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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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曾与迦太基有过大大小小许多场战争，两方就是在这样多次战争的试探中探得彼此的实力，最后才有了现在相对稳定的关系，而这次庞培发起战争，无疑是想要打破这层平衡。

是对帕提亚和日耳曼的接连不顺让庞培不得不将目光又投向了罗马，毕竟他们的祖先曾在罗马身上讨得过不少好处，这次庞培可能想要故技重施，但他还是低估了罗马的实力，在凯撒成为执政官的二十年里，罗马已经不是以前的罗马了，不是他者相碰就能碰的庞然大物，先前对帕提亚失败，是因为帕提亚难攻的地势，对日耳曼的失败，是因为罗马士兵不擅长在冬日作战，但现在是春天，迦太基与罗马也没有天然的屏障，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从罗马讨得好处，庞培还是将一切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这是一场注定会载入罗马史册的大战，胜利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罗马自此诞生了一位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因为战争导致残疾，但他丝毫没有被身体的残疾打倒，甚至，这使他的意志更加坚定，在这场大战中，他作为帝国大将军的幕僚出现，以其出色的领兵之道一跃成为帝国第一耀眼的新星，万众瞩目。

他就是——提比略。

当夏天来临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安东尼带着提比略风光无限地回了罗马主城。

安东尼凯旋而归，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前往奈特的宫殿。

“陛下呢？”安东尼问侍者。

“陛下在花园里散心。”

安东尼卸下铠甲，匆匆前往花园。

远远地，他看到奈特满眼笑意地看着花园小池塘里的鱼。

这几年来，就算是夏日也不甚热，太阳照到人身上也不会怎么出汗，反而觉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奈特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微风，还有面前一群养眼的五颜六色的鱼，或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和乐，这让奈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一时间让安东尼都看呆了。

安东尼不禁想，有多久没有见过奈特的笑了呢？

从妹妹出事起，从自己夺走他的权力起，奈特就再也没笑过了。

是福至心灵的一抬头，奈特看到了安东尼，随即，脸色冷了下来。

安东尼的心也随着奈特的脸色一起冷了下来。

奈特偏过头，朝一旁的侍者说了些什么，侍者们便立马退了下去，接着，奈特一步步走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匆匆半跪下，朝奈特行了个礼，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奈特背着光，安东尼迎着光，而他们面前或背后，光与暗的界限是那样清晰明了。

回到殿中，安东尼毕恭毕敬地向奈特讲述战争中发生的一切，有关庞培的背叛，有关提比略的崭露头角，以及按理应该给予提比略奖励。

可是奈特一脸神情恹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陛下！”安东尼又叫了奈特一声，再次重申他方才的话“庞培在见与我们合作无利可图之后，就转头从我们身上谋取利益，这样的所谓盟友全然不可深交，而提比略此行表现卓越，深得人心，为彰显陛下的仁德与智慧，您应该对他给予奖励。”

“你的意思是，在你弟弟伤过我一回，处处暗算我之后，我还要给这个人奖励？”

安东尼心一沉，知道接下来会很艰难了，他说“一码归一码，提比略先前却是犯过错，但您先前也说过，那都已经抵消了，现在的他不是什么罪人，他立了功，您自然需要给他奖励。”

“荒谬！我是君他是臣，他受伤和我受伤有可比性吗？他伤过我，就因为我也害过他，就想两清？没门！”

安东尼对奈特的反应感到震惊“陛下，您曾答应过的……”

“我也答应过庞培，最后不还是出尔反尔了？”

“陛下，这，这根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这不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事吗？”

“陛下……臣不想跟您再胡搅蛮缠了，提比略的封赏，您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怎么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呢？我被你逼着毁诺的时候，不是更委屈吗？”

安东尼觉得心胸部的伤口越发痛了起来，连绵起伏，像是带动着心脏一起痛了起来“陛下，庞培扭头就能背叛我们，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要不是你逼着我毁诺，他根本就不会背叛我！你这场仗根本就用不着打！会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刺啦——像是胸部的伤口被言语给生生撕碎了，疼得鲜血淋漓。

他为了打赢这场仗，保住奈特的领土，付出了那么多，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仅没有得到一丁点上次，在奈特看来，还都是他咎由自取吗？

一时间，安东尼只想到了一个词狼心狗肺。

他投入的任何真情都得不到一点儿回报，诚如奈特所言，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哈——咎由自取。

数月未见的初次会面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

安东尼知道，只要一日不给奈特自由，他就会一直和自己这样斗下去，没有尽头。

凉亭里，安东尼一个人在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战争负的伤很痛很痛，但是痛的好像不是伤口，而是伤口附近的脏器。

喝得有些醉了，安东尼趴倒在了桌子上，桌子上一时间冰得他几乎跳起来，但，又捂了一会儿，他趴着的那块就热了，他不禁想，一块石头都能被他捂热，只有奈特的心，不可以。

他仰头望着天，望着头顶的月亮，只觉得月亮也越来越模糊，不知是因为他醉了，还是因为他哭了。

冷风吹过，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一冷，人就会觉得越发寂寥。

这么这么难过，寂寞的时候，若是从前，一定会有一双柔荑出现，为他暖暖酒，说说话，暖暖心。

可是现在，那个人不在了。

被铁石心肠的奈特带走了。

奈特说得对，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他爱上奈特，一味容忍他的过错，他现在也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不至于因为想要保护奈特，反而被奈特怨恨，落得个孑然一身的下场。

的确，都是他自己活该。

真不知道他做这些，护着奈特是为了什么？

安东尼只觉得人生无望，苦闷得紧，累得紧，疲惫得紧，只想赶紧从这苦难的现实中逃离出去。

逃到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杀戮，没有背叛，没有争端的世界去。

但仔细想想，这些都太难了，或许只有故事里才存在这样的美好。

他又想，也许，只要逃离了奈特，他也可以从所有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想完，又觉得有这样的念头实在可笑。

他闭上眼，落下一滴泪，最后，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的身上被盖上了一个毯子，一时间心里一暖，抱着一点不该有的希冀，安东尼问“谁给我盖的？”

侍者说“回将军的话，是王后。”

得到的答案不是安东尼想要的，这让安东尼不免有些消沉，他拿着毯子，望向前方，正巧看到远处的茱莉亚也朝他点了点头。

安东尼也礼貌性地冲茱莉亚点了点头，但随即，随着安东尼的视线下移，他当时就呆住了。

少女隆起的腹部彰示着她有孕的事实。

一时间，安东尼的世界里好似有巨石落下，轰隆隆，让他的耳朵都要发出嗡鸣。

怎么回事？奈特不是说过没有碰过茱莉亚吗？那茱莉亚为什么会怀孕？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其实，当安东尼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

茱莉亚是奈特的妻子，她怀的除了奈特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如果是外人的，奈特会允许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还在他面前晃悠吗？

可安东尼还是不相信，不相信奈特会轻易背叛两人之间的感情，尽管安东尼自己也背叛了奈特，可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感情。

像是想要讨得一个答案，又像是只是想要自欺欺人，他急急忙忙往奈特身边赶，想要亲口问到一个回答。

可到了门前，看到了亲昵地抚摸着茱莉亚腹部的奈特，安东尼又停下了脚步。

安东尼的世界，渐渐开始分崩离析。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可笑。

事实如何，他不该比谁都清楚吗？奈特是怎样的为人，他还不清楚吗？又在执着些什么劲呢？

安东尼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过于可笑。

他为奈特做了那么多，可在奈特眼里，这一切都是他想要逃脱的牢笼，他自以为爱着奈特，可奈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爱。

有一瞬间，安东尼十分愤怒，愤怒到想要给奈特几巴掌，但是在那一瞬过去之后，却又觉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什么都不想再管了，由着奈特自己一个人折腾去吧，他不伺候了。

一瞬间，安东尼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像是一切都释然了，浑身轻松了，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算了，他不想再求得任何答案了，也不要再做任何事了。

安东尼踉跄后退，最后，离开了王宫，离开了王城，再离开了意大利，带着手下的军团回到了刚刚才离开的前线，彻底不管王城里王宫里那个让他糟心的人了，随他吧，随他把这世界搅个稀巴烂吧，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前线已经再没有战事了，变得十分冷清，庞培的人像是被揍了一次就老实了。

冷清好啊，他就是需要冷清一点的地方来冷静冷静。

这期间，王都发生的任何事，他都刻意回避，不去打听，就像是到了这偏僻之地隐居一般，就算提比略几度来邀他都没有搭理。

但是大消息还是会让他避无可避——庞培的人接奈特离开了王城。

奈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自由，在发现安东尼无法成为突破口，而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克拉苏家族也无法帮上他什么忙后，就将目光投向了曾经的敌人，庞培。

他如愿自由了。

接下来陷入囹圄的人是安东尼。

安东尼是万万没有想到，奈特得到自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伙同外人来一起对付他！

安东尼收到了庞培方的信，信上还附带了一枚奈特的指甲，要求安东尼带着自己的军团撤离边境，看来安东尼在这阵子来原本想要让自己冷静的小动作倒是意外吓到了庞培，但安东尼不肯妥协，他怕一旦妥协，庞培会贪得无厌，一直拿奈特来要挟他，到时候奈特可能会受很多的苦，于是安东尼选择了开战。

他带着军团冲向迦太基，想要从庞培手里救回奈特，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奈特和庞培二人的计谋而已！安东尼的军团陷于迦太基的领土上被困，大败！

安东尼的军团被困在了东方行省，损失惨重。

再后来，在提比略的出谋划策，以及一些天时地利与人和，再加上庞培方后期也自乱了阵脚，安东尼侥幸逃脱了。

而后，在双方都吃了一些苦头后，战争短暂停止了。

安东尼终于可以去接奈特了。

可让安东尼觉得可笑的是，历经千辛万苦的安东尼终于来了迦太基，想要接奈特回去时，看到的，却是那样一副画面奈特顺从站着，庞培神情暧昧地在奈特耳边吹了一口气。

一切的真相都隐藏在这毫不起眼的小动作中。

尽管之后奈特还是满带嫌弃地推开了庞培，但看庞培满足的神色，安东尼明白，就在方才，他看到了他这些日子以来会有这样遭遇的真相。

身陷囹圄的时候，尽管提比略一直告诉安东尼这一定就是奈特和庞培合谋害他，他还始终不信，可此时此刻，扎眼的现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奈特就是这样一个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也是这样一个可以拿感情当筹码，当武器，当工具的人。

他以前可以利用感情来拿捏安东尼，现在就可以利用感情来拿捏庞培。

在他的眼里，感情从来这样一文不值，只是他谋取利益的手段而已。

可笑他安东尼竟然真的相信，并且同这人纠缠了十余年。

安东尼终于灰心后退，离开了行宫。

士兵们在安东尼的脚下排列成阵，旌旗飞扬，气势威武。

这就是他们罗马的军团，他安东尼的军团，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安东尼望着面前的军团，在如此宏大的场面下，人的种种情绪都会被调动起来，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提比略推着轮椅过来，抓住了安东尼的手，他说“哥，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才是那个最有资格成为罗马国王的人，我们马克家族的人早该君临罗马了，相信我，我定会让你成为罗马的皇帝！”

安东尼望着面前提比略坚定的双眼，还有脚下的士兵，这些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底气。

安东尼长舒一口气，望向远处渐渐落下，染红了半片天的夕阳，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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