屑。
可是那一战,他打算帮助墨燃。
数百万枚棋子同时落下,于是雀羽遮天,金鸦西沉,蛟龙破水,沧海翻涛。洛衡召唤了无穷的走兽飞禽,操控了无尽的活人大军。那般场面,纵使修罗地狱亦难一见。
眼下这具狐尸明显就是通过珍珑棋局操纵的,但除了珍珑棋局之外,还有另一层法术——障眼法。
相传,青丘狐族的始祖死后,留下的皮毛被制成了七七四十九块大小不一的狐皮法宝。只要取了某个人的血,滴在狐皮上,再拿皮毛随便蒙住什么东西,哪怕裹着根烂木头,都能变成那人渴慕对象的模样。
这具狐尸外面包裹的正是这种法宝,不过它的变化仅仅在鲜血主人眼里才能看到,在旁人眼里,是什么依然还是什么,不会有丝毫改变。
解救洛衡并没有耗费太大功夫,成功把人弄出来之后,楚晚宁也差不多把事情缘由和他说了清楚。
洛衡不愿去想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楚晚宁,只好没话找话问道“师尊,你怎么确认勾陈上宫是假的?”
先前他确有怀疑,但并没有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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