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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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凯撒横死后，失去最后亲人的奈特性情大变，为了坐稳执政官的位置，他被迫成长起来，渐渐失去了从前的纯良，安东尼和奈特之间渐渐只谈利益，连感情也说得很少了，安东尼成了为奈特披巾斩棘的罗马大将军，而奈特成了为安东尼稳住后方的罗马执政官。

说起来，安东尼还真是怀念从前那个一心依赖着自己的小王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张口闭口只有国事的执政官奈特·尤利乌斯。

安东尼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个小孩，救下那孩子的时候，安东尼设想的很好，这可能是奈特最后的亲人了，他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弥补奈特失去的亲情，让属于他的小王子再回到他身边。

但现在，回了罗马，可真到了要面对奈特的时候，安东尼就开始怯了。

现在的奈特，他真的需要安东尼这自作主张的爱护吗？

想起现在奈特的那些所作所为，安东尼不禁想，他会不会只是觉得自己给他捡了一个烫手山芋回来？

就在安东尼开始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一只手爬上了安东尼的腰际，在这样的冷天，那手都冻得有些冰了，就算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安东尼也能感觉得到那手指的寒冷。

出色的警觉性让安东尼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那手的主人登时发出一声惨叫，却也是竭力压低了嗓子，生怕被别人听见。

“将军今天反应慢了不少哦，说，背着我在想哪家的姑娘了？”面前的人朝安东尼轻轻一笑，背着阳光，在他微微有些晃动的时候，他的金色头发便会像碎金一样闪着光，但就算是真正的金子也远不及面前这人的容颜璀璨夺目，像是疲惫的旅人在筋疲力尽时看到的幻象，像是饱受穷苦折磨之人意外拾获的黄金羊毛，像是信念崩塌之人穷途末路时看到的神迹，眼前之人的样貌就是拥有这样蛊人的魔力，随着年岁的增长，奈特的身上渐渐褪去了幼时的稚气，气质也随着肩膀上担负的责任而变得成熟了很多，像是经过了泉水洗礼的神像，让人更生出一分顶礼膜拜的念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一看到眼前之人，安东尼便立即想到了自己救下的那孩子，一时间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奈特真的会为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感到高兴吗？万一他只觉得是个累赘呢？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孩子的事放一放，等到以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奈特。

“我的将军打了胜仗回来，我自然要亲自为他加冕。”说着，奈特便狡黠一笑，将自己脑袋上的月桂冠取下，戴到了安东尼的头上。

一时间，安东尼积攒到现在的所有疲惫，不甘，愤懑，全都烟消云散了，甚至，因为先前经历的那些苦，此时陡然得了甜，还让他不禁有些哽咽，还好他竭力忍住了，借着质问来隐藏心底的情绪“怎么先前不见你来？怎么，为我加冕这事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和一群人假惺惺的祝你好有什么意思？把那时间拿来和你独处不好吗？”说着，奈特便俯下身，将安东尼推到在床上，按在自己身下，居高临下地戏弄安东尼道，“怎么了？生气了？别气了，我这就来补偿我们可怜的将军。”

说着，奈特便俯下身，吻住了安东尼。

虽然已经期待了很久这人的气息，可是此刻，安东尼依然没有失去该有的理智，毫不犹豫推开了奈特“别胡闹，当心有人听见。”

“放心吧。”奈特的亲吻已经越来越往大胆的方向而去了，他说，“我早让人守着了。”

……

“别……”每次都是这样，奈特总是不知死活地大着胆子勾引自己，到了最后又会率先败下阵来，句句求饶。

可这回不比平常，两人都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安东尼一时克制不住，到后来，屋子里就只剩奈特的哭声“够了，够了，安东尼，给我条活路罢——”

安东尼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还早着呢，一定让你赶得上内阁会。”

那之后，便是奈特更加凄厉的哭声，尽管罗马的房子都是大理石制成，隔音效果很不错，但安东尼出于心虚，关键时刻还是捂住了奈特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这方僵持之下，奈特浑身都在颤抖，安东尼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奈特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天快要亮的时候，两人强撑着困意捧着对方的脸互诉衷肠，各自聊着这半年以来的所见所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奈特在说，安东尼听，因为安东尼这边暂时除了那个不可暴露的孩子，其他的事奈特也该知道了，而奈特这边则不一样，一些机密的情报没办法通过书信告诉安东尼，偏偏这些东西还有可能一点细节就能牵扯出巨大的利益牵扯，真是难以想象自己不在的时候奈特是怎么扛下来这些惊心动魄的日子的。

“但现在都好啦，你打了胜仗回来，我们也有和庞培结盟的资本了，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说着，奈特的眼神变得深沉了起来，他说，“等到与庞培结盟后，我们再解决帕提亚这个心头大患，我看罗马还有谁说我的王位得来不正。”

方才还温情脉脉看着奈特的安东尼此刻突然就被惊醒了，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战场上的嘶喊声，兵器相撞声“你要打帕提亚？”

“当然。”奈特的脸色似乎还有些得意，“有了庞培的支持，打下帕提亚也是指日可待，想想看，当年凯撒都没能拿下的帕提亚现在被我拿下，这会让我获得多少人民的支持？安东尼，要是这战也胜了，你的名字将会比你的父亲更加响彻罗马，也许以后人们提到安东尼这个名字，只会想到你，而不会想到你父亲，怎么样？开不开心？”

却见安东尼摇了摇头，他坐起身，披上了一件衣服，做思索状。

奈特一下从床上坐起，手搭向安东尼的肩膀“怎么？你不愿意？”

安东尼叹了口气“我确实，不怎么愿意。”

“为什么？安东尼！打完埃及你开始退缩了吗？”

安东尼摇了摇头，说“为了你，我永不会退缩，只是，我不希望再有战争了，现在的罗马已经足够强大了，没必要再不断向外扩充领土了，让罗马的人民好好休养生息吧，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奈特。”

奈特皱起眉头，他说“你作为罗马的大将军，老安东尼的长子，怎么能这么心慈手软，这样如何能够带领罗马铁骑打胜仗？”

“我根本就不想打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奈特？”安东尼低下头，“以前是继承父亲的爵位，后来是为了保护你，可从来就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些事，奈特，你该懂的，我一直，一直就不喜欢争斗。”

奈特抓住安东尼的肩膀“不！这不像你，安东尼，你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你把话说清楚，告诉我安东尼，是什么让你变得这样软弱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安东尼说，“你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吗？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再也见不到他，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亲人，朋友，爱人，乃至是一个陌生人，你也不会舍得他的生命就此流逝，奈特，假如你不是国王，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或者是平民，如果看到你死去，想想看，我会有多痛苦，你现在成了罗马的国王，拥有了挥挥手就能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力量，你明明可以救很多人的，没必要再为一己私欲无端制造流血了。”

安东尼的一席话不但没有劝动奈特，反而让奈特更加激动了“安东尼，身为罗马的大将军，你怎么能这么妇人之仁，战争必然会死人，但是他们的牺牲是为了罗马的强盛，是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有更好的生活。”

“这都是你为了权力的说辞而已，人一旦死了，在人世的一切就都失去了，什么罗马的强盛，他们根本就都享受不到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他们亲人的眼泪和哭号，奈特，你是凯撒的儿子，为什么却一点都不像他？他在死前曾那么努力地为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利益而奋斗，你不该做这些背弃他的意志，甚至与他的意志截然相反的事，如果凯撒在，他不会允许你做这么荒唐的事的。”

奈特大叫起来“像他有什么好？为人民付出那么多，再不被所有人理解，最后再凄惨死去吗？”

安东尼彻底怔住，说不出话来了。

凯撒大帝这一生做过许多厉害的事迹，这些事放在往前任何一个国王身上，都足以大书特书了。

他扩张了罗马的疆域，巩固了东方防线，让常年对罗马虎视眈眈的蛮人对罗马望而却步，又将公民权陆续给予罗马的各个行省，为了让罗马公民都能够安居乐业，他大力建设罗马的公共设施，后来，还想要重新划分土地，将利益从大贵族嘴里吐出来，让穷人们都有条活路，但这件事太过难做，让他得罪了罗马的利益基团，他还没有做完这件事，就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可是，即使他做了这么多好事，却并不完全被人们谅解，有些人并不觉得凯撒救了他们，还觉得凯撒最后的变法太过严苛，与贵族的冲突使他们的生活动荡。

这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人，他们不能没有主人奴役他们，指使他们，他们甘愿做奴隶，甘愿被他人统治。

他们到处散播凯撒的恶评，让凯撒的处境变得艰难，可让人难过的是，明明有人和这些人的意见是相反的，可他们却都没有站出来支持凯撒，现在，凯撒死了，人们倒像是终于醒悟过来一样，对他的风评渐渐好起来了。

或许人们只会谅解死去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呢？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误解他，可作为他的孩子，你应该比谁都要能明白他的啊？”

“明白？我要怎么明白？是明白他打小便为了他所谓的人民抛妻弃子，还是明白他在接回我后任由那些流言乱传？”所谓流言，指的是凯撒接回奈特的时候，人们不希望凯撒突然带来的这个孩子继承王位，便有恶意的流言传出，说奈特根本就不是凯撒的亲生儿子，他其实是凯撒的娈童，只是将凯撒哄得开心了，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句话，既贬损了凯撒，也将奈特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

原来，在安东尼不知道的时候，奈特的心里对凯撒有那么多的怨恨。

可这不应该，凯撒爱民如子，很多事，他都是有苦衷的，奈特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可以不体谅，但是不可以不理解。

说着说着，奈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他说，“还是，明白凯撒不打一声招呼就随随便便死去了？”

安东尼的一颗心顿时便沉了下去。

原来，不是不体谅，不理解，只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凯撒的离世。

这些年来的相处，安东尼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奈特心中的地位，但是他更清楚，在自己之上，还有一个凯撒。

自安东尼有印象起，奈特从来不叫凯撒做父亲，每次都是直呼他为凯撒，一开始是因为不想认凯撒这个抛弃了自己很多年的父亲才故意这样叫，也有被元老们骂他没大没小，但是凯撒却说，虽然我生了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要尊敬我，父与子之间应该是平等的。

明明这些年已经成了叱诧风云的罗马执政官，但似乎还是多年前躲在父亲麾下的小孩，从未长大。

是无法不生出来的心疼，安东尼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奈特“好了，是我刚刚说得过分了些，我向你道歉，我们没有必要一回来就吵架。”

但此时安东尼的服软却一点没能安抚下奈特的心，此刻反而更加激化了奈特的情绪“不用你同情我！我现在得到了一切，我过得很好，我刚刚说过的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是执政官的命令。”

“你拿命令来压我？我们之间当真到了这一步吗？”

奈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但是又很快恢复冷硬“君与臣，这本就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关系，任何事都不可以僭越这条尺度。”

“君与臣？我出生入死为你做这么多事，你跟我说君与臣？如果只是君臣，当初我又为什么要废那么大劲帮你上位？我父亲不可以吗？他如果做了国王，我们两人现在之间的关系该是颠倒过来的，我是君，你才是臣！”

安东尼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以前对奈特无怨无悔的付出都只是一个笑话，他因为爱为奈特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却要被奈特用身份来压他。

奈特有一刻的吃惊，但很快，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然的笑，说“果然，安东尼，你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执政官的位置，可惜已经晚了，现在我才是罗尼的执政官，我告诉你安东尼，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罗马永远都是我的，一直是，我刚刚的命令，你就说做不做吧，如果不做，那看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大将军了！”

安东尼只觉得现在的奈特简直不可理喻，根本无法与他正常沟通，内心的思绪无法传递给对方，安东尼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气，无处纾解，一时间有些自暴自弃道“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大将军这个位置谁爱做谁做去吧，我不伺候了！”

奈特大惊“安东尼！你不管你的家族了？”

“管不了了！反正罗马有我们执政官在，谁也翻不了天对不对？还不是你说什么大家就做什么，要我做什么？”

“好，好，现在你学会威胁我了是吧？不做拉倒，告诉你，这件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以为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吗？没有！一件都没有！告诉你，等我与庞培结定同盟，到时候你想要来帮我我也看不上了！”

说完，奈特就愤怒地一甩衣袖，就要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一刹，安东尼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挽回，就如他从前做过许多次那样的。

可是这一次，半空中，他又硬生生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既然奈特都说了，没有什么事是非某人不可，那他也该学着像奈特一样洒脱，不再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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